分卷(47)
范天一怔,良久,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低声问:为什么突然去德国?说罢一顿,继而又看似警告道:别说只是因为这么一首曲子。
韩深笑了笑,曲子至多算个引子,它让我想通了一件事而已。
范天问:什么事。
韩深呼出一口气,转而平躺到床上,望着天花板如释重负道:与其一直逃避,还不如去面对,他有没有变化只有亲眼看了才知道,然后再考虑其他也不迟。
范天垂眸看着呈大字躺在他眼皮子底下的韩深,淡淡问:如果他没变呢。
那只能继续分开。
范天静默片刻,又问:要是变了怎么办。
韩深笑了笑,斜睨范天一眼,那还用说?当然是和好了。
范天了然,垂眸想了想再次问:他要是继续装呢。
韩深失笑,以前是大意才中了他的套,同样的坑我怎么可能摔两次?
这句话后,范天又不吭声了。
韩深见此挑眉问:看你这态度,是不希望我跟他和好吧。
范天心神一跳,面色如常道: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
韩深勾了勾唇,你当然不能喜欢,喜欢我们就成情敌了。
范天脸色一黑,低骂一句,你他妈这时还有心情开玩笑?
怎么不能开?韩深理所当然道:哥们,想通一件事不容易啊,现在我心情挺不错。
范天听到哥们二字,手指不由蜷了蜷,良久才低声问:什么时候走。
范天心里清楚,韩深决定的事不会改变,他更是无法影响其分毫,哪怕他多想让韩深留下。
韩深道:就最近一趟航班吧,我想赶上他的独奏会。
范天问:最近一趟几点。
等等我看看啊。韩深说着点开手机查了下,紧接着猛地坐起身,道:上午八点。韩深说完立即给自己订了张票,幸好头等舱还有空位。
现在是六点半,也就是说只剩一个半小时。
范天淡淡道:下趟吧,你行李还没收拾,我去做早饭。
韩深没待范天说完就跳下床,毫不避讳地换着衣服,同时道:还收拾什么行李,饭也别做了,等会在机场吃。
范天定定看着韩深腿上的纹身,喉间变得有些哽咽,他强忍着道:需要送不。
韩深扣好腰带,往浴室走去,路上对范天眨了眨眼,笑道:瞌睡的话就别送了,我只走个人,打个出租就行。韩深话因未落就进了浴室,开始洗漱。
卧室一时间只剩下范天,他捏了捏眉心,定定望着韩深躺过的地方发了会儿呆,不久断断续续叹出一口气,然后下了床,走到浴室跟韩深一起洗漱。
韩深见范天进来,眯起桃花眼笑了笑,但因为正在刷牙无法说话,就用肩膀抵了抵范天,看样子心情很是不错。
范天对此只是撇了撇嘴,一脸嫌弃的模样,但也没躲开韩深此刻对他的亲近。
两人出门时刚过七点,天还没大亮,灰蒙蒙的,范天开着车,韩深坐在副驾驶上。
去机场的路有两条,范天直视前方,刚准备拐弯,韩深便倏地出手按住方向盘,道:别拐过去,直走。
范天眼神一闪,面色如常道:为什么,那条路近。
韩深道:近是近,但快早高峰了,那边容易堵车啊,你不知道?
才七点,不容易堵车。
韩深笑了笑,摆手道:哎,保险起见啊,这条路也不远,至多半小时就到了。
范天点点头,嗯了下没再讲话。
韩深偏头瞅了下范天的侧脸,随之笑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啊,你不爽。
范天冷哼一声,刚回来不到五天就拍拍屁股走人,搁谁谁爽啊。
韩深抬手揉了揉范天的肩膀,这我也没料到啊。不过我保证,下次回来一定跟你去玩极限,攀岩如何?
范天面无表情道:是不是还要带着他?
韩深:他干笑两声,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咳,随即斩钉截铁道:我发誓,以后跟你玩极限运动时绝对不带任何人。
范天今天第一次笑了,他瞥了眼韩深,道:希望说到做到。
保真!韩深说着锤了下范天结实的胸膛,随之半开玩笑道:你怎么跟个小姑娘一样。
范天目视前方,低声道了句:你对我要求太苛刻了。
韩深没听清,偏过头问:什么?
范天眼睫颤了颤,自然而然道:没什么,我说你才是姑娘,还是臭的。
韩深失笑,也没反驳,看了看窗外逐渐亮起来的天,感叹一声道:也不知道江秀秀跟他老公什么时候回来,我这个儿子八成是他们捡的。范天淡淡道:嗯,没错,垃圾桶捡的,所以才臭。
韩深:
两人到机场时已经七点四十五,韩深急着进去,告别的话就没说太多,只是重重抱了抱范天,认真道:谢了哥们。
范天很快搂住韩深的背,说话时嘴唇与韩深肩膀的布料挨了挨,什么时候回来。
韩深道:还不知道,但年前肯定回,答应跟小潮安东他们过年呢。
范天主动松开韩深,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行知道了,滚吧。
韩深眯起桃花眼笑道:好,这就滚。
范天咬牙看着韩深快速离开的背影,喉间一阵哽咽,又强撑着喊了声:滚回来前记得联系我。
韩深回头笑着望了望范天,但往机场大厅走的步子没停,边走边冲范天挥手,喊道:这不废话吗!
第60章 chapter 60
正午12点, 德国法兰克福。
刚出机场不久的韩深正就近在一家餐厅吃饭,算算时间,现在中国应该是傍晚六点, 所以这顿饭对韩深来讲跟晚餐差不多。
今天的法兰克福是晴天,阳光明媚,但气温不高, 约摸只有两三度,刮着微风, 让只穿件浅色大衣的韩深手脚有些冰凉。只不过韩深现在哪顾得上这些, 他一边咬着热狗, 一边兴冲冲地订飞往汉诺威的机票。
喻行南这次的独奏会设在萨克森州的首府汉诺威市,汉诺威音乐学院的音乐厅内,几年前他就是从这所大学毕业。其实以他当今的名气,完全可以去规模更大的音乐厅举办, 可最终却选在了这里。
韩深吃完饭看了看时间,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他这会儿没事,就准备去机场附近散散步, 韩深不打算提前联系喻行南,想给他个惊喜。
其实韩深自己也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激动而彷徨, 其中还夹杂着一丝紧张。在这之前,他以为再见喻行南时需要莫大的勇气与挣扎,可直到迈出这一步才明白,他缺的只是张机票。
法兰克福距离汉诺威不远,飞机不到一小时就到了,韩深刚出机场就叫了车, 他不会德语,就用英文给司机报了地址。
路上一切顺利,随着车辆的行驶,韩深的心跳越来越快,手心快要冒汗,周遭陌生的环境因为喻行南的缘故让他觉得无比亲切,甚至能从路过的风中感受到喻行南那熟悉的气息
察觉到这一点,韩深不禁笑了笑,暗道自己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初避喻行南如蛇蝎,看见他就想逃,可现在却恨不得生出一双翅羽,用最快的速度飞到喻行南身边。
韩深这般想着,汉诺威音乐学院就已经近在眼前,他付了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大步往里走去。校区内面积很大,风景极美,特色建筑独具风韵,艺术气息尤为浓厚。韩深跟着路牌找了很久才看到音乐厅。
这时已经傍晚六点,音乐厅外亮如白昼,距离erwin von be的钢琴独奏会仅剩一个小时,穿着正式的观众们正拿着门票陆续进场。
韩深见到这一幕,本是兴奋激动的心情猛地沉入谷底,他愣愣地盯着旁人手里的门票,这才意识到他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买票。
韩深干瞪着眼,心想如果他现在联系喻行南,绝对可以进去,说不定还能坐个好席位。只不过他真的想在喻行南不知道他在的情况下听完整场。
无法,韩深揉揉眉心思索一番,只得用英文跟还没入场的观众进行交涉,意图高价买走一张。只可惜,没一个人愿意转手卖给他,这场钢琴独奏会观众席位本来就少,票几乎是刚出来就秒光,现在能坐在里面的,都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得到。
转眼间,距离独奏会开场仅剩不到十分钟,韩深急得快要抓狂,心想着自己这顾前不顾尾的性子何时才能改改,急急忙忙赶了一整天,现在连门都进不去,到头来还是得联系喻行南。
然而就在韩深刚准备拨电话时,音乐厅内忽然跑出来的一位年轻女孩,她直奔韩深,匆忙地用英文问:你还需要票吗?我有点急事,很遗憾听不了了。
韩深见此眼睛当即一亮,刚才他也跟这女孩交涉过,想买她手里的票,只可惜没成功,没想到机会又来了。韩深连忙道:要,很需要!多钱都行!
女孩笑了笑,直接将门票递给韩深,说:be先生的独奏会门票无法用金钱衡量,是无价之宝哦,不会收你一分钱的,进去享受吧。
幸福来得太突然,韩深本还想再感谢一下女孩,但眼看快没时间了,便只来得及跟女孩要了联系方式,想着等以后有机会了再答谢。
韩深几乎是踩点落座,直到屁股挨到实处时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紧接着就感到一丝疲惫。
算算时间,此时国内应该是凌晨12点,假如他这次没来,肯定已经跟范天睡大觉了,可现在他却身在德国,准备听有生以来的第一次钢琴独奏会。
音乐厅很大,观众席整体呈半圆状,围着舞台,里面虽然坐着很多人,但却很安静,没有交头接耳,每个人期待的目光都放在中央舞台那架黑色三角钢琴上,等着即将入场的演奏者。
韩深借着这会儿功夫,大致扫了眼观众席。他自己的座位特别偏,等会大概只能欣赏到喻行南的背影,可却能看到大半观众席,于是他发现,正对舞台的那片区域是贵宾席,大约只有五十个座位。
但就是在这么贵重的区域内,第一排最中央居然有个空位,也是全场唯一一个空位。
韩深见此挑了挑眉头,只以为是什么大佬级的人物,说不定等会儿跟喻行南一起出场。韩深这般想着,刚准备收回目光,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这是陶尚谦?!
尽管只能看到一个侧脸,但韩深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只见陶尚谦身穿深色西装,气质优雅,此刻正坐在第二排的贵宾席,那张略显阴柔的面容正对着舞台中央,等着即将出场的喻行南。
韩深见此微挑眉头,虽说当初是喻行南有意借陶尚谦引他吃醋,但他仍是看这人不顺眼,总觉得图谋不轨,简直就是他的假想情敌
不容韩深多想,全场灯光倏地一灭,三秒后舞台聚光灯亮起,打在那架黑色钢琴上,紧接着,寂静无声的音乐厅内忽然响起一阵沉稳均匀的脚步声,与此同时,舞台可视范围内逐渐出现一道白色身影。
正是喻行南!
只见他身穿白色燕尾服,身材修长,棕褐色微卷长发松松垮垮扎于脑后,衬得他那张冷艳的面容愈发摄人心魂,气质高贵不可攀,仿若高山尖上的一捧白雪,令人无法触及,然这白雪并不纯粹,只因其中混入了一朵格格不入、颜色鲜艳而热烈的蓝玫瑰。
喻行南抬着长腿,不驰不缓地走到钢琴旁,他走上舞台的第一步先看了眼那个空位,见没人,垂下眼眸,接着朝观众们微微欠身,随后竟是在999双目光的注视下走下舞台,将手里那支蓝玫瑰轻轻放在了第一排正中央的那个空位上。
喻行南做完这些,迎着众人困惑的目光返回了舞台,再次手扶钢琴微微欠身,之后屈膝坐在钢琴凳上,抬起手碗,手指落下,一段柔和舒缓的曲调便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脑海。
韩深从喻行南入场到弹奏出第一个音符开始,目光就始终落在他身上,未曾有半点偏离。
近半年未见,韩深能无比清晰地发现,喻行南瘦了,身材显得更为修长,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也更加冷酷,带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和疏离。韩深原本什么都不知道,可在看到喻行南将那朵色泽艳丽的蓝玫瑰放到前排中央的空位上后,就什么都懂了。
在喻行南轻柔的钢琴声中,韩深只觉得喉间像是哽了块冷硬的石头,不上不下,难受憋闷至极,渐渐地,他鼻腔变得酸涩无比,连眼眶也氤氲出一层温热的水汽。
韩深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揪住,越来越疼,快要窒息。
原来,那个最好的位置是留给他的。无论他来还是不来。
观众席最偏僻的位置上,韩深双手紧紧攥着,他红着眼眶定定望着喻行南白色的背影,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席卷于他的全身。
当下最讽刺的事不是空位上那朵孤零零的蓝玫瑰,而是本应坐在那里的人此刻正处于最偏僻的角落,连演奏者的侧脸都看不到。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大半,在韩深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时,钢琴声蓦地中止了。片刻后,喻行南闭上眼睛,开始弹奏今晚最后一首曲子,《深爱奏鸣曲》。
方才这片刻的停顿将韩深的思绪拉回,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怔了半个多小时。韩深眨了眨发酸的眼睛,开始集中精力倾听。
尽管韩深对音乐不甚了解,但他却能清晰地感到其中所蕴含的情绪。曲调刚开始较为舒缓柔和,可旋律中却又暗涌着紧张和挣扎,以及阴暗的预谋。在这接下来的第二乐章中,这种预感得以实现,以颤抖三连音为伴奏,弹出最强音,其中仿佛有冲破时空的怒吼,亦有无可奈何的低鸣,两两交织,一决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