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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责任

  作为大夫,她见过太多处在生死一线还忍着痛苦,期盼着活下去的病患,见过无数个夜里被疼痛折磨的痛不欲生,在太阳升起后,又面带着笑容,跟她插科打诨的人,大家那般渴望活着。
  他这是为什么……
  申沛眼前发黑,不停深呼吸着才稳住风度。
  察觉到身边的人久久没动静,以为她也被吓着了,赶紧推了她一下。
  “别怕啊……”
  这边安慰还没完,对方有了动作。
  姚蝉抿抿嘴,动作先于理智,做出了选择。
  她撩起裙摆,几步跨上台阶,半跪在地上,不顾沾上裙摆的血迹,脑袋开始急剧运转起来。
  以前看过电视剧,上面的武林人士快意恩仇,拿刀抹脖子那是司空见惯的事,可是真的有了医学常识的人才知道,现实跟创作是有天壤之别。
  刀子抹了脖子,会伤到气管,甲状腺,颈动脉跟颈静脉,刀子再稍稍用点力气,才能伤到颈椎跟脊髓神经。
  除非窒息,一般不会马上就死。
  血迹不断的往外喷洒。
  姚蝉脸上,脖子上,身上衣服,以及过于着急出来,未曾梳理的乌发上,都满是鲜红的血迹。
  姚蝉拿着帕子捂住他的伤口,朝六神无主的申沛喊道,“快去拿我的药箱!”
  申沛慌慌张张的往回跑。
  姚蝉冷静的分析着这场事故。
  她看见了对方刚刚的力道,刀峰倾斜,力道极大,这么一来,肯定伤到距离表皮最近的气管,但是除了气管,有没有伤到甲状腺?
  这个位置就在气管的两侧,它是个内分泌的器官,如果没有出血过多过快,堵塞气管造成窒息的话,一般不会有致命危险。
  可是,万一情况更差些呢?
  姚蝉不停地喊他坚持住。
  他现在不能死,最起码在剩下那些人还没消息的时候,不能死,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耗费了那么多药,担了那么多的骂名,他不能这么白白就死了……
  可是先前诸多猜测的受伤位置,那都是自欺欺人的。
  血液喷洒的痕迹,足够证明些什么了。
  这人八成是伤到颈动脉,或者是颈静脉了。
  因为动脉跟静脉都分布在两侧,两边呈现对称姿态,他刚刚那刀子是斜着以那么大气力割过来,十有八九伤到这个位置,她一手紧紧捂住对方脖子,一手摸着对方的心脏,感受着随着心脏的搏动变化,血液喷射也发出了相应变化。
  这足以辅证了她所猜测的不假。
  气管跟颈部血管同时被割破。
  天啊……
  她额头汗水一滴滴落下,砸到那人脸上,他浑身因为剧痛而产生不规律的颤动,那双眼睛盯着她,嘴唇张张合合,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因为伤势,根本无法吐出任何一句话来。
  这会功夫,血迹已经沾湿了她的衣服。
  街角匆匆跑来一队人来,为首的是衣冠不整的县太爷,他远远看见这一幕,三魂六魄飞走了一半,也不维持风度了,跌跌撞撞跑过来,叫着咋成这幅模样了!
  他不能死,他真的不能死啊!
  “大夫,你医术高超,快点救人,他身上还背着好几条人命……”还有自己的前途啊。
  “我,我的药箱没在。”
  “可是你人还在啊!”
  对,她人还在,她人还在,她还可以做点什么,一定能救活对方的!
  短短时间,那人突然面色涨红,从红到青紫,更是以极快的速度演变,坏了,这是颈部血管跟气管同时被割破,大量的血液涌入气管引起的窒息!
  他身上到处在流血。
  远远地,申沛气喘吁吁的带来了药箱。
  姚蝉正要接过时,手腕被人拉住,窒息是该有多痛苦啊,他喉咙咯咯作响,还未说话,胸口就剧烈颤抖着,他抓着自己的手腕,从他此时用上的力度,姚蝉都能感受到他此时的痛苦。
  薛洪微微的,极小动作的跟她摇头。
  那双阴鸷凶狠的眸子,竟罕见的溢出了丝丝的哀求。
  姚蝉救人的动作慢了下来。
  “小大夫,您怎么还愣着啊,快救人啊……”
  县太爷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疯狂的转个不停。
  只有被她按压着伤口的男人才察觉到,她手上的力道放轻。
  他眼神已经开始涣散起来,眼前的画面看的也不真切,感受到血液不断流逝,感受到身子逐渐变冷,好似天地间,只有她触碰的位置,有了丝丝的温暖,他张嘴嘴,渴望,又迫切的想同她说话。
  “小,小心……”
  他太过于急切说话,却碍于伤口,发不出音来。
  他强迫自己跟她说什么,但越用力,嘴里溢出的血就更多。
  “小,小心身边人……”
  男人剧烈的抽搐之后,终于放开了手,脑袋歪了下去。
  彻底没气了。
  “他死了”
  姚蝉整个人坐在血泊中,茫然的抬起头,跟县太爷重复了一遍,“人死了……”
  田知县也跌坐在了地上,他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在质问着姚蝉,“人怎么就死了呢?”
  “窒息死亡。”
  他本来就有过重的伤势,对自己动手时,又下了死手,不死才是意外。
  她脑子乱哄哄的,现在都不清楚对方临死前,她到底做了什么,她,她到底是真的起了怜悯,还是因为知道对方救不活了,松懈了精神?
  县太爷有点迁怒,指着她责备她没照看好对方,让他死了云云。
  姚蝉身上有大半都沾上了血迹,刺鼻的血腥味儿以及他临死前拼命想说,却没能说出口的告诫,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此时又听到县太爷指责。
  她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道,“当初大老爷默认我把人带走的时候,不就已经把他当成个死人了?要是当初没我,现在都该给他过头七了吧。
  本来就是比死的人,我让他多活了几天,现在没点感激,倒想着把脏水全泼我身上?
  再说了,他死是他自己不想活,自我了结了性命的,又不是我拿刀子握着他的手抹了他脖子,怎么就怪罪到我身上了?
  退一万步来说,这人可是被清风楼掌柜抓抓获,又是他想立功,派人去报官的,一桩桩一幕幕大家有目共睹,根本耍赖不得,现在可好,在别人地盘上,他死了,倒成我的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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