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原主啊,那就是被这俩儿媳妇活活气死的。
  这一点早在杨冬燕刚活过来时就知道了,她就觉得原主不行,真不行,居然被儿媳妇给气死了?要知道,她以前都是气死儿媳妇的。
  曾经的王府老太君也有儿媳妇,确切的说,她有仨儿子,其中前头那俩是她亲生的,最小的那个是庶子。但那不重要,甭管是哪个儿媳妇,都被她拿捏得死死的。她说一,儿媳妇不敢说二,她要往东,儿媳妇不敢往西。
  杨婆子啊,就是不如杨太君。
  这也没法子,杨婆子比杨太君可倒霉多了。
  同样都是守寡,杨太君那边,老王爷功成名就,还被开国皇帝赐封了异姓王爷,之后更是舒舒服服的过了近十年的富贵生活,五旬以后才没的。
  可杨婆子呢?她是不到二十岁就没了家里的顶梁柱,真当是一个寡妇家家的,一手将俩儿子拉扯长大,又给他们分别娶了媳妇。
  偏生,老大家的是本村人,膀大腰圆啥活儿都能做,进门不久就怀孕次年就给老魏家生了个大胖孙子,自此便壮了胆气,越过婆婆当了家。
  老二家的就更不用说了,娘家侄女啊,还是杨婆子跟娘家哥嫂许了一堆承诺才求来的,年岁轻不懂事儿,又爱掐尖要强,见天的生事端,每次都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闹腾,还见不得杨婆子偏疼大孙子。
  可讲道理,要是有俩孙子,那偏心眼儿确实不对,可这不整个老魏家就一孩子吗?不疼他疼谁?
  饶是杨婆子被换了芯子,冒牌货杨太君也一样偏疼大孙子。瞧,一天一个大苹果,就跟三岁的孙孙分着吃,连儿子们都没份,更别提儿媳妇了。
  小杨氏气得肝疼。
  结果,她大嫂方氏也没多高兴。
  方氏是本村人啊,她打小就帮家里干活,就没少往大坳山上跑。打猪草、拾柴禾等等,这些都是她从小干到大的,要说摘果子吧,搁在十几年前兴许外围还有一些涩果子树,可近些年若再想摘果子,只怕就要往深山里头去了。
  仔细一琢磨,只怕说是在山上拣果子是假,偷摸着拿钱去集市上买果子是真。气人的是,她都嫁到魏家四年光景了,这老虔婆还防着她,明明自家男人才是魏家的顶梁柱,赚得的钱不该让她捏着?
  再想到先前婆婆病得快死了,她男人抢了她攒了好久的铜板,愣是跑去镇上买了一把黄米……
  哎哟诶,她的心好痛啊!
  方氏忽略了每天起码半个苹果都是进了她儿子的肚子,只在那头心疼花销掉的铜板。居家过日子,那是处处要费钱,有买果子的钱为啥不攒着留到后头紧要时候用?
  就为了这个,方氏已经背地里跟她男人魏大牛吵了好几次了,偏魏大牛是个闷葫芦,你说任你说,我当没听见。
  这天吃夜饭时,俩儿媳妇终于忍不住了。
  小杨氏仗着自己是婆婆的娘家侄女,抢先发了难:“娘,我知道你疼孩子,可二牛不也才十七?他又要下地干活,又要去河边担水,也一样得补补。我这可不是为了自己,你当娘的不心疼我这个儿媳妇,也该心疼心疼自己的幺儿啊!”
  没等杨冬燕开口,一旁的方氏就将筷子拍到了桌上:“要我说,吃什么不是吃呢?有钱买果子,倒不是先攒起来以后用。眼瞅着娃儿大了,吃还是小头,扯布做衣裳鞋子不得要钱?将来修房子娶媳妇不得花钱?咱们这种人别饿死就成了,吃啥不都一样?”
  杨冬燕老神在在的吃着夜饭,就算黑面饽饽拉嗓子,那她也不可能就靠吃苹果过日子,吃呗,还能咋滴?
  面对俩儿媳妇的突然发难,她是连眼皮子都没抬。
  还是魏大牛不解的看了他婆娘一眼:“果子不是娘捡来的?又没花钱?”
  这种哄小孩的话你也信?方氏真想把这话砸到她男人脸上,不过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道:“捡来的也能攒一起等赶场子的时候卖掉啊!就是能换个一文钱都是好的。”
  “大嫂还真是会过日子,孩子吃还不算,连娘那份都要算计。”小杨氏翻了翻眼皮子,阴阳怪气的道,“真不愧是礁磬村出了名的精明人物。”
  “你啥意思?”
  “我说我的,大嫂你觉得啥意思就是啥意思。”
  得了,两句话没说完,这俩又跟斗鸡似的掐起来了。
  杨冬燕忽的就放下了筷子,还未开口就先红了眼圈:“孩子他爹你咋就这么早走了呢?丢下我一个人拉扯俩儿子长大,那日子啊,就跟泡在黄连水里一样,好不容易儿子大了也娶了媳妇,想着总算苦尽甘来能过舒坦日子了,没曾想……我还不如跟你去了!”
  噗通、噗通。
  两声之后,魏大牛和魏二牛齐刷刷的跪在了杨冬燕跟前,两个高高大大的庄稼汉子啊,这会儿全红了眼圈,争相恐后的给她赔罪。
  “儿子不孝,儿子没能耐让娘过好日子,都是儿子的错!”
  “娘,等地里的庄稼都收上来了,儿子回头就跟村里人一起上镇子打零工去!”
  杨冬燕一脸感动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俩儿子,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儿啊!娘都明白,娘知道你俩都是孝顺孩子,我的儿啊!”
  “娘啊!”
  一时间,魏家母子三人哭成了一团。
  方氏:……
  小杨氏:……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第002章
  到底是占了人家身子,哪怕并非出自于自愿的,杨冬燕都不得不承了这份情。要不然,她真想好生数落原主一通。
  要咋说呢?
  这老魏家啊,一句话就能总结到位了。
  大牛憨,二牛傻,原主是个面团子。
  先不说雁国以孝治天下,就算眼下这地儿属于天高皇帝远的,当妈的要拿捏儿子儿媳是有多难?
  她杨冬燕上辈子,外头喊她老王妃,府里人唤她老太君,儿孙们唤她老祖宗。那可是真正的活祖宗,要人宠着捧着哄着,稍有丁点儿闪失,她能让全府上下哭出血来。
  就她这段数,收拾起倒霉儿媳妇来,还不是手到擒来的?
  当然,谁还不想过安生日子了?可但凡有人敢欺到她头上来,她定能让人哭出血来。
  “好了好了,娘知道,娘知道你俩都是孝顺孩子。快别跪了,地上凉赶紧起来。”
  杨冬燕一脸的慈母笑,看得俩儿子顿感罪孽深重。
  “娘,都是儿子没用,是儿子没能让娘过上好日子。”
  “等地里的活儿忙完了,我这就跟堂哥他们一起去镇上打零工,赚的钱都给娘!”
  “对对,我也去!”
  俩儿子连番保证,杨冬燕一脸的感动。
  她觉得打零工可以呀,毕竟就这一带的土质情况来看,光靠地里的那点儿出产,想要养活一家人只怕很难。再一个,只单单不饿死就能满足她了吗?并不能,就算不求荣华富贵诰命加身,她也必须顿顿至少八个大菜,鸡鸭鱼肉一个都不能少,燕窝鱼翅也是必需品。
  “打零工……会不会太苦了?”
  苦是肯定苦,卖力气的活儿还能不苦?但魏家哥俩看着老母亲面上的犹豫,立马拍着胸口说,一点儿也不苦,很容易就能赚到钱的。
  杨冬燕心说我信了你个邪,面上却是十分得动容,连连点头夸赞道:“我就知道你俩能耐得很,一定能让娘过上村里人人羡慕的好日子。”
  啥都还没干呢,夸奖先给安排上。
  这一招杨冬燕用得太多了,最早是用在她男人身上的,先把彩虹屁给安排上了,之后能不能成……
  不成也得成!
  方氏和小杨氏看得目瞪口呆,愣是好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趁着她俩愣神之际,杨冬燕招呼儿子们和小孙孙赶紧吃,虽说桌上那些个吃食在她看来,连猪食都不如,可有的吃就不错了,想过好日子也得先苟住再想别的。
  又一天过去了,杨冬燕躺在土炕上,侧过脸看着乌漆嘛黑的土墙面,忍不住在心里接连叹气。
  重新开始,从头再来,这些话说着是容易,可说到底她早已不是曾经的她了。
  如果是几十年前的她,打小过着穷日子,饥一顿饱一顿的捱到了长大,嫁人后偏逢乱世,憋着一股劲儿跟男人一起打天下,这才有了后来的好日子。
  可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曾经的她别说吃黑面饽饽了,连观音土都吃过,别的罪也没少遭。可放在如今,她就觉得躺着的土炕硌得她骨头生疼,底下的稻草总感觉有虫子爬到,盖着的薄被不保暖也就算了,还有一股子臭味儿。
  还有身上的衣服磨得皮肤疼,脚上的鞋子……
  她上辈子啊,贴身穿的衣裳都是大丫鬟们一针一线的做出来的。单说着鞋子,从纳鞋底到缝鞋面,甚至连鞋垫子都是绣了花儿的。穿着就特别舒服,大小正合适还不磨脚。
  甚至她以前用的抹额,都要大丫鬟们细细做上半个月的针线活儿才成的。
  都说日子是越过越好的,可咋能一下子就成云端跌到了泥里呢?
  杨冬燕心里苦啊,都苦得没边儿了。
  这不,她晚间就没睡好,第二天起来后,人都是颓的。
  魏家哥俩见她这样,心中的愧疚感都摆在面上了,匆匆吃了早食就出门干活了,在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媳妇们不要惹事。
  等儿子们一走,杨冬燕立马把碗一推,伸手牵过小孙孙:“窝头咱们走,奶领你去村里转转。”
  方氏一脸活见鬼的表情目送婆婆离开。
  及至人都走了,她还有些没回过神来,还是小杨氏嗤笑一声:“嫂子去河边洗衣裳?记得把娘的也洗了,还有啊,今个儿轮到你洗碗抹桌了。”
  小杨氏飞快的起身,回屋拣了两件衣裳,又拿了个盆儿就跑了。
  方氏回了神,忍不住低声咒骂道:“生个病还生出能耐来了?衣裳不洗鸡不喂,连碗都撂这了?”
  骂归骂,活儿还不能不管,像洗碗筷倒也罢了,鸡肯定是要喂的,饿上一顿保不准就饿瘦了饿得不会下蛋了。
  等方氏将家里的活儿都干了,却不见婆婆和妯娌回家,只能冲隔壁喊了一声,让帮着看个门。
  隔壁很快就出来了人,也拿了个大木盆:“去河边?一道儿去呗,我让我大闺女帮你看着。”
  乡下地头很少有出门挂锁头的,倒不是这边高尚到路不拾遗了,而是锁头贵啊,买不起啊!好在家里也没什么东西,鸡被圈在后院了,有个把人顺便看着点儿就成,横竖村里也极少来外人。
  方氏应了一声,便跟隔壁嫂子一起去了河边。
  隔壁也姓魏,确切的说,这两家就是亲哥俩,杨冬燕要管隔壁老俩口唤哥嫂。而跟方氏一道儿去洗衣裳的,则是那家的大儿媳。
  俩人结伴走着,不由的开始互相诉苦。
  对方说婆婆太难伺候了,见天的叫闹搞事儿。方氏以前就听个热闹,毕竟跟隔壁伯娘比起来,她这婆婆算得上是和善的了。
  可不是和善吗?村里出了名的受气包啊!
  “我那婆婆也不知咋的,自打上回大病了一场后,就跟变了个人儿一样。以前多勤快多利索的一人,这些日子也不知咋了,鸡不喂了,鸡窝不扫了,连鸡蛋都不捡了。往常吃过早食都是她收拾的,可好些天了也不抹桌也不洗碗,连衣裳都不洗了。”
  最初几天,方氏是纳闷的,可好歹也体谅了一下婆婆重病初愈,可眼瞅着她婆婆都习惯成自然了,吃过饭碗一推抬起屁股就走,要不借口出门瞎逛,要不就傻坐在炕上发呆。
  方氏苦啊,尤其在享受过婆婆啥都帮忙以后,再让她自个儿动手干活,可不心里苦吗?
  她堂嫂却是忍不住暗自偷着乐,让你以往瞎显摆,说自个儿在家多享福,连娃儿的尿布都是婆婆搓的,哪儿像她,从嫁过来到如今,婆婆连孩子都没帮她带过一天。
  “也还行吧,可能就是身子骨还没养好,兴许以后会好的。”甭管心里是咋想的,面子话还是得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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