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节

  “傅文渊,真后悔你看不到自己现在这么惨的模样了,真后悔你不能亲眼看看你自己输得有多狼狈,真后悔你死的这么快!这么快!”宁沫的眼泪一颗一颗不停的往下掉。
  掉在了傅文渊的脸上,身上。却没有一颗,能够掉进傅文渊的心里。
  宁沫。程晚夏很想告诉她,这个男人,不管他爱谁,不爱谁,他都不属于任何谁。他只属于他自己,从来都是!她静静的看着宁沫,看着她那么伤心的脸。就算你哭死了,傅文渊也不会感激你,也不会对你有感情,甚至依然不会拿正眼来看你,他就是这么一个,冷血到极端的人。所以,为什么还要为这么一个人,哭得那么伤心。
  她抬头看着傅博文。看着他的视线一直放在她的身上,宁沫的哭泣,傅文渊的死亡,警察的视线,所有一切似乎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只是看着程晚夏,默默地。
  默默地。
  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他只是在那一刻懂了言爵,懂了言爵当初为什么会当着程晚夏的面杀人了。他曾一度真的很不能理解言爵的方式,他曾一度觉得,分明已经是可以看到的结局,为什么还需要他亲手来解决,而这样的后果却是赔上自己的一身!不值得。现在。他明白了。只是因为很爱,很爱很爱,爱到,害怕再有任何人来伤害。害怕自己做的一切,还不能够好好保护她。
  所以……即使选择了这么极端的方式。他现在也和言爵当初一样,尽管不值得,却一点都不后悔。他只是有些难过而已。因为,晚晚在难过。因为,他终究还是做了,让晚晚厌恶的事情。
  ……
  傅文渊死了。在救护车还没有来之前,就已经死了。他被直接送去了医院太平间,冰冷而阴森的地方,只适合死人待的地方。宁沫一路跟着过来,仿若没有了情感般,就默默的看着傅文渊,默默在这个地方陪他。傅正轩也在。他现在反而有些后悔,后悔找人打听到了傅文渊的消息,后悔带着宁沫出现在事故现场,后悔让宁沫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现在,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宁沫,她把自己隔离在了自己和傅文渊的世界,总觉得这个结局,太过惨烈了些。不只是傅文渊,还有傅博文。他真的没有想到,傅博文会杀了傅文渊。
  杀人,偿命。这或许是傅文渊早就设好的局。他转头,看着脸色依然苍白的宁沫,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只是默默的陪着她,只是在等着她想通而已。
  阴森而安静的太平间响起了脚步的声音。这么久了,傅家的人,没有谁出现在这里。傅正轩想,终究来了吧。他转头,看着走廊深处走过来的熟悉人影。
  黄良菊。
  到此时此刻,也只有黄良菊出现。他真的觉得傅家这个家族,太冷漠了。黄良菊看了一眼傅正轩,转头看着那个躺在太平间闭上眼睛,脸上没有一点点血色的傅文渊。她没有大吵大闹,她显得,还很平静。
  她只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她真的不相信,她那么聪明的儿子,会一动不动的躺在这么冰冷的地方,她还一直想着他儿子终究会席卷重来的,她还会有资本和丁小君斗,她总有一天会踩在丁小君的头上,过着耀武扬威的日子。
  她一天一天疯疯癫癫的幻想,有时候甚至觉得都是真实的发生了,她的儿子已经打败了傅博文,坐稳了傅氏总经理的位置,她现在也成了傅家别墅里的第一夫人,丁小君已经被她扫地出门……
  她每天都重复在这样的日子里,自欺欺人!然而,现在。
  她看着她的儿子,一点一点仔仔细细的看着她的儿子。她所有的幻想,在此刻飞灰湮灭。她不是什么第一夫人,她就是一个小三,一个想要嫁入豪门享尽荣华富贵的小三,一个不甘心一直做小三想要“拨乱反正”的小三。
  她突然笑了,疯狂的笑了。一切,果然都是幻想!现在,才是她的下场!她甚至恍惚觉得,都是她害了自己的儿子一辈子。不是她,或许她儿子,不会如此。所有的报应都来了。儿子没有了,老公也不会再正眼看自己了,连女儿也开始对她产生了埋怨……她的眼泪不停的哭啊哭啊哭,哭得差点断气。哭得直接在太平间里面昏迷。她想,落得如此下场,没有谁,会比她更惨的了!她真的不想再醒来。
  不想再活在,这么悲惨的世界里……
  ……
  黄良菊又笑又哭的在太平间里面,宁沫却仿若听不到一般,她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又淡淡的看着傅文渊。
  她想,能够真正为傅文渊哭泣的,除了她们两个,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其他人了。傅文渊,你觉得自己可悲吗?
  黄良菊哭得昏迷过去。她看着傅正轩大步的走过来,然后叫着医生把她背了出去。
  一切,那么吵闹。而她依然,那么安静。不知道还能怎样,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有怎样的情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有多难受,因为,从没这么难受过。她摸着傅文渊冰冷的脸颊。
  “傅文渊,你不爱我是吗?”她低声的问他。
  即使他不能回答了,她也知道他的答案。
  “如果,我说我来陪你,你会不会气得吐血?”
  宁沫一个人说着,然后笑了一下,一种脱离现实的笑容,那么空灵。
  她从衣服里面拿出一把刀。那是在事故现场,从傅文渊身上找到的一把瑞士军刀,她不知道为什么,当警察来收他身上时,她把那把刀留了下来,或许当时,她就知道了,这把刀的用途。她狰狞的笑着,用那把似乎还带着傅文渊体温的刀子,一点一点割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一下,一下,一下……
  她割了很多下,割得很用力,她怕她不用力一点,会死不过去……她如此渴望死亡!她似乎感觉不到痛一般,漠视的看着顺着手腕不停往下流的红色血液,流了一地。现在,太平间里面没有工作人员,在外面躲着聊天。现在,傅正轩也不在,去急救黄良菊。现在,就只有她和傅文渊。至少在最后一刻,她和傅文渊在一起,没有谁打扰,也没有谁打扰得到。
  她觉得眼前很模糊。
  有一种无法呼吸的感觉,眼皮也变得好重。
  这就是死的感觉吧!
  她微闭上眼睛,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去……
  好了。这就是结局。
  ……
  上海,发生了很多大事。这段时间以来,总是发生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
  比如,程晚夏突然被绑架,还被爆出一些打码的艳照。比如,傅氏二少爷傅文渊死去,杀死他的,却是自己的亲哥哥,傅氏大少爷傅博文,目前案件一直在审核之中,傅大少爷一直在找律师为自己辩解,不是故意杀人,是正当防卫!比如,宁氏千金宁沫自杀,和傅文渊死在一天,死在一起,外界传闻的宁沫和傅文渊有染,宁沫是为了爱追随而去,这似乎已经是一个不言而喻的事实。比如,这段时间傅氏也变得岌岌可危,发生了这么多大事情,傅氏的股市摇摆不定,傅氏董事长傅正天几次因为压力过大导致高血压送进医院,险些丧命。
  太多事情,似乎都围绕着“傅氏”这个字眼。今年,注定是一个不平凡之年。
  ……
  紫瑾小区。窗外下着绵绵细雨,看上去整个世界都变得凄凉。程晚夏翻阅着台历,看着那个打着红红勾的地方,一个星期后就过年了。那个红色的勾是傅博文做的记号,她不知道这个记号对傅博文来讲会不会有深刻的意义,她只是突然觉得,快过年了,而身边的人……却不在。
  她咬着唇,看着窗外。从发生事故之后,傅博文就被带去了警察局,拘留。因为现场有证人,大货车司机,出租车司机都在,貌似不远处还有几辆被拦截的车,里面也有人看到了事发现场,如果不现场拘留调查,目击者走路风声后,谁都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王峰拘留傅博文后,只提醒她,她现在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出所有的目击者,然后进行谈判,要求目击者一致口吻都是傅文渊对傅博文进行了致命攻击,傅博文处于正当防卫状态,所以才会误杀了傅文渊。至于现场的警察,王峰说,他会看着办的。如果程晚夏在其他目击者身上处理得很好,他会帮她圆好这个谎。但不得不说,这是一步非常冒险的举动。
  王峰利用自己的职务逼迫下属做假证词,而且包庇凶手,一经查实绝对会立即免职并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程晚夏影响司法公正,一样是罪!尽管如此,程晚夏还是点头了。她其实顾不了那么多!尽管所作所为,在不停的违背着自己的良心!
  ……
  从事故后已经过了2个星期。她找到了所有她能够找到的目击者,她也聘请了上海最好的律师,她不能让傅博文在监狱里面渡过,即使这么久了,她一次也没有去见傅博文。
  是的,她其实很生气。她真的对傅博文很生气。为什么到那个地步了,他都不能为了她,不做那么极端的事情?!现在,她也不想去想了反正,她做了那么多,只要傅博文出来就好。出来后,一切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她只想要和傅博文好好的生活在一起,和阿姨、妞妞及唯一,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就行了。
  那些不愿意再回忆起的事情,就让她在岁月的风尘中,灰飞烟灭!她一直这么想着。
  ……
  所有证据准备齐全,在准备上庭的前一天,程晚夏去了看守所。她去见傅博文。她坐在会见厅,等待。心有些发抖,整个身体似乎也在微微颤抖。她抿着唇,看着傅博文在狱警跟随下,出现。他穿着囚服,头发剪成了平头,有些胡渣,明显的消瘦了些,却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落魄,即使现在这样的装扮,也依然带着有些成熟的帅气,整个人也依然,挺拔。
  傅博文有特殊待遇。这个社会就是如此,钱可以解决很多很多东西。傅博文坐在程晚夏的对面,狱警关上房门,把空间留给了他们。这是其他人不可能会有的待遇。明明非常宝贵的时间,两个人却望着对方沉默。
  “对不起。”
  “博文。”
  两个人,同时开口。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沉默了一下。
  “博文。”程晚夏开口。
  傅博文看着她,那一刻,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找了些证据和证人,明天上庭,你什么都不用多说,我找了律师,等会儿律师会和你说说明天他上庭要问你的问题,你按照他说的回答就行。我们会按照你正当防卫来打这一场官司,你不会有事儿。”程晚夏一字一句。
  “这2个星期你不来见我,就是为了给我找到证据,为了洗脱罪名吗?”傅博文问她。
  程晚夏沉默着,点头。傅博文觉得有些难受,心有些痛,他看着程晚夏,“晚晚,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程晚夏看着他。
  “你在做,违法司法公正的事情。”
  程晚夏沉默。
  “违法司法公正一样有罪,你知道吗?”
  “我知道。”程晚夏看着他,有些激动,“但是为了你,我能怎么办?你都能够这么的不理智,我就不能吗?唯一还没有满一岁,你就想要他没有爸爸吗?!”
  傅博文捏着手指,似乎是在控制情绪,“晚晚,不要再做了,松手吧。”
  “为什么?”程晚夏看着他,眼眶瞬间红润。
  为什么?!
  “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傅博文,在你心目中,我到底是什么的存在?”程晚夏问他,狠狠的问他。
  傅博文看着她。
  “是不是你就觉得,只要你爱就行了,不管我对你如何,不管我是不是爱你,你都会无所谓?!”程晚夏一字一句。
  傅博文却不知道此刻,该如何对她说什么。
  “我爱你傅博文!我爱你!”程晚夏眼泪瞬间迸发,“我爱你,所以做任何事情我都愿意,但是现在,你却总是这么的把我推开!你就不能让我为你做点事情吗?你是不是真的就觉得,你现在这样了,我理所当然的应该离开你?如果我真的离开了你,你会高兴吗?我挽着另外一个男人出现在你面前时,你就会心安的去死了,或者心安的在监狱里面蹲一辈子!”
  傅博文看着程晚夏的激动,他忍不住去拉她的手。
  程晚夏一把甩开。她不知道她对他怒吼了些什么,她只是觉得,她忍了很久的情绪,在见到傅博文这一刻,在他不停的排斥她所做的那些之后,一瞬间就爆发了。傅博文为什么就能够那么云淡风气的让她放手。他不知道,她背着自己的良心,用金钱一个一个去打发那些目击者,用语言去博得同情,用威胁的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一路过来她是怎么样的心情!而此刻,他却只是一味的拒绝她……为什么要拒绝她!
  “晚晚,别哭。”傅博文对着她,轻声说道。
  程晚夏狠狠的擦了擦眼泪,她控制着情绪,不想再多说,“我去叫律师进来和你谈谈。”
  傅博文还想再说点什么时,程晚夏已经起身离开了。她红着眼眶,背影看上去那么的孤独。要是可以,他也很想用力的抱着她,狠狠的抱着她。但是不能的晚晚,总有些是自己没办法逃避的责任。
  不多久,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出现,他公事公办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拿出他明天需要上庭的材料,“明天我将会为你辩护正当防卫,刚刚程小姐可能也给你说了,我们已经找到足够的证据和足够的证人为你作证,这里面有一些我明天需要问你的问题,你看一下,除了让你阐述事情的经过,其他问题,只需要回答是就行了,相信我,明天的官司一定会胜利的。”
  律师胸有成竹的说着。这场官司其实难度系数不大,因为人证物证都在,证据很充分,而且傅氏的背景本来就硬,很多关系他自己根本就没有出马,大多已经摆平,不出意外,几乎是必胜的官司。
  傅博文看着律师的递给他的资料,他一点一点的看着。所有一切都在指向,他是在正当防卫。他抿着唇,问律师,“这些证据都是程晚夏提供给你的?”
  “是,你妻子为了你到处奔波,这2个星期以来,几乎每天都和证人周旋,你知道很多证人都不愿意出庭的,你妻子为了能够有更充分的证据,不停的纠缠其中,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的成效。”律师说,口吻中,多少听得出来对程晚夏的佩服。
  傅博文控制着情绪,他对着律师说道,“好,我都知道了。你先走吧。”
  律师一怔。他打了很多官司,这种情况下,原告通常都会拉着他问个不停,或者有些紧张得根本就不能好好的说出一句话,唯有傅博文,这么淡定,这么坦然,有一刻他仿若觉得,这场官司,和他没有关系。
  律师还没起身离开,傅博文就已经从另外一个门进入看守所了。律师纳闷,抿了抿唇,想着或许傅博文和其他人真的不一样,必定傅博文是傅氏集团的总经理,曾经在商业上叱咤风云,所以对于一般的事情,都能够保持最清晰和理智的状态。他想了想,觉得明天的官司,似乎更加顺利了!
  一身轻松的走出看守所,程晚夏站在看守所门口等他,看着他出来,连忙上前,“傅博文说什么了吗?”
  “我把资料都给他看过了,他没说什么。你放心吧,这场官司90%都会胜的,不用担心,明天上完庭,你老公就自由了。”律师说,很有把握的口吻。
  程晚夏却觉得莫名的有些慌张。傅博文越是没有说什么,她越是忐忑。她一直都不太知道傅博文在想什么,更是拿捏不准傅博文的性格,总觉得明天的官司,不会像律师说的那样顺利。她皱着眉头。但愿,一切都是她多心了。
  如果……如果官司真的失败了,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那惨为人道的,结果!
  ……
  翌日,清晨。程晚夏一夜未眠,她看着腕表上的时间。仿若度日如年一般,终于到第二天了,这一刻却莫名有些害怕,期待是个好的结果,又陡然害怕有什么变数……
  她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昨晚上想了一个晚上,各种结局想了一个晚上。她去浴室洗漱了一番,换上外出的衣服,打开卧室的房门。郑素秀已经起床了,看着晚晚,热情的说着,“我煮了早饭,吃了再去。”
  现在郑素秀不仅要照顾妞妞,还要照顾傅唯一,这段时间她根本无暇顾及家里面的一切,满门心思放在了傅博文的身上,看着忙碌不停的郑素秀,鼻子有些微酸。她走向厨房。
  郑素秀看了她一眼,很自然的说着,“我帮你煎个蛋,粥已经盛好放在了桌子上,怕太烫,就先给凉着。你去饭桌边坐一会儿,马上就好。”
  “阿姨。”程晚夏突然从后面抱着她,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
  郑素秀一怔。
  “阿姨谢谢你。”
  “傻瓜,我们是母女,母女之间哪里来的谢谢。不要再这么说,我会不高兴的!”郑素秀故意生气的说着。
  “嗯。”程晚夏重重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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