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三天后下午放学时,黎爸爸亲自到学校门口接黎潇潇回家,金小鱼与她挥手道别后,一个人朝公交车站走去,走了没几步之后,就发觉身后有人跟着,惊得她猛回头。
  ☆、第十八章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别怕,是我。”傅凯旋熟悉的公鸭嗓传来。
  “原来是你,吓死我了。”金小鱼抚着胸口道。
  说话间已经快到公交站了,远远地看到公交车正驶入车站,俩人不约而同朝着车站跑起来,赶在15路公交车启动前跳上了车。
  今天15公交车上特别拥挤,走廊里的人几乎都是前行贴后背的,金小鱼勉强挤到了台阶上,她身后的傅凯旋则只能紧贴着车门了。
  “这样是在太危险了,我拉你上来。”金小鱼回过头,一手抓着扶手,一手朝他伸过去。
  “挤不上去的,等下一站有人下的时候再说吧。”傅凯旋摇摇头。
  此时公交车还是前后门同时上下的,并不会像十年后那样都成了无人售票刷卡式,所以乘客上车后也不可能一窝蜂朝后挤,前门自然也不可能完全空出来。
  金小鱼竖起耳朵听公交车上的语音报站,等看到迎面挤过来要下车的人时,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傅凯旋的手,狠命往旁边一挤,侧身让下车的人通过时,狠狠拉着傅凯旋站上了台阶,然后俩人一起往中间挤过去。
  车上实在太挤了,大家又都穿的羽绒服,几十个发热体聚在一起,哪怕是寒冬也一样热得人招架不住。
  俩人总算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站好时,傅凯旋额头上已经冒出晶莹细碎的汗珠,平时略显苍白的脸上也泛出些许粉红色,就连嘴唇也变得更鲜妍了,让人有种恨不能舔一舔的冲动。
  金小鱼忍不住暗暗惊叹:原来男神脸红的时候竟然如此魅惑,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多灌他喝几杯。
  这么一想,她觉得自己邪恶了,越来越像怪阿姨了肿么破?
  为了转移自己的不良心理,她赶忙问道:“对了,傅凯旋,你是怎么知道黎潇潇家的电话号码的?”
  “待会儿我跟你一起下车,到家再谈。”傅凯旋神色严肃道。
  金小鱼没再多话,也没再多看他一眼,当美色已经美到可以迷惑心智时,唯一的对抗办法就是不去看他。
  正胡思乱想,就感觉公交车猛地一震,所有人的身体都被惯性带着向前扑去,金小鱼斜后方有个壮汉更是因为没抓牢扶手,直直地朝着她撞过来,眼见得躲不过了,傅凯旋伸手将她拉近自己怀里,用后背生生抗住了这一下撞击。
  只听他闷哼一声,脸上显出十分痛苦的表情,那壮汉很有些后怕地地说:“对不住!刹车太急了,一时没抓稳,幸亏小伙子你反应快,没撞到你女朋友身上。”
  “我们不是那种……”傅凯旋急忙解释,然而话说到一半就被壮汉给打断。
  “小伙子,别解释,我是过来人,知道家长和老师都不让早恋的,可谁让咱男爷们年轻力壮火气旺,就喜欢跟小姑娘在一起呢?嘿嘿!”壮汉自说自话道。
  傅凯旋的脸更红了,之前还是粉红,这会儿直接成了大红,偏他生得白,这样的红反衬得他眉目更加清俊,且隐隐多了一分旖旎之色。
  “哎呦,还害羞上了,我跟你说哈,小伙子,咱男爷们儿可不能这么怂,要胆大皮厚赶上敢追,不然好姑娘可就都被别人给拐走啦,哈哈!我到站了,再见哈!”壮汉显然是个自来熟,越说越来劲了,幸好他到站了,不然能把傅凯旋尴尬死。
  等那人走了,傅凯旋才艰难开口:“那人瞎说,你别忘心里去。”
  “放心,我不会多想的,傅同学。”金小鱼大方一笑道,傅凯旋这才面露轻松继续看窗外道旁的积雪去了。
  一刻钟过后,车子终于到站,傅凯旋跟着金小鱼下了车,俩人相隔十几米远,一前一后走入她的楼门洞。
  实在是因为这里是厂家属院,周围都是熟人,尤其她爸妈最近还不在家,如果被人看到他们俩走在一起,满家属院的人都会八卦一番的。
  金小鱼打开自家房门,站在门口等了一小会儿,看到傅凯旋走来,赶忙将他让进屋子。
  “请坐!家里暖瓶不太保温,我先去烧开水。”她把人让到沙发上坐下后道。
  “别忙了,我跟你解释完了就走。”傅凯旋赶忙道。
  “好歹你也照顾了我一天一夜,我总该回请你一顿晚餐,省得你回去还得自己弄晚餐。”金小鱼道。
  傅凯旋还想推辞,却见她已经扭头进了厨房。
  “好了,水烧上了,葱花和香菜也切好了,下饭的糖蒜也都剥好了,这下咱们可以边说便等水开了。”五分钟后,金小鱼从厨房走出来笑盈盈道。
  “是这样的,欧阳阿姨的一个朋友在市警局工作,前天晚上我带你回家后就是让欧阳阿姨帮忙报案的,那个叔叔带人过来处理了现场,为了保护我们两个未成年人的隐私,把这个案件直接定性为黑帮斗殴。
  我想着你第二天肯定不能去上学,就想到托黎潇潇帮你请假,然后我跟着那个叔叔去警局录口供时,就顺便让他帮了个忙,查了下她家的号码。”
  傅凯旋解释得很简单,但金小鱼能够猜得出他那天晚上过得一定很不容易,他是个真正的十六岁少年,在冰天雪地的夜晚听到呼救声,不顾自身安危冲出家门,勇敢地举起板砖拍死了两个歹徒,虽然其中一个是她先杀死的,可他并不知情。
  杀死两个歹徒后,他又一个人抱着晕过去的她回到家,再拨通欧阳春风的电话请她帮忙报案,等警察过来处理好现场,又跟着他们回警局去录口供。
  天知道他是如何承受这一切的,在如此巨大的刺激下,他的思维一定十分混乱,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想到帮她请假,免得老师和同学胡乱猜测,如此完美地遮掩实施的真相,以便维护她的声誉。
  他为她所做的的确太多了,而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身后的交情。
  “为什么这么帮我?”她沉默片刻后猛抬眼盯着他问。
  “我痛恨所有的强奸犯,杀了他们其实是对他们最轻的惩罚,我只恨不能让他们亲身体会一下被襁褓的痛苦!”傅凯旋的情绪忽然变得激昂,浑身都透出一种可怖的杀气,似乎想要将整个世界都撕成碎片般。
  ☆、第十九章我这一手很能唬人吧?
  这少年,他是真的想杀人,而不是被迫防卫,这一刻金小鱼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用板砖砸猴子脑袋时的场景,那时候即便是反映再迟钝的人都应该看得出他已经死了,可他还是不停地用力砸。
  在此之前他根本不认识那两个人,甚至于她呼救时的嗓音都是编了调的,他应该根本分辨不出那是他的同学在呼救,可他第一时间跑过来,像是对待生死仇敌一般的打杀那俩人,即使金小鱼并非心理系的,也能看得出这个少年的心理有严重的问题了。
  “傅凯旋,你冷静一下,那俩人固然是死有余辜,我们也是正当防卫,可我们其实防卫过当了,如果不是他们俩的黑帮身份,恐怕这个案子不会这么轻易就能了结的,毕竟法律对于他们这一类的犯罪,并不会判死刑,也就是说,法律认定他们罪不至死。”金小鱼努力斟词酌句说。
  “法律不公平,所以我们得靠自己来争取公平!”傅凯旋的语气依然很激动。
  “不,法律只是还不完善,有漏洞而已。如果没有法律,这个世界的秩序会整个崩毁的,你可以想象一下,秩序崩毁的世界会是怎样混乱的一个世界。”金小鱼一脸严肃道。
  傅凯旋无语,俩人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中,然后,水壶的鸣笛声传来,金小鱼赶紧起身进了厨房。
  几分钟后,她端着两万热腾腾的自制牛肉面出来。
  “洗手吃饭啦,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天没塌下来,我们人类就要吃饭,填饱了肚子才可以想别的。”金小鱼已然换上了轻松的语气。
  傅凯旋呆愣了几秒后才去洗了手坐回桌边,金小鱼指着小碗中光洁如玉的糖蒜说:“尝尝这个,我爸做的,是用泡菜汤加糖做的哦,比外头卖的那种黑乎乎的糖醋酱油泡出来的糖蒜味道好很多,看起来也特别漂亮是不?”
  傅凯旋夹了一瓣剥好的糖蒜放进嘴里吃下,又夹了一筷子带着牛肉沫儿的面吃下,这才认真点头:“嗯,牛肉酱很香,糖蒜酸酸甜甜的,面也……不错,都很好吃。”
  “哈哈!其实我最不擅长烹饪,就只会煮挂面,它之所以会好吃,主要是我爸的功劳,牛肉酱和糖蒜都是他的手艺,怎么样,我这一手很能唬人吧?不知情的人肯定得以为我厨艺高超呢。”金小鱼一脸得意地笑。
  “嗯,确实能唬人。记得以前我们家吃糖蒜时,我妈总会提前给我们剥好,就像这样,一瓣一瓣干干净净的,直接放嘴里就能吃,很方便的。她去世后,吃糖蒜都是整头蒜放碗里,边剥边吃,弄的满手味道,还黏糊糊的。”傅凯旋说。
  他的情绪似乎已经完全平稳下来,说话间脸上带着难得的温柔,表情也十分地乖巧,与之前那个似乎想要撕碎整个世界的可怖的人完全不是同一个,金小鱼稍稍舒了口气,内心却很有些担忧。
  他的狂暴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两种落差如此巨大的性格同时在他身上显现,且两者的转换只用了短短几分钟时间,这完全不是普通的抑郁症患者该有的表现,他应该还有更隐秘更可怕的心理疾病。
  对于心理疾病她完全是外行,必须求助专业人士的帮助才可以,想到此她忽然想起了欧阳春风。
  “对了,欧阳阿姨现在住哪里,那天我情绪激动,对她很是失礼,希望能找个机会好好当面感谢她。”
  “她是心理医生,而你当时心理受创,她的责任是安抚你的情绪,所以她不会怪你。”傅凯旋淡淡道。
  他这会儿似乎又恢复到了日常状态,既不像之前的狂暴,也不像刚才的乖巧温柔,三种状态,究竟哪一种才是真实的他?疑惑他原本就是这三种性格并存的综合体?
  “哪怕她不怪我,可我还是想见见她,我打算送她一条我亲手织的围巾,怎么样,漂亮吧?”金小鱼从柜子里翻出一条大红色的粗棒针织成的围巾说。
  这是她前世唯一会做的手工,因为姚锦江曾用羡慕的语气说起他室友的女朋友送了一条围巾,所以她特意去卖毛线的店里跟着那个阿姨学了三个下午。
  “很漂亮,欧阳阿姨戴上应该很好看。”傅凯旋认真点头,他看向这条手工围巾的眼神中带着一种期盼、羡慕与欣赏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意味。
  “喜欢吗?我给你也织一条,自己买线,成本几块钱就够了,粗棒针织起来也很快,两天就好了。”金小鱼很热情地说。
  “不,我不要。”傅凯旋赶紧摇头。
  “你是不想要大红色的对吧?放心,我给男生织围巾肯定不会选大红色的,对了,你喜欢什么颜色?黑色太深沉,白色太矫情,嗯,我看银灰色就不错,很适合你的肤色,戴上一定很好看,等周末我就去买线,织好以后送给你。”金小鱼看出他其实是很喜欢她织的围巾,所以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我妈妈以前也曾给我织过一条围巾,海蓝色的,没有这个软,但很暖和。”他的神情恍惚中带着温柔,整个人似乎又变成了乖宝宝,与之前的淡漠疏离判若两人。
  金小鱼被他性格的不停转换快要弄崩溃了,她觉得必须立刻找欧阳春风求助,否则这少年迟早会出大问题。
  “时间不早了,再晚了回去很冷,所以我就不留你啦,赶紧把欧阳阿姨的地址和电话给我,周末放学我去给她送围巾。”金小鱼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急躁说。
  傅凯旋取出一本便签,撕下一张飞快地写下一个地址和电话递给她,他的字体龙飞凤舞,颇具风骨,金小鱼笑着打趣儿道:“不错嘛,将来等你成了老总,谈合同签名时,就这一笔字也能镇住场子。”
  “我,我先走了,明天见!”傅凯旋的耳朵可疑地红了,金小鱼盯着他红玉似的耳廓看了几眼,他几乎是仓皇逃走似的背着书包跑了。
  ☆、第二十章魅力四射的女人
  这两天黎潇潇一直情绪低落,虽然高利贷的事她父母都说了让她不要多想,然而身为家庭的一份子又岂能真的置身事外?
  午餐时金小鱼早早去食堂排队,看到她垂头丧气走进食堂便挥手招呼她,通过一个多月的适应,她已经能够像一个真正的高中生那样,脸不红心不跳地在打饭时帮好友插个队了。
  打到午餐俩人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开吃,黎潇潇吃了两口便停下筷子,金小鱼温和地拍拍她的肩道:“潇潇,别这样了,光靠愁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呜呜!小鱼儿,我该怎么办?高利贷给的半个月期限就剩下一周了,昨晚偷听我爸和我妈谈话,我爸说钱还差三万,我乡下的大伯说,实在不行只能用我堂姐的彩礼钱补上了,大伯家只有堂姐一个女儿,他们原本打算把彩礼钱都当做陪嫁让她带过去,这样她以后在婆家腰杆就能挺直了,婆家人也会因此对她好很多,可现在……”黎潇潇哭得难以自已。
  乡下都流行收彩礼,然而现如今农村人日子都过得好很多了,大多数疼爱闺女的家庭都会将彩礼陪嫁闺女的,她堂姐如果把彩礼给了娘家,势必会影响今后婆媳关系和夫妻感情。
  “潇潇,你别哭,不就是钱吗?我来想办法好不好?”金小鱼咬咬牙道。
  作为一个首席药剂师想要弄到钱那是分分钟的事,问题是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个高中生,如果想要用自己的本事换钱,极有可能会暴露自己重生的秘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她原本打算当做一辈子的秘密藏起来的。
  “小鱼儿,你别再安慰我了,你跟我一样,都是高中生而已,又能有什么法子变出三万块?”黎潇潇强笑着说。
  “好了,总之我不许你再这样难过,我一定会帮你想到法子的。”金小鱼握着她的手一脸坚定道。
  “好,我不难过了,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黎潇潇吸了吸鼻子道。
  下午放学后,金小鱼去了欧阳春风的住处,昨天她已经在电话里跟她约定了,今天见面送她礼物,鉴于如今外头冰天雪地太冷,欧阳春风便把见面地点约在了她家。
  听到门铃响,欧阳春风打开门将她迎进了屋里,金小鱼敏锐地察觉到屋子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烟味儿,显然有个男人刚离开不久。
  “小鱼儿,快进屋坐,想喝什么?咖啡?橙汁?苹果汁?还是红茶?跟你透露一个小秘密,本人厨艺超烂,唯独做饮料的水平朝高。”她笑得如同春风拂面,果然是人如其名。
  “那我就不客气啦,来杯苹果汁吧。”金小鱼很大方地说。
  “嗯,我就喜欢你这样性子爽快的小姑娘,既不扭捏也不虚头巴脑。”欧阳春风的笑容越发灿烂,金小鱼觉得自己如果是个男人,百分百抵抗不住她的诱惑,尽管她实际年龄已经四十多了,却依然魅力十足。
  听到厨房里的响动,出于好奇金小鱼跟进了厨房,只见欧阳春风正拿着一片刚切开的柠檬片放进榨汁机里。
  “这可是我的不传之秘哦,榨苹果汁的时候加一小片柠檬,味道会好很多哦。”她说着眨了眨眼。
  “欧阳阿姨,您这么可爱,又这么优秀,真不知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您呢。”金小鱼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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