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节
父子两人都欢快的笑了起来,气氛极为融洽。
这让他一时间怔怔,好一会才是开口,“作为一个父亲,我是失职的。”
他很是清楚这一点。
甚至作为一个儿子,他也是失职的。
所谓养不教,父之过。陶永安办出这种事情来,和他没有管教好儿子有着莫大的关系。
他的一双儿女最需要父亲的保护时,那时候他自身难保,又谈何保护妻子、儿女呢?
然而这些话是没有人会跟他说的。
他是长辈,是翻译界的大拿,那些晚辈后生们即便是看出什么也不会戳穿真相。
阮文难道不知道吗,谢蓟生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但是他们都不会说,只会把这桩事怪罪到陶永安身上。顺着他的脾气说话,这样才能让他这个老人家的心情平和下来。
“您别这样说。”陶永安小声说了一句,“其实您一直都是我的偶像。”
父亲有着知识分子的清高与刚毅。只不过那样活着太累,陶永安舍弃了这样的活法。
他选择让自己轻松一点的、愉快的生活,没有把文化传承的重任都压在自己身上。靠他一个人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父亲的倾佩。
只不过中国的父与子之间很少会表达这样的感情。
中国人的感情是含蓄的,尤其是男人之间。
甚至于在男女之间也是这样。
近些年来受到社会风气的影响,或许有了一些改变。但所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一些根植在骨子里的东西没办法在一时半会儿发生变化。
这也让阮文和谢蓟生之间的热烈的感情变得有些稀罕。
阮文是一个充满着热情与激情的女青年,而在感情的问题上,她也是极为的热烈奔放,却又和校园里的那些学生不一样。她并非为了效仿欧美的自由而自由,阮文生来自由,无需去向谁学习。
阮文的身上有着很多值得他学习的地方。
陶永安忽的明白为什么刚才父亲会让阮文来回答自己的问题。他都没有弄清楚父亲的想法,但阮文却是看透了父亲的想法,她比永晴比自己更适合做大翻译家陶衍的女儿。
或者说,普天下的父母,又有谁能够拒绝阮文这样一个女儿呢?
同样是侦探小说家陶永安只能做那个补充想法的人,而阮文则是执笔者。
这大概就是两人的区别所在。
他永远只能做一个小兵而当不了三军统帅,阮文不一样,她仿佛就是天生的统帅。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陶永安并不懊恼。每个人的社会责任不同,他也没觉得自己能够成为将军,他不是那个料。当一个好兵、做好自己的螺丝钉未尝不是一件伟大的事情。
抽回自己游离的思绪,陶永安看着往前走的父亲。
他的声音略有些低沉,“这件事到底是我不对,因为我的迟疑险些失去了爱情。被你打这一顿也是应该的。”
他想彭书燕当时提出结束恋情,是不是就是瞧出了他的软弱?他甚至不敢单刀匹马的去面对父亲,还要拉着阮文来做这个说客。
没有继承父亲的刚毅,陶永安明明白白的展露了自己的软弱。
这让他有那么一会儿十分鄙弃自己。
陶衍看着走在身侧的儿子,这个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
他的儿子并不是完人,圣人都不是完人,何况他的儿子呢。
但是这样的缺点,又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多少有些难过。
“小安,你是一个有想法的人,不愿意受到拘束,我能理解你。但每个人都要承担自己的责任,男人要承担社会和家庭的责任,你不再是个孩子,得学会面对这些,懂吗?如今做错了也不要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陶永安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那个对象叫什么?”
“彭书燕,书香门第的书,燕子的燕。”
“是个好名字。”陶衍看向远处,那里的大烟囱冒出了一阵阵浓烟,仿佛在向天空叫嚣,我是多么的厉害。
天空中飘过一朵云,风轻云淡的回应着大烟囱的挑衅。
“我比你母亲大了十岁,年长许多却不如你母亲懂得承担责任。或许当年我做的不足之处需要你来弥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母亲并非那种迂腐的人,不会为了年龄故意为难你们,这件事我会去处理的。往后是要成家立业的人了,做事要多想想。阮文和小谢是考虑周全的人,没事跟着他们多学学,别总是猫一阵狗一阵儿的。刚才小谢说小彭家里什么情况?”
陶永安知道,他到底是过了父亲这一关。
“她父母去世的早,之前是由她祖父带大的。后来她祖父去世,祖母想要把她嫁人给她伯父谋一个前程,她不乐意就偷偷地跑了出去投奔亲戚,毕业后来到省城工作。现在家里的祖母身体不太好,一直想要她回去,她不想回去,就闹得挺僵的。”
陶衍皱着眉头,“没有亲生爹妈护着,能有现在的成就也不容易。看来她也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也好,往后有她盯着,你们过日子我也放心。”
陶衍是一个全面接受过欧洲思想的人,他在欧洲留学的时候,甚至看到过爷孙式的恋情。在国内又有多少这种男长女幼的婚姻,封建时代更是比比皆是。
婚姻之中男人比女人年长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没人会说三道四。若是女人大了几岁又会有人在背后嘀咕,不然怎么会说这“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五赛老母”这类说辞呢?
陶衍甚至觉得这比那些贞洁牌坊更为可恶,是无形的枷锁重重的压在了女性身上。
这并不公平。
甚至于自己的儿子,这个向来不受各种约束的儿子,都被这种思想无形的影响左右着,不然怎么就觉得他们会反对这门婚事呢。
只不过这并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社会风气。
有那么一瞬间,陶衍觉得自己仿佛接触到了什么。他想要抓住这一点思绪,可是这思绪像风,一下子就飘走了。他有些恍惚的往前去,以至于忘了身后还跟着自家儿子。
陶永安觉得哪里怪怪的,到底哪里奇怪,他又说不清楚。
父子俩的对话戛然而止,他无声的跟着老爹身后绕了一圈,然后送他回酒店。
“看看什么时候方便安排一下,我和你母亲总要见见未来的儿媳妇才是。”
他并非迂腐的知识分子,但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
小彭家里没什么亲人,但他们陶家更应该尊重这个年轻人。
陶永安想了想,“那我跟她商量下,回头再跟你们说。”
……
一顿打解决了这件事,结果比自己预期的要好上一百倍。
陶永安兴奋的去找阮文,不想看到她正在跟陈主任商量事情。
“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虽说人特意过来赔礼道歉,也把那个人给抓了,但造成的损失不是赔礼道歉能解决的。
接连几天也没见到阮文有下文,陈主任有些放心不下,特意来找阮文问问。
“暂时先这样,我让石磊帮忙问了,这也是个有意思的事情。”
因为是在上海,阮文虽然没亲自过去一趟,但是让石磊这个国安系统的人帮忙调查再简单不过。
“怎么讲?”
阮文拿出来了一副扑克牌,“被收买的这个研究员是搞机械的,而和他直接接触的这人。”阮文抽出了一张黑桃三,“这人其实是个街头小混混,平日里偷鸡摸狗的,去派出所是家常便饭。这次也不过是拿了别人一百块钱,帮着传了个小纸条。”
“什么意思,那购买图纸的人都没出现?就靠一个小纸条就收买了人?”
阮文把那黑桃三拿在手中把玩,“是啊,小纸条被派给了好几个人,不过大部分人都没当回事,毕竟平日里也有保密条例,犯不着为了这冒险。”
她又是抽出了一张黑桃五,“而这个研究员,刚巧家里头有点事,好像是他侄子需要结婚,对方的父母说要三转一响还要电视冰箱,这些都是钱啊,他哥哥早些年去世,寡妇嫂子哪拿的出这些钱来?这时候收到小纸条,他就动了心,捣鼓了差不多有两个月,拿到了一万块钱的酬劳。”
万元户的诱惑,这的确会让很多人动心。
陈主任刚想要再问,没留意到陶永安进了来,“那这个黑桃三不知道交代他办事的人是谁吗?”
“知道,他还特别留意观察了一番,那人是个瘦高个,脸上有一个痦子,听声音是本地人。”阮文依旧把玩着那黑桃三,“石磊又去查了这人,然后发现这人前段时间掉到河里淹死了,嗯,刚巧在苏州河淹死了。
陶永安:“这是谋杀!”
他十分确定,以一个侦探小说家的名义起誓!
第203章 203牵扯到汪家
阮文把死了的黑桃五丢到一边去,“石磊说这人平时就爱喝酒,之前也出现过大晚上喝多了睡在大街上的事情。”
她也知道这死因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可种种证据都显示,那黑桃五就是喝多了掉到苏州河里去了。
“那他喝酒的地方没找到吗?应该是在一个小饭馆,他既然喜欢喝酒,老板对他肯定印象深刻,说不定什么人跟这人来往都知道。”
“是啊。”阮文笑了笑,“石磊顺藤摸瓜去调查,那老板说跟黑桃五联系的是一个青年,身材挺拔个头跟你差不多高吧,瞧着像是个当兵的,操着一口京片子,他印象很是深刻。”
那是一个方片a,阮文手指在这张方片a上弹了一下,引得扑克牌一阵颤抖。
京片子口音。
“那老板怎么听出来的?他顶多就能听出来不是本地口音吧?”
“嗯,听说那老板祖上还是八旗子弟,后来讨生活去了上海。毕竟你也知道,早些年上海才是大都市,咱们首都就是乡下地方。”
“有什么好嘚瑟的,早五百年谁知道上海是什么地方?”小陶同志在这场南北之战中,坚决维护自己的家乡。
阮文笑了下,又言归正传,“石磊又顺着老板的描述,联系罗嘉鸣去找这个男青年,你猜这人是哪个部门的?”
陶永安想了想,“和林家有关?”
“不是。”阮文摇了摇头,“答案你怕是怎么都想不到,所以小陶同志,你要你那小脑袋有何用处呢?”
“那也不能摘下来给你当球踢,再说了你敢踢吗?”陶永安人逢喜事精神爽,和阮文抬杠一点都不谦让。
阮文自然是不敢的。
她才不要玩那血淋淋的脑袋,没意思。
收起三张扑克牌,阮文随手洗牌。
陶永安看不下去了,“你别卖关子啊,这人到底哪边的?”
倒是陈主任看着阮文,大胆地猜测了下,“不会跟汪家有关吧?”
“怎么可能!”
谢蓟生虽然姓谢,但是他是汪老养大的,谁不知道谢蓟生和阮文是汪家这条线上的。
当时汪老大闹会议室,给林平山不好看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