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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节

  家令连忙解释一番,赵枝枝稍稍安定下来,悄悄问:“真的很俊吗?”
  家令竖起大拇指:“俊得连风都不忍吹皱殿下的衣裳。”
  赵枝枝好奇心烧得更旺盛,连风都不忍吹皱衣裳的俊朗,那得多俊啊!
  第119章 119章的赵姬
  帝太子行冠礼, 诸侯国庆贺的礼物早已送到,但只有赵国与鲁国分别派了使节前来观礼。
  丹陛前乌压压全是人, 帝台的殷贵与大臣们全都到了,不止是帝台的殷人们,远在千里之外的殷都贵族们也都想尽办法求一个恩赐的名额,让本族内最德高望重的人得以观礼。
  帝太子的加冠, 是殷王室的大事, 也是全天下殷人的大事。他们的太子殿下, 是殷人中的第一位帝太子,亦是殷王室中第一个在帝台行加冠大礼的人, 这件大事和陛下荣登帝天子之位一样重要, 它该永远被殷人铭记。
  对于殷人而言, 生老病死,从加冠那刻起, 方才算得上生的开始。天下皆行冠礼重冠礼,但没有哪里的人比得上殷人对冠礼的重视。在殷人看来, 冠礼代表一个人通过了神明的考验, 自此之后,神明将赐给他无往不胜的力量和长寿的智慧。
  一个行过冠礼的大殷男儿,他将以礼义勇忠立于世间。礼, 在世人面前,他要知礼守礼成为一个合格的君子。义,在友人面前,他要刚正仗义成为一个合格的友人。勇, 在敌人面前,他要勇毅果敢成为一个合格的将士。忠,在君王面前,他要忠心耿耿成为一个合格的臣子。
  一个真正的大殷男人,必将是一个礼义勇忠的人,冠礼之后,他将一生的生命履行此四字真谛。谁若做不到,便不算大殷男人。
  最后一句是家令自己加的,他捋着小胡子,头头是道地向赵枝枝解说殷人的冠礼习俗。
  家令:“赵姬若还是不懂这四字的意思,不妨看看吾,吾就是无数真正大殷男儿中的一员。”
  赵枝枝半信半疑地盯看家令,家令昂首挺胸。
  赵枝枝好奇问:“照家令大人所说,礼义勇忠,一个真正的大殷男儿,必是一个合格的君子友人将士臣子,那对于他的亲人而言呢?还有对他的爱人而言呢?难道一个真正的大殷男儿,不必做一个合格的亲人与爱人吗?”
  家令噎住,不等他想出回应的话,赵姬又问:“一个真正的大殷男儿要礼义勇忠,那一个真正的大殷女子要怎样呢?男子有冠礼,女子有笄礼,神明将赐力量与智慧给加冠后的男儿,那神明将赐什么给及笄后的女子呢?”
  家令被问得说不出话,舌头仿佛被谁剪掉一半,支支吾吾半句话都抛不出:“这这这……”
  此时他们已身处观礼的席座上,冠礼尚未开始,人群熙攘,喧闹聒噪,各聊各的。
  忽然侧后方传来一道声音:“那你们帝台的女子行笄礼,神明将赐什么?”
  “什么都没赐,所以才要问神明赐什么给殷人女子。”赵枝枝不假思索答道,回头一看,是张陌生的面庞。
  虽然陌生,但是眉眼间瞧着有些熟悉,和太子有些相似。
  此人束发戴冠,着绀衣赤裳,衣上华虫、火、宗彝三章,腰间配大綬,细长脖颈,窄肩瘦腰,一双上挑的眼,唇角压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目光肆意盯看她。
  赵枝枝早就不再惧怕别人打量的视线。太子说了,谁盯着她看,她看回去就好了。那人要是不怀好意,那就凶狠地瞪回去,若是那人实在不知好歹,记下那人的模样,回去告诉他便是。
  赵枝枝至今还没有为谁盯着她看的事向太子告过状,今天自然也不会。
  对面人的目光虽然称不上友善,但也算不上恶意。赵枝枝眼睛一阖一张,圆圆两只大眼睛鼓起来,学对面说话人的样子,将此人从头到尾打量一遍。
  目光太过专注,以至没有察觉家令疯狂的眼神暗示。
  “你是谁呀?”赵枝枝开门见山问。
  “那你又是谁?”这个人反问她。
  赵枝枝:“我是云泽台赵姬。”
  “原来你就是云泽台赵姬。”这个人再次扫量她,“枝字是你改出来的?”
  赵枝枝挺起小胸脯:“就是我改出来的。”
  “你是太子的宠姬,听闻太子甚是宠爱你,这个枝字,不会是太子找人替你改的吧?”这个人轻飘飘地问。
  赵枝枝有些生气:“才不是!”
  这人笑起来:“不是便不是,你恼什么,我才问一句而已,你脸都气红了。就你这脾气,是怎么得到太子宠爱的?难不成平时你也是在他面前也是这般说话的吗?”
  赵枝枝撅嘴瞪过去:“我脾气好着呢。”
  她不想和这个人说话了,将头扭过去。一扭过去,看见家令挤眉弄眼,着实怪得很。
  赵枝枝刚想问家令怎么了,是不是被晒得中暑了。越是胖的人夏天越是难受,家令大人最近又胖了,要是被晒出病来那就糟糕。
  还没开口,被人拽了衣袖,回头一看,仍是方才说话那人。
  赵枝枝不满地盯着衣袖上那只手,抬手就要拍开它,刚一动作,那人的手自行收回,没有落回袖中,而是轻轻落在她脸上,捏了捏她的脸蛋:“有你这样的绝色美人相伴左右,啾啾真是有艳福,可他竟没有沉迷美色,想必是你的脾气太过火爆。”
  赵枝枝瞪大眼,这个人如此无礼,竟敢污蔑她,还敢捏她脸!
  她记住这个人了,她一定会向太子告状的!
  赵枝枝唤:“家令大人,家令大人。”
  家令脚步迈出又收回,如此反复两三次,终是颤颤巍巍挺身而出:“信、信阳公主,莫要为难赵姬了。”
  赵枝枝愣住,信阳公主?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哦,想起来了,是太子的长姐!信阳公主为情郎诞下一女闹得沸沸扬扬,当时她为了探听这件事的真假问过太子呢。
  赵枝枝回过神,又惊又呆,公主不是在鲁国吗,怎会穿着男装出现在此?更重要的是,公主什么时候才会移开那只捏她脸的手呢?
  信阳:“方才你问家令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你还想听吗?”
  赵枝枝点点头,小手暗悄悄拂开她搁在她脸上的手:“还望公主赐教。”
  信阳最后轻掐一把赵枝枝吹弹可破的脸蛋,手收回去置于大袖中,正色道:“正如你所问,一个真正的大殷男儿,在成为君子友人将士臣子前,难道不必成为合格的亲人与爱人吗?他们当然要,只是世人不做要求罢了。你可能要问,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不做要求?这件事我无法回答你,你只要知道,从前没有的事,不代表以后没有,世间准则里没有这一条,那便从现在起添进去。”
  赵枝枝听完,不再在意方才被捏脸的事,乌黑双眸迸发出明亮的目光,热情地定在信阳脸上:“从前没有的事,不代表以后没有?”
  信阳笑着点头,继续道:“神明赐力量与智慧给男人,同样也会赐力量与智慧给女人,但凡你没有而别人有的,争来抢来便是。”
  赵枝枝震惊。
  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信阳的回答令她大开眼界,她下意识看看周围,想知道是否有别人听见这番话和她一样惊讶。
  旁边没有人,全都在几步外的地方,就连家令也不知道何时被驱开。信阳与她说笑,只有她能听见。
  她这时看到信阳身后执剑的剑客,是一个女剑客。她认得这个女剑客,云泽台第一次广开铜门招人说故事时,这个女剑客曾为她讲过故事,因为故事太独特,所以她印象深刻。
  女剑客讲完故事便消失不见,连本该属于她的奖赏都不要了。所以她记得更深了。
  万万没想到,竟会在此处相逢。
  信阳的话实在令人吃惊,赵枝枝顾不上女剑客的事,她脑子里想的全是信阳回她的那几句。
  这些话,太子可能也会回她,但太子不是女子,同样一句话,从同为女子的人嘴里说出来,是不一样的。赵枝枝望着信阳,心中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亲昵,想要靠近她,想要再听她多说几句。
  赵枝枝灼灼的视线落入信阳眼中,信阳笑道:“你这模样,真是惹人怜爱。”
  赵枝枝一怔,随即两眼盈盈笑起来。
  信阳公主变得可真快呀,刚才还说她脾气火爆,现在她摇身一变,又成公主眼里的小可爱啦?
  赵枝枝十分愿意做小可爱,尤其是信阳说出那两番话后。
  此时此刻,信阳在她眼里,是闪着金光的,她对信阳充满了好奇,这种好奇不是对流言蜚语的好奇,而是对信阳本身的好奇。
  不是人人都能答出那样的话。
  可惜信阳本人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愿:“冠礼就要开始,我坐回去了。”
  赵枝枝遗憾地目送她。信阳公主坐到最前方去了,她的席座紧靠帝天子。
  赵枝枝忍不住想,要是她们两人的席座挨近些就好了,说不定她还能和公主再说上几句。
  家令这时靠过来,额头全是汗:“赵姬啊赵姬。”
  赵枝枝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家令小心翼翼看了看前方的信阳,再看看赵枝枝,不知是该为她的胆大而诧异,还是为她的无谓而担忧。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口气叹出来。
  “那可是信阳公主。”家令道。
  赵枝枝眨眨眼:“我知道她是信阳公主。”有什么不对的吗?
  家令欲言又止:“罢,不提公主了,反正她过几天就会回鲁国。”
  赵枝枝趁机问:“信阳公主怎么回来了?”
  家令:“听说是特意回来观礼,昨日刚到,悄悄回来的,连鲁国使臣都吓了一跳。”
  赵枝枝感慨:“公主对殿下可真好,特意从鲁国赶回来观礼。”
  家令笑了笑,没说什么。
  第120章 120章的赵姬
  黄昏吉时, 加冠大礼正式开始。
  太阳落下的方向,无数红衣小童如洪水般涌来, 他们稚嫩的声音齐齐汇成殷地的大雅之歌,小童们迈着整齐一致的步伐,双手高举稻禾和羽箭,吟唱着神圣庄重的殷曲, 开出一条宽敞的大道, 这条道一直延伸至丹陛处。
  小童们的吟唱盘绕在天空上方, 观礼的人们纷纷伸长脑袋往前探。喧闹的说笑声与窃窃私语的闲聊声消失不见,吟唱声开始的地方, 一道威严而高贵的玄色缓缓而来, 在他出现的瞬间, 人们下意识屏住气息。
  余晖的金光洒在帝太子身后,他身着玄衣赤黄裳, 绣有山火华虫宗彝的大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衣襟的星辰纹与胸前的龙纹华丽威仪, 四彩大綬从腰间垂至地上, 随着主人优雅稳重的步伐拂过脚下每一寸土地。
  戴着高帽的太祝们簇拥在帝太子的两旁,他们躬着腰,代替帝太子向上天跪拜。帝太子走得极慢极缓, 赤舄抬起放下,每一步稳稳地落在铺满锦缎的大道上,身前所系白玉大佩连一声叮咚作响的声音都无。
  帝太子每走一步,太祝们便跪下伏拜一次, 待帝太子来至丹陛处,便轮到两旁观礼的人跪拜了。
  震天的鼓声取代小童们的吟唱声,庄严的编钟乐声浩浩汤汤,人们虔诚地跪下去,为他们的帝太子向上天祷告。
  除帝天子外,所有人都伏了下去。赵枝枝也伏了下去。
  她伏在地上,余光瞥见左右两旁的人全都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是在说祷告词。
  她快速说了祷告词,悄悄抬起脑袋。
  只看一眼,一眼就好。
  赵枝枝实在太想看姬稷了,从他出现在人们视野的那刻起,她的心就像一颗不安分的小鸟,飞不起来,落不下去,只能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地跳来跳去。
  今天的太子,不像人,像神。夕阳薄纱笼罩大地,太子则是大地上那颗徐徐升起的旭日。
  天上的太阳落下了,地上的太阳却升起了。
  她清楚地听见人们的惊叹声,不是对美丽事物的那种赞叹,而是从鼻间小心翼翼往外呼出的敬畏与臣服。她自己也呼出了惊叹,但心跳得太快,来不及敬畏与臣服。
  一片黑压压的脑袋中,赵枝枝一张雪白天真的面庞仰了起来,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睛满是雀跃,触及前方那道如山般高大的身影,那眼呆呆一滞,脸与脖子红起来,连脚趾头都被羞意浸染,忍不住瑟缩。
  家令大人没有骗她。今日的太子殿下,真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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