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节

  卫佬却是担心:“必须尽快救出许同志,她可是有我们江海地下分会的骨干名单。”
  卫羽说:“如今形势严峻,到处都是特务,我们一来不知道她被关在哪,二来人手不够又没有武器,怕是没有能力救人。”
  卫佬想了想许久,忽说:“找赵小姐帮个忙……”
  卫羽想到她,不禁心中一酸,强忍了,说:“她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吧,她……”
  前段时间报纸上登着的都是她和金陵果府江先生的合照,又写着她被授衔进了中央军校当剑术教官。她和金陵果府高层可都很熟悉的。
  卫佬却说:“赵清漪不是那些被功名利禄迷了眼的人,她的格局和胸襟,我应该不会看错。”
  卫佬也观察了赵清漪多年。
  她连修校舍都要派亲信来看看下面工人的工资有没有按时发放,有没有被工头扣钱,更不用说她的工厂了,还让他们建立工会维权。这不是一般的黑心资本家会做的事。
  她是坑东倭人,不过又是千金散尽的气度,要为了国家培养更多的人才。
  这种拥有大格局、大胸襟的人又怎么会痴迷于为了维护当权派的即得利益体而当走狗呢?
  就算她不会帮忙,其人品高华,也不至于出卖他。
  ……
  赵清漪看了一眼邀请函,冲卫羽淡淡一笑说:“令尊深藏不露呀,居然还藏有一幅郑燮的字画。”
  卫羽微笑道:“家父也不过附庸风雅,其实也不知是不是真迹,听说赵小姐于字画也有几分眼力,家父可不忍不住想要讨教一二。”
  赵清漪虽然奇怪,但想下午抽一个小时去瞧瞧也无防,之前修复学校、图书馆,与卫佬相处也颇为愉快。他虽是文人,做事却十分务实,与那些喜爱清谈的文人不一样。
  ……
  下午三点钟,她就由几个下属保镖护着来到卫家,卫家位于华区,是一所传统江南民宅。
  卫佬笑着亲自出迎,奉了茶,卫佬也笑道:“只是偶然得此画,是真是假,我仍未下定论,便是想邀几位老友赏赏,又怕万一是假的,失了面子。这才劳烦赵小姐。”
  她虽然已经结婚,卫佬叫习惯了,一时也改不了口。
  赵清漪笑道:“卫先生不用客气,我也很好奇。”
  “那也不耽误了,还请赵小姐移驾书房。”
  赵清漪跟着进了书房,卫家的书房并不大,几架子的书和一套桌案。
  卫羽在门外守着,卫佬取了画却没有打开,忽说:“赵小姐,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古道热肠的人……”
  “……”赵清漪眼皮微跳,愣了愣,说:“卫佬有什么话不防直言。”
  卫佬说:“我想请赵小姐看看,有没有法子,帮我救一个人。”
  “什么人?”
  “……如果是……政治犯呢?”
  赵清漪吸了一口气,讶然地看着他,顿了顿说:“卫佬,你会不会太高看我了,我一介商人,哪有这个本事呀。如今什么局势,有些事,卫佬也多明哲保身吧。”
  赵清漪在一旁的旧椅子上先坐了下来,卫佬却觉得有谱。
  卫佬也在一旁坐下,说:“不管是分属什么政治倾向,但是都是种花家的兄弟,如今兄弟倪墙,徒然内耗,何日才是尽头?东洋人占着我们的国土,西洋人把我们当狗,有志之士,谁又不想看着种花家的人民能够结束这些煎熬。难道敢站出来为了家国百姓革命的人是大罪人吗?”
  赵清漪瞧了卫佬一眼,说:“政治的事,我从来没有兴趣,不过卫佬既然找上我一个外人,想必也是走投无路了。”
  卫佬说:“赵小姐,我从来不觉得你是外人,我们拥有共同的理想,就是让种花家不再受列强的欺压,让种花家的百姓富足安康。这样看,我们一直是路上的同志。”
  赵清漪抿了抿嘴,说:“要我出手也行,卫佬要是能把我介绍给伍先生,那什么都行。”
  “这……我怕是……”卫佬不禁讶然。
  “做不到吗?那……让茅先生把那首《沁园春》写幅字送我珍藏……”(注:《沁园春-长沙》写于1925年12月。《雪》写于1936年,还没作出来。)
  “……”
  “也不行?”
  “此事卫某如何能做主?”
  赵清漪悠悠长叹说:“那真是好词呀,我至今写不出一首能及得上茅先生的词,唉……听说伍先生帅得天上的鸟都要掉下来,可惜我也见不到……”
  卫佬眉角抽了抽,说:“赵小姐的要求,卫某实在是做不到,如今局势严峻,谁也不知明天会怎么样。不过将来要有机会,我虽不能做主,但一定尽力……”
  第181章
  卫佬送赵清漪出了书房门口,见家里院子也没有人,赵清漪叹道:“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要轻易相信人。现在你们是最艰难的时候,先夹着尾巴做人吧。有命在才能做事。”
  卫佬拱手道:“赵小姐高义,卫某感激不尽。”
  赵清漪说:“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你们也做两手准备,如果……有什么意外,你们还是走吧。你们如果要找船坐,我还是有办法的。”
  说着颔了颔首,表示告辞,两人又送了她出大门,看她上了汽车。
  回屋后,卫羽忍不住问卫佬:“她……真的信得过?”
  卫佬说:“她是一个有信仰、有胸怀、有同情心的伟大女性,这样的人都信不过,都不能交朋友,我们大同会的革命道路上就太孤单了。”
  卫羽心中有股别扭,说:“可是……她受金陵的招揽,还嫁给了青龙帮的当家。”
  卫佬却道:“金陵果府中也有我们别的同志,帮派中难道就没有地下同志了吗?为什么要看表面的身份,而不去看其言其行?”
  卫羽说:“希望信得过吧,不然,我们不过多搭两条人命。”
  卫羽转身回自己房里去,卫佬不禁皱了皱眉,这个儿子哪里都好,有时却有股倔性。
  难道是当初他被赵小姐绑柱子上的事,他还有些耿耿于怀?那也太小心眼了。
  卫佬哪里知道儿子的失落和伤心,他的心上人另嫁他人,而且她永远不会知道了。
  ……
  林青云去蓝衣社在江海的驻点,美其名曰是为了清洗之事做更深入的沟通,此时贺先生却不在,听说是三天前回金陵去了。现在江海的组长是一位刘先生,见青龙帮林大当家亲自前来,连忙热情招待。
  两人寒暄说过场面话后,就渐渐深入的谈起清洗的事来。刘先生带的人抓了许瑾来的事还是让他有些得意的,只觉要立大功了。
  这一回是许瑾从前的一个女学生揭发了许瑾大同会会员的身份。
  这名女学生原来还是比较激进的,出身寒微,拥有理想,所以许瑾发展她为观察期的会员。
  幸而,还没有转为正式会员,她知道的具体的事还不多。但是许瑾知道的就不少了,刘先生正期从这里突破抓到更多的人。
  林青云面上还恭喜了刘先生,又说这人现在还杀不得。
  刘先生笑道:“这事儿何须林大当家提醒?我正打算拔出萝卜带出泥来呢!就抓这么一个女老师,我还真瞧不上。”
  林青云笑道:“刘兄果然是干大事的人,是我多操心了……”
  刘先生说:“林大当家千万别这么说,我们还正是需要请您操心的时候,大家都是为江主席和党国效力,也不必客气。”
  林青云笑着点点头,说:“对了,这大同会的女人长什么样?听说他们同产同妻,毫无礼义廉耻,想必是跟个母猪似的。”
  刘先生摇了摇头,说:“说实话,长得还行,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和民间粗妇是不一样的。”
  林青云佯装好奇:“哦?怎么这样的人还会去入大同会?”
  刘先生叹道:“所以,我们江主席说过,他们就是最会蛊惑人心,只会让种花家陷于党争和爆民动乱。我们种花家就该只有一个主义、一个领袖,所有行动听领袖指挥,这些乱匪爆民只会挖党国的根,只会坏事儿。”
  这什么“一个主义,一个领袖”就是蓝衣社激进分子的思想,所以他们成了江先生手中的一把刀。
  林青云道:“刘兄,你的思想觉悟不下于贺兄。我夫人也是多次亲聆领袖训导,我们也真正希望领袖带领我们种花家万民一心,然后收复故土。”
  蓝衣社虽然反动,在抗倭这一点上却也是积极的,他们就热血牺牲营救过东北的爱国将领马将军。
  刘先生听林青云提起赵清漪,但想那位可是民族巾帼英雄,得领袖青眼有加,与唐、孔两家交情非凡,还有果军高层将领几乎也是识得一半了。现在又在中央军校镀金,到时候果军最精锐的将领岂不都是她的学生?
  反正他和人家是没法比的。
  刘先生肃然起敬,说:“我还多指望林大当家和夫人多多提携。”
  林青云心底又是苦笑,人家是妻凭夫贵,他自认有些本事,居然是夫凭妻贵。
  “大家都是效忠领袖的同道,都是为了党国,哪里需要这样见外了。说实在的,这清匪之事,我们青龙帮真的是外行。这大同会的人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别说兄弟们心里没数,我心里也没个谱。就算他们站在我面前,我也不认识呀!”
  刘先生笑道:“林大当家说得有道理,别说你了,我也有时候会走眼……不过,今天不正是有个大同会的女人吗?林大当家不嫌弃的话,可以见见,我想差不多这个样子的人,就有更大的可疑。再派人盯牢,找到证据,就可以抓人了。”
  林青云说:“刘兄说的有道理。”
  ……
  许瑾被关在蓝衣社江海分社的小黑屋里,已经关了两天,本来是要关个四天再见天日的,在她精神崩溃时再严刑拷打,招供的机率要大得多。
  没有想到在两天的焦急中就能重见天日,两个蓝衣社的成员去将有些虚弱的许瑾架了出来,绑在柱子上。
  刘先生说:“就是这个人,嘴巴硬得很,就是不肯招供。这种人我在金陵和其它地方也见多了,关她几天放出来,吃饱了又打,打了再关,有的是办法。不过其中硬骨头也多,说起来要不是被大同会蛊惑了,还真是一条好汉。”
  林青云心想,既然是这样,许瑾就是还没有招供。
  林青云笑道:“这是女人,又怎么会是好汉了?”
  “唉哟,口误,口误。”刘先生赔笑道。
  林青云说:“我看你这里人手不足,万一要是乱党来救人,岂不是白忙活一场,眼看着要立大功了,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刘先生不禁道:“这您可不知道,大同会猖獗呀,听说连金陵中央各个单位都潜藏着不少,还有全国各地潜伏下来的也不少。人都分到各地去了,还需要些人再补充进来……”
  江海的蓝衣社成员现在有几十人,但是这对于一个国际化的大城市来说,微不足道,所以才需要和触角能及各处的青龙帮合作,借他们的眼线和消息。
  如卫家父子以为的到处都是特务,也不一定对,只有特殊的人,可疑的人身边一定会有人盯着,比如:周宁老师,他是许瑾的同事。
  此时,蓝衣社有三分之二的人出去打听消息了,这个分社驻地,是比较冷清。林青云能亲自过来,谈得上是屈尊降贵了。
  林青云说:“我之前太忙了也没有帮上大忙。你们既然缺人,我先调些人手来听刘兄差遣也成。就只指着刘兄你要是立了大功,也别忘了我底下兄弟们一份。我自己倒没有所谓,领袖和夫人对我夫人这么好,我尽点心也是应该的。说句不敬的话,要不是我夫人早认了容先生当义父,江夫人就是我夫人的义母了……”
  刘先生更加崇敬,心中也是大喜。一来他多了人手,二来他本就有意和这样显赫的人深交。
  但还是有一处为难,刘先生说:“人多虽然好,只不过我们现在行动经费有限,兄弟们的辛苦费怕是一下子筹不出来。”
  林青云说:“这些事儿也等把大同会清洗掉后再说,到时候论功行赏,刘兄你也不是小气的人。现在我们青龙帮兄弟可也不差一口饭吃的。就算林某真的穷到这个地步,我还有我夫人,还有容家,日子过得倒比你们舒服些。”
  刘先生拱手道:“林大当家,您真义薄云天!您这么平易近人不说,还为了党国和领袖的大业出钱出力,您就是刘某的榜样呀!”
  林青云又走近看了许瑾几眼,许瑾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看到刘先生和林青云冷冷转开了头。
  林青云道:“这女人还挺倔的。”
  刘先生说:“大同会的女人很多是这个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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