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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宁殿_275

  杜誉也是骄傲之人,没做过的事,他绝不承认。但他无有儿子,这个侄儿自小便住在他家中,他也向来将侄儿当作亲生儿子调教,今日被他背叛,心中寒凉。他跪下来,规矩地磕了个头,冷静道:“陛下,臣为官多年,不敢妄言,只能说,臣无愧于陛下,更无愧于百姓。臣更经得起陛下的明察!”
  杜诚立即再高呼:“下官所言也是真言,陛下明察!”
  倒是人人要他明察。
  赵琮再看钱商,看其他宰相,他想,到底是谁呢。
  不管是谁,杜誉这宰相是再当不得。
  不过赵琮本就不想让他当宰相,他早已给杜誉想好了去处,这会儿顺水推舟,他只说令杜誉暂时在家中歇息。打算过几日,再将杜誉的真正去处说出来。他要说得太干脆,别人都能看出来他早就打好主意。
  他需要大臣们的忠心与听话,却不要他们十足的忌惮,他也更需要他们的坦率。
  而只在家中歇息,杜诚显然不满,还要再说。
  赵琮笑眯眯道:“除此之外,摘了杜诚的乌纱帽,革了他的功名,逐他出京,永世不得回东京,杜家全族不得接济他。”
  “……”杜诚不解并茫然抬头看他。
  赵琮并不解释。
  这样的人,谁都能拿来当刀子使,亲叔叔那样对他,他说背叛就背叛,真是恶心极了。当初杜诚伙同孙太后陷害武安侯时,赵琮就厌恶此人,若不是杜誉极力保下他,他还能有这个能耐陷害他的叔叔?
  赵琮本已忘了他是谁,他倒好,自己又跳了出来。
  赵琮说罢,转身便走。
  福禄高呼“散朝”。
  陛下一走,垂拱殿中的官员顿时生出百态,但几乎人人都避着杜誉。钱商叹气,上前来扶起杜誉,杜誉苦笑。
  钱商要再劝几句,福禄走来,恭敬道:“钱相公,陛下召您去崇政殿。”
  “是。”钱商再拍拍杜誉的肩膀,“过几日,我去你府中与你吃酒。”
  杜誉苦笑着摇头:“你去陛下那处吧。”
  钱商又劝了几句,转身与福禄离去。
  福禄心中也感慨,左相与右相能相处得这般好,也就他们陛下能做到,只可惜这位左相不争气。
  钱商与福禄一走,彻底无人理睬杜誉。
  杜诚傻乎乎地跪在地上,猛地回神,想到自己什么也没了,叔父却只不过停职在家中歇息,陛下显然是信叔父的,压根不是那些人口中说的甚个陛下早就不满叔父!他知道自己被当刀子使了!他立即扑过来抱住杜誉的大腿,哭道:“叔爹爹,侄儿并非有心,实是——”
  郑桥却从一旁走来,叹道:“杜大人啊!”他打断了杜诚的话。
  杜誉倒也未在意,依然苦笑:“郑兄还是离我远些吧。”他拱拱手,独自离去。
  郑桥摆出一副担忧面孔,直到杜誉走远,他不经意地低头,威胁地瞪了杜诚一眼。杜诚惶恐,立刻低头。
  郑桥却不爽快。他是从前孙太后听政时的右相,陛下亲政后,他倒成了副相。
  他也不服,他与杜誉一同效力于孙太后,何以他降职,杜誉却还做左相?!他这股气憋了五年,今日总算出了一半!原本当盐籍一事能拖杜誉下水,辛苦筹备一年有余,得人支持,在多处盐场布局,好不容易陛下下令在楚州试验,样样都考虑周全,结果杀死杨渊之人出了错漏,居然主动揽下罪!
  他恨得很!
  陛下不痛不痒地罚了杜誉半年的俸禄,顶什么用处?
  幸好还有杜诚这个傻小子。
  他出宫回府,书房中立即站起几人,笑道:“提前恭喜郑相公了!”
  郑桥笑:“哪里,还早着呢。”
  “杜誉这回再难翻身,即便陛下偏他,亲生侄儿这般参他,那么多人看在眼中,他再也回不到左相之位。陛下要挑新的左相,自然是您了!”
  郑桥嘴中虽谦虚,心中也的确这么想。不论是资历,亦或年龄,杜誉下去,左相自然只能是他!他已等了五年!
  他畅快笑出声,对那几人道:“也多谢你们主人相助。”
  那几人的头头赶紧恭维道:“哪里哪里,我们郎君向来钦佩郑相公,往后还得靠相公提拔才是。”
  郑桥大声笑:“好说好说!往后只要有我郑桥一日,你们主人为官之路定再无后忧!我定全心看顾!”
  几人自是再表达谢意。
  郑桥得意背手,渐渐敛起笑容,再道:“杜誉的侄儿已被陛下逐出京城,正好……”
  “相公放心,此人活不过三日,只要他一出东京城——”
  郑桥心中最后一口气也松了下来,并再度露出得意笑容。
  崇政殿内,钱商以为陛下是要与他商讨杜誉一事。
  他刚起了个头,赵琮挥手道:“钱卿坐,杜誉的事,朕心中有数,这会儿要说的是旁的事。”
  钱商行礼坐下,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明义也知道,如今西夏与辽国皇室皆在内斗。”
  “正是,陛下是想介入其中?”
  他算是赵琮的半个岳父,又是聪明人,与他说话痛快得很。赵琮点头:“你有何高见?”
  “陛下,西夏本就不足为惧,内斗之后,更是一盘散沙。反倒是辽国……陛下可曾记得,臣当初提到的女真?”
  赵琮自然记得,只是他有想法,暂时不愿公开,他没法百分百相信每个人。钱商就没有异心?钱商的女儿是钱月默,他善待钱月默的家人,却也不是傻子,钱家男儿个个有好差事,他自然也要小心行事。钱月默一直无子,他到底急不急?
  赵琮也不想做个多疑的皇帝,但有些事情总要小心些。
  他面上也不显,只是道:“朕自然记得,只是五年已过,女真连西夏都不如,压根不是威胁。若是助辽国打它,岂非是帮辽国除尽障碍?更何况,如今大宋的马匹大部分来自于西夏,辽国于大宋而言,重要性已不如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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