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洛长天一眼认出那是阿澜养的鸟,目光微微一动,立即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隔得老远他就看见了它腿上绑起来的小纸条,走近了取下来一看,愕然一瞬,就愉悦地笑了起来,道:“粮草是太子妃烧的。”
  仇子荐愕然,一为洛长天话的内容,二为他亲口叫破了阿澜的身份。
  阿澜的身份他早就知道,自然不觉得意外,只为另外一条信息感到震惊:“竟然是太子妃做的?!”
  其他人并不知道之前说的“卫姑娘”就是太子妃,反应过来后,惊诧之余都是一脸冷汗,还好太子妃身份没暴露,而且听殿下这话像是逃出来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听说今早让他们拍手称快的事竟然是太子妃干的,称赞的话当即说了一箩筐。
  洛长天听得心情更加愉悦,收起纸条下令道:“吩咐下去,让人去搜集迷药,越多越好,药效越强越好!”
  底下人虽然心中不解,但是第一反应是领命。
  仇子荐疑惑道:“不知道殿下搜集迷药做什么?”
  洛长天道:“太子妃喜欢。”
  仇子荐:“……”
  ……
  阿澜等啊等啊,等了好长时间,阿肥终于回来了,不过不是从城门方向飞来的,隔得老远就能看到它爪子抓着一个体积比它自身还要大几倍的袋子,阿澜猜测它应该是怕从城门来目标太大被人发现,才刻意绕了路。
  “阿肥真聪明!”阿肥一飞到阿澜前面不远处就卸了力,直接掉进她怀里,一副累得要成死鸟的样子,眼睛都闭上了,阿澜急忙抚摸它漂亮的羽毛,夸赞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果不其然,几句夸奖过后,倒在她手心的圆球又精神抖擞地站起来了,昂首挺胸一副神气样。
  阿澜将它腿上的袋子解下来,掂了掂,觉得不太够,就摸摸阿肥:“辛苦你了阿肥,我们这里不够啊,再去搞一些来。”
  阿肥又来回飞了几趟,阿澜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然后就和阿肥一起开始行动。
  阿澜对这南庆城一点都不熟,并不知道都哪个地方有井,就由阿肥去探路,找到一口井阿澜就躲在暗处,用小纸包包上差不多量的药粉给阿肥抓在爪子上,等到没人的时候飞过去,直接将纸包往井里一扔。
  南庆城太大了,把所有的井都放药显然有些不现实,时间不允许,她体力也不允许,本来想让阿肥去做,她在原地等着,但是想到阿肥被王英婉抓到那次,她就有些不放心,怕它又被人捉住。
  好在这城中的井大多都是联通的,阿澜将药放得重一点就行了。
  弄得差不多的时候又遇到一条河,阿澜在远处看见有人在河里挑水,就将剩下的药粉全都扔进了河里。
  然后和阿肥躲起来,深藏功与名。
  ……
  事情在傍晚的时候才彻底爆发,一开始是只有几个人昏倒,没人放在心上,后来昏倒的人越来越多,就有人上报了将军府,但是柴佩正和心腹商量对付洛长天的事,没太在意,就交给了柴夫人来管。
  直到后来,几乎半座城的人都昏倒了,速度快得像割麦子,一茬一茬的,让人猝不及防,柴佩才脸色大变。
  他做了最坏的打算,以为是瘟疫,结果叫大夫一看,竟然是迷药!
  “是谁干的?!”先是烧粮草,后是下迷药,还没和洛长天开战就遇到这样的事情,柴佩气得直接就吐了一口血!
  心腹道:“将军,肯定是洛长天的人混进来了!我们得小心防范!”
  于是全城搜捕!
  这次声势更加浩大,阿澜一个不注意,就被逮到了。
  与此同时,洛长天都不给柴佩一点反应的时间,下令攻城!
  柴佩的人急得不得了,那些迷药有些轻有些重,有些有现成的解药,有些却是没有!现在整个城的大夫都被集中在了一起,也还一种解药没配出来!可是他们的士兵几乎倒下了一半!
  这要怎么打?!
  就在这时候,柴佩的人抓到了阿澜,同时安插的洛长天身边的眼线回报,阿澜就是太子妃!
  于是阿澜刚被逮到,就被人直接押上了城楼。
  阿肥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它真是机灵得很,虽然说这种时候它跑了是最明智的选择,它不跑她也要提醒它跑的,但是到底喂了它那么久,这小没良心的逃的时候竟然一点犹豫都没有的?!
  阿澜想起当时的情况都快气死了!
  “你是洛长天的太子妃?”柴夫人走到阿澜面前,冷声问道。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阿澜也懒得再浪费口舌,她抬起漆黑的眼,看了柴夫人一眼,面无表情。
  “烧粮仓和往水里下药的事,都是你干的?”
  “是我。”她冷淡地回应,多余的一个字也不多说,看不出一点惧怕,甚至这语气这神态,仿佛不知道自己干了多大的事。
  “听说洛长天对你根本不好,你这是助纣为虐!你们早晚都会遭报应的!”柴夫人说。
  阿澜不说话。
  “夫人,将军让您将人带过去!”有人过来说。
  阿澜被带到了柴佩身边,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往下一望,大军围城,阿澜轻易地就看见了其中洛长天的身影。
  柴佩一把将她拽过去,半个身子都推到了城墙外,一把刀锋冰冷的长刀架在她脖颈上,对着下面道:“太子殿下,你看看这是谁!”
  城楼下,边上的仇子荐本来正低声劝说:“柴佩是个有能力的人,若将他收归麾下又是一大助力,殿下如果饶他一命……”
  洛长天本来可有可无地听着,脸色一直没什么变化,直到这时候,看见城墙上那抹熟悉的身影,脸色陡然冷了下来!
  “闭嘴!”
  阿澜一动不敢动,手心已经满是汗,她能感觉到柴佩真切的杀意,只要一个不小心,她随时就能死在这里!
  她看向下方,洛长天的表情看得不太真切,但是能感受到那种冰冷。
  “太子殿下!若还想要太子妃的命,就即刻退兵!”柴佩沉声威胁道,嗓音浑厚传得老远。
  他这次是被洛长天打了个措手不及,如果洛长天现在退兵,他有了喘息的时间,之后的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须臾的沉默之后,洛长天冰冷异常的声音传过来:“你觉得你能威胁得了我?我不退兵,你又待如何?”
  阿澜惴惴不安跳动着的心猛地一沉,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远处那个人,虽然心里并不觉得意外,那是那一丝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期待,让她这时候感到难受极了,“洛长天!这是你的妻子!你竟然也不管不顾吗?!”柴夫人上前一步,大声质问道。
  接着又回头对阿澜说:“他说不管你,要看着你死,你甘心吗?不想对他说点什么?”
  她还是不相信,洛长天会对他这个太子妃一点也不在意!心里就指望阿澜说些什么,能让洛长天心软。
  然而阿澜紧紧地抿着唇,一言不发。
  “你真以为我们不敢杀你?!”
  “你不是早就知道他不喜欢我吗?”阿澜终于开口,却是说,“那怎么还期待着他能为了放弃什么?”
  她语气十分平静:“不过你也说得对,我是他的太子妃,虽然他不可能为了我退兵,但你们若是真的杀了我,惹怒了他,今天恐怕再没有回转的余地。”
  柴夫人心里愤怒至极,却也清楚阿澜说的是实话,洛长天再不在意阿澜,她都是他的太子妃,是他的面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敢对阿澜动手,他不把这个场子找回来,如何能挽回丢掉的名声和面子?!
  柴佩脸色阴沉,看着不动如山的洛长天,再看看这周围将南庆城围得严严实实的大军,忽然就感受到了一股绝望,这位太子妃没用,城中士兵又倒了大半,这一战哪还有什么胜算?
  注定是要输的!而以洛长天的心胸,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仿佛已经预想到自己和家人以及下属的惨烈结局,柴佩心一横,道:“洛长天!你囚禁君父!残杀兄弟!如今连自己妻子的命都不在乎!你这样的人,早晚会遭报应的!!”
  他又愤怒又悲壮,声音都喊得破了音,话落握着刀柄的手一紧,竟然就要对阿澜动手!
  “你找死!!”洛长天脸色蓦地变得森寒无比,周身气息变得极其可怖。
  在他话落的瞬间,两支羽箭从他长弓中射出,破开空气朝着柴佩呼啸而去!
  柴佩下意识抬刀去挡,阿澜趁着这瞬间的机会猛然挣脱,一翻身朝着城墙跃下!
  “太子妃!”仇子荐惊惧的声音出口,边上的洛长天已经策马急奔过去!
  洛长天的半道就从马上一跃而起,朝着阿澜飞身而去!
  凛冽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阿澜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脑海中都一片空白,却在这时一只手臂突然出现,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阿澜下意识抓住了他衣服。
  洛长天抱着她几个旋身,落在马上,他将怀里的人搂紧,声音寒冷彻骨:“——攻城!”
  震天的喊杀声在耳边响起,阿澜在马上不断地颠簸,反应过来后在他怀里悄悄睁开,朝外看去,入目是漫天飞洒的刺目鲜血,洛长天手中的长剑不停地收割着人命,他的神色冰冷,目光漠然冷厉,仿佛杀的并不是人。
  温热的血飞溅到阿澜脸上来,她吓得一缩,脸上是一片长久的空白。
  洛长天从始至终都将她抱得很紧,见状将她按回怀中,在她耳边说:“别怕。”
  短短两个字,却仿佛透露着温热的意味。
  柴佩已经死了,洛长天的两支箭先后而至,他挡住了第一支,没防住第二支,当场毙命。
  守将没了,这城门没多久就破了,这一仗赢得十分容易。
  阿澜被送到了将军府,里面已经全都换上了洛长天的人。
  洛长天则和仇子荐等人去处理后续事宜去了。
  阿澜躺在床上,脑海中一片杂乱,厮杀震天,哪都是血。
  她是头一回接触到这样的场景,做不到洛长天的淡然无事。
  她不由得想起第一次杀人的事情来,到现在她还记得当时那个刺客愕然的表情,当时是和善儿被逼到了绝路,做下那个决定的时候她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纠结,因为她不出手,她们就要死了。
  杀掉人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心里冷静得出奇,之后回去后,她一连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
  而那次的事,和这次的所见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她盯着床帐的顶,呆愣愣地不知道想了多久,洛长天回来了。
  他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当然肯定已经洗过澡了,但是他一靠近,阿澜仿佛就在他身上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吓到了?”洛长天坐在床边,一只手捧着她半边脸,将她脑袋扳过来。
  阿澜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轻轻眨了眨眼睛,仿佛真被吓傻了。
  洛长天忽然凑近。
  阿澜猝然推开了他,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洛长天一顿,上了床侧躺在她身后,一只手肘半撑着身体,一只手臂绕到前面,去搂她的腰。
  阿澜扳开他的手,又往里面挪了挪,像是一点都不想和他接触。
  洛长天眯了眯眼,问她:“生气了?”
  他用她没法反抗的力道将她翻过身来,面对着面,挑起她下巴,这样能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气我第一次没救你?”
  阿澜垂着眼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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