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0章：这等废话
苏伯伯随父亲一起去边境，他心里不是不意外的，其实从父亲决心罢官离开上京的时候，他就觉得诧异了。
父亲做事素来深谋远虑，如若最后得到的结果比他付出的代价低很多，那他决计不会再做这件事。
现在便是类似的情况。
父亲在京中筹谋六年，铲除异己，肃正清风，多少次死里逃生，如今因为别人的一番猜忌就离开，可能吗？
父亲从来都不是这般任性的人。
他先前是被愉悦冲昏了头脑，所以忘了询问，只是如今再去追问父亲又有什么用意呢？
若罢官是他计划中必须走得一步棋，那就说明父亲接下来要做的事会远远超过所有人的预期。
彼时的水榭书房内，苏越与沈朝臣正围在桌前打眼看向裴寂，眼见这人视若无睹的收拾了两架子的书，苏越终于坐不住了。
“裴寂，你老实跟我说，杜志康今日在皇上面前说的那件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外人只知道裴寂主动罢官是受了委屈，只是这委屈究竟是什么，旁人一概不知。
但苏越却事无巨细的打听来了，而真听到那个消息时，他心里不是不震惊的。
与裴寂相识这么久，他从不知道这人身上居然流着皇室的血！
见裴寂对苏越的问题不做回应，沈朝臣跟着追问起来。
“当年冒险把你从大牢中救出去的人当真是我娘？”
裴寂心神一动，在这时候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是。”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沈朝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当年为老皇帝做事的人是你父亲，但救了我的人却是你母亲，这就是我六年前放过沈家其他人的缘由。”
沈朝臣闻言一怔，突然间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如今想来，念安先前和他闹得那么厉害，甚至不惜抛下一切离开上京，就是因为她知道了真相吧。
连他在这一刻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裴寂，更何况是钟爱裴寂多年的念安呢？
只是这个秘密一直被藏得好好的，杜志康怎会知道？
还有，裴老爷子明明答应了杜志康会在皇上面前说出实情，可为何到了最后一刻又突然改变主意了？
“你怎么知道杜志康要拿这个把柄对付你？”
裴寂似早料到他会这么问，抿着薄唇慢条斯理的将自己那晚收到的信递给他。
信上落款处写了一个名字——蛊七。
“身份对我来说一直都是致命的弱点，当年事情的真相一日没有大白于天下，我便要一生都背负着先太子遗孤的污名之身。
而杜志康身为连淮翊的舅舅，在连淮翊回京之前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帮连淮翊扫除我这个障碍，所以我一直都有防备他，后来，我又收到了这封信。
送信之人是我和念安在燕北认识的，是连淮翊的死对头，我也不知道杜志康为何会突然带他来上京，不过他既然能把这封信送到我手里，那就说明杜志康在做某些事情时是根本不避讳他的。”
苏越咋舌道：“那杜志康知道你们认识吗？”
裴寂凝眉点头。
“我想他是知道的，只要他和连淮翊互通过消息，就不可能不清楚蛊七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苏越困惑道：“那真是奇了怪了，明知此人会成为身边的叛徒，还义无反顾地带着他，到底图什么呢？”
裴寂也想不明白这一点，但眼下的情况也不容他多想了。
其实就算蛊七不送信提醒他，他也早就做好了安排。
一个人的身份不可能隐瞒一辈子，如若有人想证实，那从裴家父女二人身上动手是最省时省力的，所以他那晚特意去找父亲合谋演了这出戏。
至于裴飘絮的下落，他当然也早就知道是杜志康的人把她抓走了。
他的眼线遍布上京，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杜志康自认为自己做的人不知鬼不觉，殊不知早就被他看到了。
一切皆是戏罢了，只看对方是在戏中还是戏外。
至于接下来的唱段，自然要等到回边境之后才能上演了。
杜志康已经派人把裴飘絮安然无恙的送回来了，他让裴云天和裴飘絮先一步出发了，倒也不为别的，纯粹不想看见裴飘絮那张脸罢了。
而苏越和沈朝臣回味着这些事，心中只叹是世事难料。
但聪明如杜志康，在听到民间风向齐齐指向自己后，再想想裴云天突然在老皇帝面前反咬自己的行径，经过一番细细回忆，很快便想到了古怪之处，当即把蛊七叫了过来。
“我那晚在那个老家伙房中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古怪，你为何背叛我，不要忘了是谁治好你体内的毒的！”
蛊七凝声道：“裴寂对我亦有恩情，若不是他，你连给我解毒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于情于理，我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杜志康气极反笑，“你不忍心看着他死，就忍心让我死是不是？蛊七，不要忘了你是我的……”
说到这儿，他似猛地意识到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蛊七却眯眼盯向他的脸。
“我是你的什么？你既然知道一些隐秘之事，为何不如实告诉我？跟着你从岭南到上京的这一路上，我心里一直都在奇怪，为什么你会突然找上我，为什么你非要我来上京不可，这些疑问，我问过你很多次，可你从不给我解释和回答，如今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若你还是不肯说，那我现在就回岭南，也省得继续待在这儿坏你的事！”
杜志康见他转身欲走，忙上前拉住他。
“阿七，你别这样，我现在不告诉你都是为你好！”
蛊七却讥讽冷笑。
“为我好？杜将军，我看你是忘了我和你那个好外甥之间的私仇了吧？我体内的毒是怎么来的，这些年我又是如何苟且偷生活下来的，你真以为我忘了？你们舅甥两个素来都是一条心，如今你却大言不惭的说为我好，你真以为我会相信你这等废话？”
杜志康咬牙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我对你真的没有任何恶意！至于阿翊那边，你放心，待他回京之后，我自会让他当面向你赔礼道歉！”
蛊七心念一动，挑眉道：“这么说连淮翊已经临近上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