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无忧
楼画语看着赤足无眉那样子,不像是说笑,转眼看了看躺在床上没动的姬瑾。
心中百味回转,如若说她爱不爱姬瑾这种话,她自来不认为是爱的。
可如若问她救不救姬瑾,她又感觉应该救。
转眼看了看关雎:“你水性好,在旁边看着点,如若我跳河后,你感觉要出事了,还是下去救我吧。”
以命相博,她自认为还是没这么无私。
关雎一直都是听她的,正要本能的点头,却见楼画语已然捧着那粒莲子朝屋外走去。
这才想起她说什么,忙出声阻止。
钱氏她们回过神来,忙要拦着楼画语,可无论她们怎么朝前追,就好像永远隔着楼画语一步。
此时已然到了傍晚,今日河道边虽出了事,可对于普通男女而言,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并不影响她们游河的热情。
楼画语一路捧着莲子到了河边,想着身后的关雎和钱越他们,总该会派人捞她的,想都没有再多想,直接朝河里跑去。
河道边准备上竹筏游河的男女都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时,楼画语已然跑到了河道中间。
秋日的天气燥热,傍晚的河水并不是很凉,楼画语刚跑没几步就感觉脚下湿滑,倒她整个人浸在河水中时,本能的想朝上浮。
可奈何今日那位大师踏水而来,河中水草疯张,她入河后,脚上丝蔓纠缠,一时拉着她不停的朝下沉。
手中那粒莲子因她不停的扑腾,从掌中滑落。
楼画语不知怎的,本能的想去扑那颗莲子。
这粒莲子是能救姬瑾性命的东西,她河都跳了,总不能丢了吧。
只是当她扑过去时,脚上缠着的丝草好像缠得越发的紧,让她根本没办法扯掉。
嘴里呛了一口又一口的水,楼画语感觉喉咙里发痒,几次想扑上抓住莲子,却都没有成功。
脚好像被越来越紧,眼前变得发黑,呛了水十分的难受,好像当真要死了一般。
楼画语看着那粒在水中慢慢朝下沉,带着冷冷寒光的莲子,猛的伸手抓手,跟着眼前一黑。
黑暗之中,她似乎听到了木鱼的声音,轻轻缓缓的敲着,不急不燥,不轻不重,每敲一下就让人心中沉了一下。
楼画语缓缓的睁开眼,却见不知何时处于一座小禅院之中,院门微开,只一身玄黑锦袍的姬瑾跪坐于蒲团之上。
而他对面,却并不是佛祖,也并未哪位菩萨,就是那位赤足无眉的大师。
两人面前的桌上,只有一块无字灵牌,和一盏长生灯。
姬瑾正握着一只油壶,朝长生灯里添着灯油,待油满后,又亲手拿过一边的火引,将灯点上。
点好后,这才抬头朝那位大师道:“老师言,此事交于大师,必当无碍。”
楼画语听到姬瑾说话,有些好奇的朝前跨了一步。
就在她跨步之时,原本阖着眼,轻缓敲着木鱼的大师缓缓睁了开眼,沉沉的看着楼画语。
他目光柔和,一点点的朝下落去,最终落在楼画语握着的手上。
楼画语被他盯得奇怪,一时也分不清这是哪里。
“灯乃指路之光,一点光亮,既是希望。陛下并非真心为这牌位之人所求,那么想要求什么?”大师却缓缓的收回了目光,看着眼前的姬瑾道:“陛下不言所求,贫僧又如何保陛下无碍?”
“让秦昊魂归黄泉吧……”姬瑾声音有些发沉。
楼画语闻言却猛的抬眼,朝前几步,一踏入院中,这才发现,姬瑾穿着的玄袍之上,用暗线绣着五爪金龙。
心中震惊,这就是前世那已登帝位的熙和帝了!
那大师却抬眼看了看她,依旧轻声道:“就算镇北王归于黄泉,陛下就得所求吗?”
“她夜夜不得眠,整夜整夜的站在那条长廊之上……”姬瑾声音有些沙沉,好像无奈,又好像宠溺的苦笑道:“秦昊魂归黄泉,她大概就不会再夜夜那般看着了吧。”
“陛下所求当真如此?”大师握着的木鱼重重敲了一下,沉喝道:“陛下所求为何?”
姬瑾半阖的双眼突然睁开,看着眼前的大师,苦笑道:“天道人伦,大师认为我所求为何?”
“陛下不言,贫僧既知,也无法相助。”大师敲着木鱼越发的快,沉喝道:“陛下既知天道人伦,那又何必执着于此,又何必让镇北王魂归黄泉,又何必让那蒹葭宫再次住人。”
他一句比一句快,每说一句,姬瑾脸色就微微变上一变。
待提到“蒹葭宫”时,楼画语脸色一变,姬瑾却猛的抬头:“如若不让她住于蒹葭宫中,南疆巫圣之徒必然要将她带走!”
“朕……”姬瑾仰起头,看了看禅房上头画着的五百罗汉,苦笑道:“我不愿她离我而去。就算将她囚禁在身边,我夜夜站在泰和殿上,看着她夜夜于廊上吹着风,就那样两两相望,我也不愿放她离去。”
楼画语听着此言,心中莫名发怨。
所以苗阳确实是见过她的,不过不是在她所知的现在,也是在那前世,她不知道的时候,苗阳也想救她出去的。
大师沉叹了口气,轻声道:“那陛下到底所求何事。”
禅房之中,变得静默了,除了轻轻的木鱼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楼画语想走过去,看姬瑾一眼,可木鱼一敲,就好像有什么推动,将她推开。
过了许久,久到楼画语以为姬瑾不会再说话时,却见他慢慢抬头看着大师,轻声道:“求她一生无忧吧。”
“她此生哪会无忧。”大师却转眼看着楼画语,沉声道:“我有一幻生之术,可实现陛下心中所愿,也不须陛下宣之于口,就是要吃些苦头。”
“心中所愿么?”姬瑾呵呵的苦笑,沉声道:“我心中之所愿,此生也无法实现,大师又何必取笑。”
“陛下乃是真命所归,自也该知天命,玄门之术,自有玄妙之处。”大师将手中木鱼放下,从袖中取出一根碧绿的玉管。
递到姬瑾面前,沉声道:“以陛下半腔热血,一幅衷肠,半生苦忧,换陛下心中所想,陛下愿否?”
那玉管如有铜孔大小,一头十分之薄,如同刀刃。
姬瑾接在手中,沉沉的道:“半腔热血?一幅衷肠?这些都可信。可这半生苦忧,又有何难?我往后余生皆是苦忧了,又何必在乎半生。”
“只是有一难处。”大师拿出一个灯碗,递到姬瑾面前:“陛下所立之灯与镇北王有关,幻生之术中,自然也与秦昊王牵连较深,先告之陛下。”
“如若他活着,或许她就不会那般恨我了。”姬瑾握着玉管,苦笑的解开衣襟,看着对面的大师:“就算我往生皆苦,愿她无忧!”
扯开衣襟,握着那根玉管慢慢朝心口戳去。
碧绿的玉管中,有着鲜红的血水顺着管口一点点流出,落入桌上的灯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