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死边缘
老太太说:“从前也学过画,你看她学成什么样子。”
依她看,傅年年的天赋完全点在了社交上,但这个孙女不擅长商业运营,对经营管理无天赋和兴趣,又不努力。
人以群分,物尽其用。长大后,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丈夫才是正经。
傅钊宁蹙眉:“她只是从前没有兴趣。”
老爷子不想理会这种小事,老太太也不欲多谈,眉头舒展:“就这样吧。”
顶多办几个画展的事。
***
夜深人散,傅年年从老宅走出来,和哥哥妹妹坐上回家的车。
傅朝朝已经睡着了,小家伙睡神附体,每天都要睡满十个小时。
傅年年看着胖团子睡着的样子傻笑。真可爱啊,娃娃似的。两三个月大的时候最像娃娃,裹在小衣服里,拳头握得紧紧的,不是哭就是睡。
转眼——傅年年小心翼翼地跟妹妹比手——朝朝都这么大了。
可是还没到懂事的年纪,真好。
人一松懈下来,就有点困,傅年年不禁也有了点睡意。她收回手,压低声音对哥哥说:“你刚才吓到我了,我以为你要和爷爷奶奶吵架。”
司机和后车厢的栏板已经升起,她不怕司机听到,但担心吵醒妹妹。
傅钊宁:“不会。”
老爷子和老太太年纪大了,有些固执,但大庭广众之下,傅钊宁不会给长辈难堪。
“我就知道哥哥懂分寸。”
傅钊宁暼她:“你还好吗。”
“我?我很好呀。就是有点被吓到,奶奶说那句话的时候,心悬在半空似的。”大概是那一点香槟作祟,她今晚格外有与人谈心的欲望。傅年年顿了顿,按耐困意,说出藏了很久的心里话,“其实我知道的……爷爷奶奶对哥哥和大表姐的态度,才是真正的喜欢和宠爱。”
“年年……”
这是事实。
傅钊宁找不到话来宽慰,握住妹妹的手。
傅年年靠着哥哥肩膀:“……我好羡慕大表姐。”
傅钊宁蹙眉。
他斟酌措辞,淡淡说:“你今天和她说了很久话。”
“是呀,大表姐很厉害。如果可以,我也想变成她那样的人。”
活得肆意洒脱。可是对于她,或许下辈子才有可能。
傅钊宁头一次听说妹妹有这种想法。他想象了一下,觉得那样的妹妹会很难搞。
不止难搞的问题,他或许都没搞的兴趣。
“……没必要。”
傅年年哦了一声,突然想到什么,嘻嘻偷笑:“我也想变成哥哥这样的人。”
“哥哥,我没告诉过你吧,你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年年很羡慕。惠惠表姐张扬潇洒,年年也很羡慕。还有焕宁表哥他们——我羡慕过很多人,也想过变成很多人……”
傅钊宁心口一揪,傅年年续道:“不过,我一直记得哥哥的话。”
她抬起头,盯着哥哥瞬也不瞬看着她的黑眸笑:“别这样看着我嘛,我不惨的,你要问我什么话。”
傅钊宁失笑:“什么话。”
傅年年郑重其事地复述:“我可以了解,但不必接纳一切。对我再好,也不代表我要为了讨好别人而委屈自己。我要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傅钊宁有些失神,她记了这么久。
傅年年笑容满面:“我以前不懂,但我记下来了,哥哥说的话,我都记得。后来,我慢慢懂了哥哥的意思。”
“我想听哥哥的话,不理会别人的干涉,选择自己的生活。”
傅年年枕回哥哥肩膀,“我……我想做个好妈妈,以后遇见一个喜欢的人,有个朝朝一样可爱的小孩子。”
“不那么闹就好了。”
“不像爸妈一样,完全丢下不管,也不像爷爷奶奶那么严厉,更不像外公外婆端着仪态和我们保持距离……”
“哥哥,你教完我那些,年年就懂怎么怀孕了,你一定要认真教我啊。我听说以后生了孩子,也不会再痛经。”
窗外景物飞速后退,一如岁月。她慢慢说着,思绪飘飞,灯影流转间,面容明暗变幻,全然忽略了傅钊宁身体变得越来越僵硬。
她以前不说这些话,因为快乐分享后能成倍增长,悲伤的念头却容易拉着分担的人一起悲观。她舍不得亲朋好友因为她不开心,傅年年想做带去快乐的那个人。
但偶尔说这么一次,心情都舒畅了呀。
视野渐渐昏暗下来,傅年年睡眼朦胧。
记忆的最后,恍惚是哥哥的问句:“……如果我想干涉你呢。”
哥哥干涉她?
不会的。
那样她对很伤心的。
“哥哥不会这么对我。”傅年年嘟囔。
哥哥却说:“如果呢。”
“如果……”
如果只是衣服鞋子,没问题的,人生却不一样,一生多漫长啊,哪怕哥哥对她非常好,她也会要自己选择。
“哥哥不会的……”
她不想失去哥哥。傅年年张嘴想说,但困意来势汹汹,她以为自己说了,最终没把后半句说出来。
独留清醒的傅钊宁看着妹妹想,她就这么相信他?
既然这么相信,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原谅吧。
傅钊宁摩挲妹妹的脸,以为那些傅年年难得吐露的话,很多都是心血来潮的念头。一句话记那么久很正常,傅年年记性虽然好,却不长情,也不专注,想一出是一出。
她心里憋不住话,几个表情就把内心活动全部抖出来。
所以,没问题的。
——傅钊宁“惩罚”傅年年以前,和妹妹谈心总在正经地点,这个情境实在无法与严肃扯上关系。
傅钊宁身体渐渐放松,自然地勾起嘴角,心想,宝贝……哥哥肯定教你,怎么怀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