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话音刚落,不远处驶来的小三轮按动喇叭,车后拖拽的麦穗秸秆与地面摩擦发出闷重的响声。
姜别起疑:“你不在学校吗?”
姜稚月想搪塞过去,理由没编好,旁边沉寂的大喇叭突然出声替她回答:“南安红糖糍粑,又香又甜的红糖糍粑——”
老奶奶笑脸慈祥,“小姑娘,来一块红糖糍粑不啦?”
手机那端所有声音消失,姜稚月的呼吸声顿住。
她盯着老奶奶手中的纸盒看了几秒,小心翼翼开口:“哥哥,你要吃糍粑嘛?”
最后询问的语气词显得格外心虚,因为底气不足整句话都是飘的。
“……”
姜别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姜稚月鼓起腮帮,扬起头对上奶奶依旧笑意盈盈的脸,老人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并不难看,有钟慈祥的亲近感。
她掏出零钱买了盒糍粑,蹲在地上和老奶奶聊天。
姜稚月咽下齁甜的江米团子,“奶奶,你知道这镇上有没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呀?”
老奶奶费劲回想,不太确定碰了碰老伴,“西口姓周的那家是不是有个小女娃?”
“是的呀,那家的小女娃长得可漂亮嘞。”
姜稚月和老奶奶道谢,端着只吃了一口的糍粑往城西口走。
路程靠腿儿十分钟,这个镇子差不多和学校一样大。城西的人影更少,有种走离城镇商圈的既视感。
姜稚月向路人打听周姓一家的位置,最后来到胡同深处。
一家大门紧闭,另一家大门半敞,冬天枯萎的葡萄藤蔫巴巴点缀着门栏。
姜稚月往前走了两步,正准备敲门时,里屋走出来个人。
梁黎也看见门口的女生,她怔愣几秒,擦干净手上的泡沫跑过去。
“稚月,你、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姜稚月收回敲门的手,眸光微闪。
这不是姓周的那家,对面的才是。所以梁黎家对门就有个十四五岁的女生,但她没有说。
姜稚月喉咙发干,发出的声音微弱,“有个奶奶说,姓周的那家有个女生,我过来找找。”
她仔细观察对方的表情变化,梁黎直视她的视线偏移开,“对面那家你别去找了,他们一家精神都有问题。”
姜稚月听出她话里的嫌弃,嘴唇动了动,果然是她多想了。
梁黎补充道:“他们家是有个女孩,辍学在家好久了,是被学校劝退的,智力发育不太好。肯定不是你要找的人吧?”
姜别的亲生妹妹,智力发育会不正常吗。
姜稚月陷入迟疑,犹豫地回头看了眼对面的大门。
梁黎继续劝阻,手指拉住她的臂弯,“他家的大人是赌徒,我们镇上的人都不待见他的。”
姜稚月若有所思,看来今天这趟是找不到人了。她嘴角弯出个小弧,笑意清浅,“谢谢你啊,我就不打扰你了。”
梁黎也没留她,送她出门告别,随即将大门关上。
然后,姜稚月听见“咔嚓”一声清脆的上锁声。她狐疑地回头看,有点别扭,又说不出哪里别扭。
大概是梁黎前后反转的态度,先是把一切隐藏,后又一股脑全部告诉她。
像是提醒她不要做什么,却更像阻拦她去做。
姜稚月觉得不对劲,硬着头皮想去看个究竟。赌徒怕什么,赌徒不能违法伤人,赌徒除了有不良嗜好,也是个人。
她提起一口气,转身之际,那道紧闭的门被人猛然拉开。
刷的一声,门板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动。
穿着单薄粗布裙的女生跑出来,跌倒在对面那家的门前,她不停哭喊,边用手敲打铁门。
“——姐姐救救我,姐姐!”
无人应答,她怯懦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胡同中。
姜稚月提起的那口气紧在喉咙。
她慢慢走过去,刚要出声前一秒,中年男人骂骂咧咧走出来,捏住女生露在外的皮肤狠狠拉扯。
女生没有任何力气反抗,缩成一团躲避他的殴打。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纤弱的脊背弓着,黑发蓬乱无比。
姜稚月手心濡湿了汗。
她回想起初中跆拳道老师交给的反袭手段,下意识四处寻找可以利用的工具。
有了!梁黎家门外堆砌的木柴,她拾起一根握在手里。
第一次实战操作,姜稚月冷汗直冒,走到男人身后,高举起木棍对准他脖颈处某个不致命部位敲下去。
男人晕倒在地,手中还拉扯着女生的头发。
姜稚月扔掉手中的木棍,十指张开又攥紧,对不起大叔,这已经是最轻的力道了!
你就稍微睡一会儿,别怪我t^t!
面前的女生浑身发抖,无法克制地嚎啕大哭起来,整个人狼狈弱小。
姜稚月不会哄人,她们也不熟,摸摸头的技能不能用。她慢慢蹲下,不自然地挠了下脸颊,“那个,你吃糍粑吗?”
女生止不住抽噎,蓬乱的黑发遮住她的脸,看不清面容。
姜稚月看了眼她倚靠的大门,过去五分钟,梁黎没有要开门的迹象。
……是不是,太狠心了点。
如果今天她不在,这女孩会不会被家人打伤。
姜稚月打开随身的小包,抽出纸巾递过去,“擦擦脸,有什么事可以和姐姐说呀。”
女生抽噎的声音渐渐减小,她怯懦地抬起眼,小声说:“谢谢姐姐。”
姜稚月展开纸巾,空出来的手帮她整理凌乱的头发,蒙住脸的头发被撩起,女孩瘦削侧脸映入眼帘,如果不是太瘦显得面色蜡黄,她会更漂亮些。
姜稚月抬手要帮她擦去嘴角渗出的血时,女孩突然呼吸困难,双手捂住嘴唇剧烈咳嗽起来。
哮喘病,她曾见过高中同学犯过,所以不陌生。
姜稚月手足无措,努力稳住心绪拨打求救电话,恰时,姜别的号码打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明天可以有肥更的滴个卡=v=
第39章 甜度39%
市人民医院距离南安镇最近,姜别把发病的女孩送来。
眼看着人被医护人员推进诊室, 姜稚月也忍不住想跟上去。
后领被人拽住, 姜别面色不善瞪她:“跑那去做什么?”
姜稚月无辜眨眼, 伸手拉下他的手腕,“我这不是去买东西嘛,红糖糍粑, 你吃不吃?”
姜别没脾气了, 直起身静静站在原地半晌, 清癯颀长的身影引得许多过往路人的频频侧目。
他垂眸若有所思盯了她会儿, “知道她家人的联系方式么?”
姜稚月小幅度往后退步子, 艰难找回消失的底气,“应该被我一棍子打晕了。”
简言之, 就是你看见的那只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庞然大物。
姜别后槽牙磨动,脸颊上的笑阴恻恻的, 怪吓人。他低头卷起衬衫衣袖, 感觉下一秒昂贵的布料就会被蓬勃的肌肉线条撑爆。
姜稚月急忙捂住头, “哥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句话不是你教给我的吗!”
姜别马上要用千斤锤锤爆她脑壳的时候, 诊室的门打开, 小姑娘被推了出来。
哮喘不是旁的突发疾病, 医生摘下口罩满脸担忧:“谁是家属?她有哮喘病必须时刻准备着急救药,还有她这满身的伤怎么搞得?”
对方语气中透露出对“不称职家长”的指责,所有矛头指向最像家属的姜别。
这口无缘无故的锅来得突然,姜别薄唇紧抿, 没有否认,反倒是平静承下医生的指责,“她醒了吗?”
医生摆摆手示意不称职家属自己跟去病房看。
姜别回头淡睨一眼来不及偷笑但嘴角明显呈上扬弧度的女孩,眼神交代她最好老实点儿,不然今天也会让她躺进病房里。
姜稚月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去病房,护士正为女孩包扎,具体的病历资料需要现在补办。但女孩一言不发抱膝蜷缩着,双眼空洞无神,让负责登记的护士急不可耐。
听见声音,她微抬起头,目光触及陌生男人的身影,清秀的小脸弥漫开恐惧的神色。
姜稚月急忙上前,蹲在床边放柔语气,“还记得姐姐吗?”
女孩垂着眼皮,看起来迷茫无措的样子,她抿紧唇角,动手轻轻勾住姜稚月的小手指。
姜稚月弯起眉眼,同时用指尖点了点她的掌心,“别怕,没有人会打你了。”
“不过,你得告诉姐姐,刚才打你的是谁。”
女孩挽起衣袖露出的小臂青紫遍布,很难想象她曾经受过如何的遭遇。
这句话似乎触及到她不敢回想的记忆,情绪的阀门砰地被冲爆,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抱紧自己的肩膀,小声求饶,“爸爸别打了,别打了……晚晚不会再犯病了。”
无法交流,无效沟通。
小护士无能为力离开病房,姜稚月拉着姜别出去,走廊寂静无人,他们两个相对而立,窗外一阵寒风掀起沾满消毒水味的窗帘,整个世界变得刺鼻难闻。
姜稚月低头,左手还拿着凉透的糍粑。
她垂眸想了几分钟,果断把纸盒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哥哥,我今天不是去买东西的。”
她其实一点儿都不喜欢吃黏牙齁甜的糍粑,她想帮家里找到那个女孩,抓住最后一丁点希望,试图与逐渐僵持的家庭关系和解。
如果找到她,奶奶会很开心。他们一家人说不定会长长久久相伴。
姜稚月深吸一口气,因为神经紧绷声音变得有些哑,“我问了镇上的老奶奶,他们说只有那一家有年纪相仿的女孩。既然奶奶说这次的消息很准确,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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