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周树海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四十多岁的年龄却白发染白两鬓,他牢牢桎梏住怀里的女孩,“晚晚乖啊,等爸爸要到这笔钱,爸爸就带你走。”
  姜稚月咬牙,恨不能上去锤爆周树海的脑壳,但理智告诫她不能轻举妄动。
  贺随淡睨他一眼,“赌瘾犯了吧。”
  姜稚月清秀的小脸板起,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自信一点,把吧去掉。”
  话音刚落,姜晚狠狠咬住周树海的手臂,趁他松手的空隙想要逃跑,结果后衣领被拽住,不过两个保镖已经冲了上去。
  周树海松开女孩的衣领,双手举起铁棍挥动。他神志不清,甚至对身边看热闹的路人挥舞棍子,一群人喧嚷地散开。
  医院里的工作人员上前试图控制他,但无果。
  姜稚月被保安推搡后退,她余光瞥见周树海的动作,惊恐地睁大眼。
  几乎是下意识反应,速度快到连贺随都来不及阻止。
  姜稚月跑过去护住倒地的姜晚,砰地一声响,过度疼痛导致神经迟钝麻木,身后的保安趁机将人制服。
  姜晚蹲在地上,护住她的人身体颤抖。她慢吞吞抬起头,无神的眼睛将那人看清后,“……姐姐。”
  -
  外科诊室,医生对着光检查x光片,“没有伤到骨头,在医院观察两天,没有别的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贺随接过病历单,道谢后离开诊室。
  彼时,单人病房里,姜别与父母刚到疗养院就听看护的保镖说出了事,急匆匆赶到病房发现受伤的是姜稚月,姜母好不容易收敛起的情绪崩溃。
  因为老太太的缘故,姜母对女儿怀有愧疚,本来好好的小姑娘,连连糟了那么多罪。
  姜稚月艰难地偏过头,“妈妈,我没事。”
  姜晚沉默的退到一旁,小心翼翼用目光打量姜稚月背上包裹的纱布。她压低声线,喃喃道:“肯定很疼。”
  她之前被那个人用棍子打过很多次。
  姜稚月却听见了,她伸手拉住姜晚的手指,轻轻晃了两下,“晚晚别担心,没有那么疼。”
  明明疼得脸色都发白了,嘴唇咬紧泛出血色,姜晚虽然智力发育迟缓,但不[]是傻子,这些看在眼里,越想越难受,最后小声哭起来。
  恰时,病房门被再次推开。
  姜老太太听司机讲述完事情始末,中间唯独遗漏掉是姜稚月保护姜晚这段,司机刚想起来想说,就见姜老太太快步迈进屋,“囡囡怎么哭了?”
  姜别拧眉,下意识挡住老太太的视线,“奶奶,晚晚没事。”
  姜老太太沉默,看着孙子的脸硬声道:“每次都只有这句话,她一出现你们全家都护着她,别忘了上次她打晚晚——”
  姜晚奋力甩开她的钳制,“姐姐没有,姐姐没有打我!”
  气氛陷入凝滞,房间中是剩下钟表咔哒转动的声响。
  姜晚眼眶猩红,拔高音量,将矛头对准这个人,“你为什么要赶姐姐走!”
  姜别看了眼身后的女孩,主动安抚姜晚的情绪,连带着奶奶一并拉出病房,想要给姜稚月一个安静的环境。
  迎面撞上贺随,姜别问:“有问题吗?”
  姜老太太慢条斯理整理衣装,抬头又是和蔼的模样,“是小贺啊。”
  贺随颔首,态度并不热络,“没伤到骨头,静养两天看情况。”
  贺随正打算推门进去,衣摆被人轻轻扯住,姜晚怯懦抬头,语气却坚定无比:“姐姐受伤了,很疼。”
  贺随耐着性子嗯了声,“所以?”
  姜晚抿唇,请求道:“请你好好地,保护她。”
  贺随若有所思,微侧身抬起下颌,凉淡的视线落在对面老太太的身上,他弯唇笑得很浅,“姜奶奶,据我所知,这小孩儿和稚月也并非血亲。”
  姜别神情微动,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能听懂他这句话的深意。
  不论他这个相伴十余年的哥哥,仅是认识不足百日的小妹妹,都能用心对待她。
  为什么,你一个经历半世沧桑的老人,外人口中旧世的名媛,却不能够。
  姜老太太被第一个被晚辈的气场震慑住,哪怕他仅是静静站在那,不是用质问的口吻,单单是问询的语气,就足够让她难堪。
  房门半敞,病房外的所有谈话声尽数传进姜稚月耳中。她抬眼望过去,对上男人清亮的眼睛,他好像在说——
  别怕,以后有我护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贺真好!!!!!!!!!!!!!!!!!
  第50章 甜度50%
  姜晚不肯跟姜老太太回去,扒住病床沿警惕盯着老太太, 姜母劝不动, 退去一边不说话。
  姜老太太好声劝着:“囡囡, 为什么不想跟奶奶回去?”
  姜晚一声不吭,犹豫看了眼床上趴着的人,贺随看出小孩儿的想法, 也相信聪明如姜老太太, 一样能看得出眼神的含义。
  姜稚月抿住唇角, 小声同姜晚打商量:“晚晚跟妈妈回去, 晚上姐姐去找你好吗?”
  姜晚不肯退让, “不,奶奶赶你走。”
  “……”
  空气陷入沉寂, 姜老太太脸部线条紧绷,良久松开提起的那口气, “晚晚, 我和姐姐单独谈一谈, 可以吗?”
  此话一出,不仅姜父姜母愣住, 姜稚月也摸不清头绪, 奶奶有什么需要避过其他人, 和她单独谈的。
  姜晚踟蹰,接收到姜稚月的示意,慢吞吞站起身,经过奶奶身边不忘说:“你不准, 赶她走。”
  一群人出去,空荡的房间只剩下两人。一躺一坐,气氛微妙不可言。
  姜老太太拢起披肩,放柔语气,“晚晚很依赖你,我如果再赶你走,会显得我很恶毒。”
  姜稚月唇线紧抿,忍痛坐直身,平视她:“奶奶,晚晚回来,我也很开心,我没有任何想为难她的想法……同样,我也很不能理解您的做法。”
  老太太垂头,染过的头发又生出鬓霜,她看向窗外,神情怔忪落寞。
  或许老爷子在天有灵,也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但她就是控制不住,疼爱的孙女骤然消失,原本承欢膝下变得寂寥无比。
  之后,姜稚月出现了。
  小女孩比囡囡大两岁,模样生得好看,她有缘见过姜稚月的生母,也是个伶俐漂亮的女人。
  她有着比平常人早熟的心智,来到陌生的环境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
  手里捧着老爷子的字帖,没有笔就用手指描摹。
  可是,每当姜稚月叫一声奶奶,她就下意识想到不知去向的孙女,渐渐的,家里所有人都喜欢上这个乖巧的女孩。
  就好像,已经把丢失的亲孙女遗忘脑后。
  那么多年,只有她一个人在找寻,得到失望的结果,然后继续找。
  姜稚月越是乖巧,她越是觉得这种伪装是在收买人心,她让儿子和儿媳,甚至孙子,都忘记了血缘至亲。
  好在她终于在有生之年,把孙女找了回来。
  本以为被搅乱的生活会归于平静,然而又成一团乱麻。家人指责她,她所做的一切全是错误的,她苛责一个小辈,逼她无家可归。
  就连亲孙女,也不能理解她。
  姜老太太长叹口气,话到嘴边有些难以启齿,“这么多年以来,是我这个老太婆一直亏待你,很恶毒吧。都活到一把年纪,还和小辈过不去,白活那么久了。”
  姜稚月不言语,手指却紧抠住被角。
  老太太看出姜稚月是怪她,但尊敬她才不说话,“贺家那小子刚才问我,为什么晚晚能待你如至亲,而我这个老太太却不能。他为你出头,晚晚为你抱不平,你那父母更是劝我好多次,说我不公平,让我好好补偿你,你是怎么想的?”
  姜稚月抬头和她对视,老人眼角沟壑纵横,年轮一圈圈无情刻下的痕迹,多半是为了寻找晚晚而操劳费心。她不想苛求什么,也不想得到什么补偿。
  “奶奶,我想让你,和我道歉。”
  说完这句话,姜稚月鼻尖酸涩,积攒许久的委屈令她招架不住,“我知道我没资格让您对我公平一点,可是……我也是个人,我也想好好的有个家,为什么您总是要怀疑我,要赶我走,我真的真的,很不能理解。”
  说到最后,她喉咙中溢出低低的呜咽声,断断续续的让人听了难受。
  姜老太太心生动容,可那句对不起卡在嗓子眼里,她说不出口。
  姜稚月眼底氤氲着水光,不小心扯痛伤口,她皱起眉。
  姜老太太伸手想去扶,手僵在半空,又慢慢垂落,“是不是,很疼?”
  姜稚月长睫颤抖,吸了吸鼻子,“疼,特别疼。”
  替姜晚挡住的,一个她敌视十几年没有血亲却真心对待晚晚的女孩。
  姜老太太声音哽咽,“稚月,奶奶谢谢你。”
  “然后……对不起,对不起。”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过去的一幕幕,平安夜姜稚月不舍得吃的平安果,给她削皮碰到面前。
  她却挥手扔在了地上,连带着女孩一颗热腾腾的真心,一并弃之。
  可惜,所有的事情,都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姜老太太离开病房,先回了静安巷子。没有强求姜晚一同回去,让姜母照顾好姜稚月。
  最后低声补充道:“年三十,大家都回家。”
  姜母坐在椅子上剥桔子,时不时抬头打量对面的年轻男人。贺随她认识,儿子的至交好友,角色一下子转变成未来女婿,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姜母状似不经意开口:“小随,你是和我们稚月在谈朋友吧?”
  姜稚月接过母亲剥好的桔子塞进嘴里,黑白分明的眼睛转向一旁,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贺随掀起眼皮,承认道:“是。”
  姜母:“那蒋老师知道这事儿吗?她是怎么说的?”
  姜稚月回忆了一下,前不久蒋教授是说,如果贺随欺负她,当母亲的绝不会手下留情鞭挞儿子。应该是这个意思。
  贺随唇角翘起,缓缓勾出个笑,“蒋老师说,等明年找个日子,先把婚订了。”
  姜稚月被嘴里的桔子呛到,闷闷咳嗽出声,“我怎么不知道!?”
  贺随面不改色,替她顺了顺气,“没来得及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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