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攻从书里穿过来后 完结+番外_
屋外的弟子们看傻了,直到有人开始逃跑,他们才一一惊吓地逃开。
没人堵着门,门外的月光洒进屋内。晏九河试着凝实身躯,当双脚踩在地面上后,他第一件事便去握住萧笙还在往外冒着血的手腕。他低头舔去上面的鲜血,萧笙没有躲开,只是有些发愣地看着他。
萧笙的伤口很快便止住了,他身上的伤也并不严重。晏九河松了口气。
也不知怎么的,晏九河瞧见这样的萧笙,有些想逗他,情不自禁道:“娘子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样的甜美。”
说罢他便又愣住了。熟悉感,像早就做过一遍说过一遍般,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有些信了,他和那只厉鬼本是同一个人。
萧笙伤好后,是被那些个师兄弟赶出道观的。因萧笙而没了那老道士的凌.辱固然值得他们感谢,但萧笙弄来的那只厉鬼也同样令他们害怕。懦弱、自私,萧笙在末世里早已见得多了,再来他也不是为了他们才这样做,所以也会不因为他们而感到失望与懊悔。
晏九河一直知道萧笙不是那种天真到愚蠢的孩子,可当他看见这样冷静又冷漠的萧笙时,仍会觉得心疼,心疼曾经萧笙是经历过什么,才会这样无波无澜,就像已经见过无数回一样。
这种感觉并不太好——他没能知晓萧笙的一切,没能陪他参与一切。
在星际时,是他将萧笙养大的,他自己的性格自己清楚,他对萧笙有着超于正常的控制欲,萧笙只能在他安排的学校上课,只能由他指定的人接送,不允许他与哪个同学亲近,甚至看见他与谁说了超出他预期中的话,哪怕多一句,他也会不满。他控制着萧笙正常的社会交集,使得萧笙只能活在他为他圈下的那小方世界里。
他知道那是不正常的,萧笙又不是他真正的孩子,即便是他自己的孩子,他也应该给他自由。可他不肯,他也做不到。对于萧笙,他就是存在这样病态般的控制欲与占有欲。
幸好的是,萧笙都一一接纳了,又或者说,正是因为从一开始萧笙对他完全控制的态度就是无条件地顺从,从而令他愈发得寸进尺。
萧笙看似无辜,却又正是祸源。
本来就是同一个人,晏九河在陪伴萧笙的日子里,再次重蹈覆辙。
萧笙十八岁当晚,主动向他求.欢;萧笙每每看他的深情眼神;萧笙对他完全予取予求……这一切都让晏九河心生怀疑,为什么他从一开始就不害怕?别人看厉鬼是什么眼神,而他是什么眼神?他喊的真的是自己吗?他很确定,星际的自己是在这个世界之后,而非之前,那么萧笙爱着的,究竟是哪一个晏九河?
他就那么爱他吗?从这个世界开始,到下个世界,都不曾忘记?那他又算什么?当了两世的替代品?
难怪,在星际时,萧笙对他不合理的控制也从未有过怨言,甚至连一次找他谈谈都没有。他接受得那般自然,正常的恋人会接受得那么自然吗?不,不会。他们会因为这一点而产生争吵,也许最后会解决矛盾,也许最后一方终于受不了转身离开。
可萧笙,从未与他争吵过什么,哪怕一次。
人就是这样,太艰难了,你觉得苦;太顺遂了,你又觉得可能是陷阱。患得患失,最后终于还是将事情弄得一团糟。
萧笙才二十四岁,可已如个将死之人。他面色苍白,眼窝下陷,毫无生气,全然没了之前民间流传的年轻天师的气宇轩昂。这都是因为晏九河,因为他那莫名其妙的妒火与猜忌。
晏九河看着这样的萧笙,心里除了疼痛并无半点快慰。他有些后悔了,可一想到那厉鬼曾说过,即便萧笙死后,灵魂也属于他,他又觉得这样也好。听说有些人死后,会失去生前的记忆,晏九河想,那便是他们的开始。他会让萧笙爱上他,彻彻底底属于他一人。
以前,晏九河一直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在确定对萧笙的心意后,先想到的是萧笙会离开他,于是疯狂地将他困在他的世界里,而不是向萧笙直接展现他的爱意。直到他现在成了厉鬼,一路陪萧笙到此刻,他终于懂了。
——他曾不信任萧笙对他的爱,他曾恶意伤害过萧笙,甚至害死了他。于是在下一世里,他本能地觉得萧笙不会原谅他,萧笙会离开他,所以,他便再次将萧笙囚困于他身边。
呵,他是个多么卑劣的人啊。
晏九河抬手捂了一下眼睛,转而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萧笙,嘴角扬起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哑声问他:“宝贝,你爱的人是我,对吗?”
萧笙也笑了,却是有些悲伤的:“为什么到现在,你还会问这种问题?”他抬起无力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鬼吞食人心后,会短暂得到人的心,只要你那时想着自己,再感受我的心脏,我对你是什么心意,你自然能知晓。”
他说这么一长串话,已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他急急地喘了几口气,又朝晏九河笑开:“时间不多了,快些吧,心脏死了你就什么也问不到了……”
他躺在地上,静静地看着晏九河暴涨的鬼气将周围一切都化为齑粉,只余下那把被小师弟偷走的那把剑和他自己。
偷剑的小师弟与左阳观那些弟子并不一样,他不是孤儿,他有家族,且还是有名的道门家族。因听说了老道士的癖好,故意来道观里,随时瞄好机会偷剑的。都是同行,他们家里人对这老道士的实力自然也有所了解,本事平平,全靠那把宝剑撑着。现如今老道士死了,小师弟拿着剑回了门,自然是风光无两。
但到底是太年轻了,容易膨胀。萧笙这些年在外的名声比他高了,他也清楚萧笙之前召来厉鬼,肯定会自食恶果,便想着利用除养千年厉鬼的邪道的名头让自己扬名。一见萧笙,那副被厉鬼吸尽阳气,随时都可能升天的模样让他心中一喜,于是便借着之前道观一起合谋那点情份将萧笙诓来埋伏。
鬼是没有眼泪的,但晏九河却觉得双眼刺痛得很,他哽着喉咙道:“你是故意的,对吗?这是对我的惩罚?”萧笙出门时,将他的牌位困在了灵阵中,他无法离开那间房,花了些时间才追上来,可已经晚了。
萧笙明知道那人不怀好意,还是一个人来了,用这种方式离开他,摆脱他的囚禁。
他抬手,将那柄剑吸入自己手中,跪在萧笙跟前,看他不再眨动的双眼,垂首道:“宝贝,对不起,我知道错了……”那句原谅他不敢说出口,也不敢奢求。
专克邪崇的剑将晏九河的双手灼烧着,他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死死握着,对准自己的心口,迟迟未能下手的原因,并不是他害怕就此烟消云散,而是乞望再能看见萧笙的魂魄一眼,就一眼,一眼便好。
一分钟,漫长得像过了一个世纪。萧笙的魂魄淡得几乎让人看不清模样,他本像是想直接消散的,但大概是见晏九河这模样又心软了,才最后努力凝了一丝出来,脆弱得风一吹就能散的一丝。
他伸出手,摸了摸晏九河血色的双眼,无奈道:“下次别再这样了……”
说罢,他碰了碰晏九河的唇,终于再找不到半点踪影。
那把利剑落在地上,“叮铃”一声脆响。一阵黑雾跟随一阵白雾一同飘散在这片山丘上,那时,那山丘正开着漫山的野花。像是土坟上随意生长出的花朵一样,在为死去的人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