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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人面兽心

  黑衣女人?
  我瞪大眼睛看着姐姐,颤声道:姐,你确定……看到那画家背上,趴着一个黑衣女人?
  姐姐嗯了一声,说奇怪,你们都没看见吗?
  肯定看不见啊,因为那新郎过来的时候,背上哪有人?
  她这么一说我心里有些发慌,总觉得这黑衣女人,八成是和“女贞”符里的脏东西有关。
  姐姐见我神色不对,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她?我哪敢说动用了阴符,说没事,应该是你看花眼了。
  回到酒席,一桌子美味佳肴我一点胃口都没有,想着小时候家里来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和父亲闲聊,当时姐姐也在——那老道指着姐姐,好像说了什么“这女娃天生灵体”、“玄冰”之类的话。
  现在看来,难不成姐姐的体质,天生就异于常人,能看到普通人看不见的“脏东西”?
  *
  完成了第一笔生意,赚了两万,尝到了甜头,我决定继续给人画阴符,至于因果啊、报应啊、罪孽啊什么的,早就扔到了九霄云外。
  不是不怕,而是由不得我怕。
  丁不图拍拍屁股走了,给家里留下了一大堆烂摊子,总得有个人去收拾。
  况且他不是说了吗,我这“含笑九泉”命格,一身孽障,18岁那年侥幸躲过一劫,还有两个月不到就20岁,又是一劫,唯一符合条件的马曼曼也和我闹掰了,横竖是死,不如死前替家里分担点压力——至少,不能让姐姐被那个变态光头给抓走啊。
  想到这,我更加坚定了决心——这阴符,是非做不可。
  那时候的我,一门心思想着凑钱,却不知上山容易下山难,请邪神容易,送邪神更是难上加难……
  就在黄丹和画家的婚礼,过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黄丹来店里找我了。
  她来的时候,衣衫不整,哭哭啼啼,脸上还有大大小小的淤青,嘴唇都肿了。
  看到她这幅模样我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不是被阴魂给报复了,一问才知,和阴神无关,而是和她那个爱得死去活来的画家丈夫有关。
  黄丹咬着牙,恨恨地说——画家就是个畜生!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话倒也不无道理,黄丹将梦想变成现实后,发现两个人真的生活在一起,原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幸福。
  画家是外地人,工资收入不稳定,无房,无车,偶尔靠卖几张画赚点零花钱,在没有遇到黄丹前,他住的地方是咱们细水镇最差的炭黑屋。
  婚后,画家“顺理成章”地搬进了黄丹的新家,一开始两人还如胶似漆,甜甜蜜蜜,但相处久了,彼此的缺点暴露了,黄丹越发觉得这画家没有责任心,自私,不是个男人。
  首先画家不爱运动,也从来不做家务,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全压在了黄丹的身上,平时要么躺在床上,要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说是通过冥想来获得绘画的灵感。
  一开始黄丹还能忍受,甚至觉得画家很有“意境”,但时间久了就渐渐觉得不是回事了……
  首先一个大男人天天宅在家,什么事也不做,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成何体统?再者他的画只能孤芳自赏,最多加上自己这个脑残粉,放到外面,人家根本看不上眼,更别提卖钱,导致家里的经济来源,就靠自己一个人维持,长久下去,怎么吃得消?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大不了把他当花瓶养着,反正男人能养花瓶,她黄丹也可以,谁让自己爱他呢?
  真正让黄丹产生离婚念头的,是一些更恶劣的事……
  有次发工资,黄丹特地去超市买了很多“硬菜”,又买了一只澳洲大龙虾,回到家刚烧完菜,单位那边一个电话打来,说是有急事要过去一趟,黄丹没办法,让丈夫自己先吃,然后急匆匆地出门了。结果等她回来的时候,发现满桌子菜被扫荡一空,那只澳洲大龙虾更是只剩下一堆壳子,吃得是干干净净,一点没剩。
  黄丹当时又累又饿,没想到回家丈夫连一口吃的也不给自己留,委屈得流眼泪,指责丈夫太自私!
  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玩手机的画家,听到妻子的抱怨一脸不以为然,说他每天都要创作,大脑不断地运转,多吃点东西补补脑怎么了,你也太小题大做了。
  丈夫的话一下子点燃了黄丹压抑许久的怒火,她气愤道:“得了吧,你补再多脑有什么用,画的画有人卖吗?能卖超过十块钱吗?还不如老老实实找份工作实在!”
  这话一说画家脸色沉了下来,指着黄丹道:“你什么意思?你敢说我的画连十块钱都不值?”
  黄丹冷笑:难道不是吗?明明画得这么稀烂,还指望人家去买?
  画家一下子炸了,冲过去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黄丹的脸上。
  黄丹简直不敢相信,画家居然打自己?
  她疯了一样和画家扭打在一起,但女人的力气终究天生不如男人,很快就被画家打得躺在地上,对方还不依不饶,一阵拳打脚踢。
  这件事之后,黄丹觉得自己看穿了这个男人的真面目,想要离婚,结果画家直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不停地扇着自己的耳光,说他是一时冲动,希望黄丹能原谅他。
  黄丹还是心软了,说原谅你可以,但你得去找个正儿八经的工作。
  画家嘴里答应,但这件事风头过了之后还是和以前一样,宅在家里好吃懒做,无论黄丹怎么催促,就是不肯出去找工作。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几天后的凌晨,黄丹正睡得熟,忽然被一阵交响乐吵醒,起床一看,发现丈夫坐在客厅的画架前,手里拿着铅笔,脸上露出沉思状,旁边的一台大音响,音乐声从里面传出。
  黄丹问画家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画家没吭声,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黄丹走过去准备关音响,画家连忙急声吼道:“别关,我发现交响乐可以给我带来灵感!”
  黄丹没理他,直接把音响关了,然后对丈夫冷冷地说:“你反正不用上班,熬夜到几点都行,但麻烦体谅体谅我好吗?如果你不能给这个家里带来收入,也请不要制造麻烦!”
  画符仿佛没有听到似的,双手用力抓着头皮,一脸崩溃地嘶吼道:“你知道你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吗?眼看着一副神作就要面世了,是你!是你毁了它!”
  黄丹已经彻底对这个男人死心了,面无表情地走到画架面前,抽出画纸,撕了个稀巴烂,冷笑道:“这种辣鸡画东西如果能称为神作,那街上小孩的涂鸦肯定能名流千古!”
  听到这话,画家的眼睛一下子变得血红,浑身剧烈颤抖起来,怨毒地望着妻子,猛地扑了过去。
  他把黄丹扑倒在地,骑在她身上,一拳又一拳地往她脸上招呼。
  黄丹不断挣扎,哭喊,尖叫,然而画家依旧没有停手的打算,反而出手愈发狠辣,要不是旁边邻居听到,过来敲门,黄丹觉得自己就要被打死了。
  听了黄丹的遭遇,我心里的震撼无以复加——万万没想到,这个表面斯文儒雅的画家,居然是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他不但整日游手好闲,还这样毒打黄丹,这特么是啥啊?
  畜生!
  黄丹凄然笑道:“我以前觉得,他说话,做事,有种超凡脱俗的气质,这也是他吸引我的地方——现在看来,这他妈就是个神经病才有的行为!!”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黄丹才好。
  十八岁之前,我和姐姐也没少吃丁不图的拳头,那种滋味,真是绝望到了极点,以至于丁不图离开家中多时,我也没怎么想他。
  我问黄丹,你有什么打算?
  “离婚!立刻离婚!和这种神经病生活在一起,我不被他打死,迟早也会疯掉!”黄丹激动地说道。
  我叹了口气,道:恐怕不行,你难道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吗?
  黄丹一脸茫然。
  我提醒她,当初请完阴符后,就跟你说了——一旦选择了配偶,这辈子都不能离婚,否则会出大事。
  黄丹问我,会出什么事?
  我摇了摇头,说这谁说得准?但你可参考下赵家的那对夫妻。
  听到这话,黄丹瞬间面无血色。
  半晌后,她捂着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说她命怎么这么苦,难道这辈子,都得跟一个神经病生活吗?
  我对黄丹说,阴符一旦下了咒,阴魂就等于和黄丹结下了契约,如果惹了阴魂不高兴,倒霉是小,丢了性命可就得不偿失。
  黄丹没理我,自顾自的哭。
  哭得一会儿,她也没和我打招呼,就这么离开了……
  本以为她会彻底断了离婚的念头,没想到几天后,她又来找我诉苦,说昨天单位出去聚餐,一个帅哥同事喝醉了,跟她表白,说喜欢她几年了,只是一直没勇气说出口,看到她结婚的那天,那叫一个心如刀割,肝肠寸断。
  黄丹十分尴尬,准备离开,哪知这帅哥同事忽然抓住她的手,含情脉脉地说:“我会等你的,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他,我会倾尽一切去追你。”
  回到家后,黄丹辗转难眠,心绪难平,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帅哥同事的身影。
  她开始后悔了,觉得这么好的男孩自己错过了实在太可惜——现在呢,嫁给一个游手好闲,神经质,还有严重暴力倾向的画家,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狗眼。
  我沉吟了一番,问黄丹,如果你现在也不知道画家的真面具,时间退回到你们结婚前,两个男人同时跟你求婚,你会选择你的同事还是画家?
  我让她好好考虑再回答。
  黄丹想了很久,最终苦笑道:我恐怕还是会选择画家……
  她心里很清楚,当时的自己,对画家爱的疯狂,哪怕男同事那时候跟她表白,也绝不会答应的。
  只是,这世上的种种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能剥开人心去看,是天使还是魔鬼呢?
  倾述了一阵后,黄丹准备回家,我拦住她,说:“丹姐,要不你试试报警?或者,我去见他一面?”
  作为画符人,这件事我多少也有责任,想着如果那画家依旧死性不改,对黄丹滥用暴力,我不介意亲自出手教训一下他。
  黄丹惨笑一声,说没用的,那个人已经疯了,真报了警,指不定他会对我做出什么事——丁勉,你也别去找他了,不然被他盯上,你以后也没好日子过。
  我沉默不语。
  这世上最难斗的人,不是狠人,也不是不要命的人,而是疯了的人。
  假如画家真的精神有问题,我惹毛了他,他跑到我店里来杀人放火,到时说不定都不用负法律责任……
  大概又过了半个多月,那天晚上,黄丹突然来到了店里——当时的细水镇,已经处于一种极端“特殊”的时期,到处都隐藏着危险,而我又得罪了一个十分棘手的敌人,正想着怎么应付,对于黄丹的突然来访,十分不耐,正想着怎么把她打发走,她幽幽开口道:“我离婚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
  黄丹说,她现在的日子生不如死,画家只要稍微心情不好,或者没有灵感,画不出画,就会打骂她,报了几次警,jing察一开始还管,后面说这是家事,而且伤口构不成吃官司的程度,不好处理。
  然后,那帅哥同事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打了鸡血,突然开始疯狂追求黄丹,每天给她送花,带饭,甜言蜜语各种来。
  对于黄丹来说,家里和单位,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天堂和地狱。
  最终,黄丹还是选择了离婚,那画家也没纠缠,大大方方的签了字,就在四天前,两人已经办完了离婚手续。
  “丁勉,我和他离婚已经过了四天了,好像也没出什么事……你说,会不会根本就没啥事发生?”黄丹抱着一丝侥幸问道。
  我想了想,说也不排除这个可能,阴魂其实和人差不多——有时候你得罪了某个恶人,惹他不高兴了,但也许他当时心情好,就放过你了。
  黄丹咬了咬嘴,苦涩道:“可是,我觉得没这么简单啊……”
  我问她什么意思。
  黄丹犹豫了半天,这才告诉我——她最近晚上,一直在做噩梦,很可怕的噩梦!
  她梦到一个穿着黑色长袍,头发上插着簪子,脸白得跟纸一样的女人,在梦里咒骂她。
  那女人骂黄丹,说她是个不知廉耻的荡妇,没有贞操,不遵从女德,一定会遭报应的!
  我听得心头一惊,忙问她,这个梦什么时候开始做的?
  黄丹说:四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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