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突如其来的请帖

  “叮铃铃……”一阵闹钟声起。
  我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
  刚刚坐起，手指就碰到了硬又凉的东西。我扭头，看见了那本金色的相册。
  突然想起，许多年前，李纪尚笑着告诉我：“我最喜欢金色，你穿最好看。”我摇了摇头，后来有人向我证明我穿不是最好看的。
  将相册推到一旁，起身。
  收拾好后，妆毕，我便拎着包出门。
  突然想起今天可能有雨，我顺手拿了门边黑色的雨伞。
  我在六年前就离开了安城，没了李纪尚，没了母亲，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安城生活了两年又离开。
  我喜欢首都的热闹，它让我能在为生计忙碌的人群里发现我母亲的影子，这样我不孤单。
  我照常坐了地铁，买了早餐。来到公司的时候，只有容幸一个人开着灯在整理资料。
  公司的人都叫她小名：幸福。
  真是个好名字。
  我好像看到了我刚毕业那会的时候，落魄，卑微，却努力想让每个人都能接受我，像幸福一样每天走得最晚，来得最早，做的最多却无怨言。
  “苏秘书，你来啦！”小妮子转头见到我，愉悦的打招呼。
  我笑着点了点头，将手上的一份早餐放在她的桌子上：“吃完再做。”
  “苏姐……”她欲言又止。
  “都半年了，还要拒绝我的早餐吗？”我故作严肃地说。
  幸福有些羞涩地笑着，脸上带着感激：“苏姐，谢谢你，但是我以后真的不能再吃你的早餐了，真的，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无功不受禄，我希望，苏姐不要一直无条件的对我好……”
  “嗯”我打断了她的话，没有一点点犹豫
  “你应该管好自己，别让你母亲伤心”我笑着继续说道，却又一愣，李纪尚的脸又浮现出来。
  我不顾幸福的眼光匆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关上门，心情低落，我说了和他同样的话么？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这个城市的一角。不得不说，早晨的阳光真好，外面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我想，我的背后也有光，还是金色的。
  另一间办公室里。
  “白总，这是你要的资料。”西装男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辛苦了，继续调查她的过去，越详细越好。”白彦看着照片上明眸皓齿的女人，笑了笑，眼底却有一丝抹不去的哀愁。
  “是。”西装男深深的鞠了一躬，走了出去。
  父亲，你的遗愿，我帮你完成。白彦开始认真翻阅资料，却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个女人的身世卑微，资料少的可怜。
  根据父亲留下的东西，也只能查到一些过去的基本个人信息，几张旧照。
  真是个美貌的女人，白彦不禁想起那天在电梯撞见的女人，明明都一样的美貌动人，眼底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伤。
  公司的办公室里，我揉了揉略感疲惫的眼睛，看了看时间，已经11点18分了，快到下班时间了。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我拿着包就出去了。
  走出办公室，发现幸福还在整理资料，叮嘱了几句，我轻快地离开了。
  三年前，我来到这家公司应聘，就是看中了它的工作氛围，安静严肃，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互不打扰。
  恩，就像每个想要改变命运的女主人公，我也改了名，拿到大学通知书的时候，我就决定改成苏无言。苏是我母亲的姓，我不想改。我的母亲叫无楠，想必是一生无难事的意思，可是却成为了一个可怜的人，吃尽了苦头。
  两年的时间，我努力成了公司里一个年纪较轻的经理秘书。办公室的工作不难，却累，公司的新人一般都从这里开始磨砺，所以我的工作说不上重要，却也足够烦心。
  “苏小姐，你的信。”前台小姐微笑着叫住了我。
  “好的，谢谢”我走过去接住了信。
  寄件人是春子，这让我有点意外。
  那会全育中学的人都知道，我和春子是死对头，说来也没什么矛盾，只是因为春子也喜欢李纪尚。
  “我一定会得到他的，你根本没有资格和他在一起！你根本配不上他的喜欢！”记忆中春子歇斯底里的哭叫仍像一个发怒的母狮子。我无奈的笑了笑，还能是朋友吗？
  就近去了附近的特色餐厅，服务员热情的将我迎进去。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显然这是一个客人刚走的位置，桌上没喝完的汤还热腾腾的冒着热气。待侍者收拾完毕后，我坐下来拆开信封，通红的订婚请帖让我不禁微微一愣。
  莫名地，我突然有些紧张，我急忙打开请帖，看到了新娘，新郎的名字。
  整颗心忽地沉了下去，凉意从脚底袭来，我呆住了，世界安静下来，只剩轰轰得耳鸣......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回的家，但我记得我没能忍住眼泪，我想忘记的人依旧是我最怀恋的人。
  恩，我看到了庄心妍和李纪尚的名字。
  庄心妍是春子的大名。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对不对。
  李纪尚也是一个会重名的名字。
  他且说过，不会回来。
  也许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耿耿于怀的人只有我吧。
  我该像其他所有被邀请的人一样，大方优雅地出现在订婚现场祝福春子，但是我想我应该做不到，我决定逃避。
  我像个胆小鬼一样将请帖扔到了垃圾桶，我怕在那个叫纪尚的男人的订婚现场，像个傻瓜一样哭出来，哪怕只是一样的名字。我明白，我控制不住。
  一直说我要忘记他，可我一直都在等他。当年纪尚走的时候没有留下一句话，我时常安慰自己这只是不甘心。
  那是在英语早读课上，李纪尚那样的好学生却迟迟不来，我无心读书，一直看着窗外，直到班主任的出现。
  “李纪尚同学因为家里的事转学，因为时间紧迫，没来得及和同学们道别，现在应该已经出发到火车站了，以后纪尚同学不会再回来上课，特意让我.....”
  后面班主任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不顾老师和同学们的惊诧得眼光发疯般冲出教室，不是我胆大妄为，我是真的很害怕......
  跑到头发全散了，我任凭它们在风中肆意的和眼泪一起纠缠。好不容易到了火车站，我只看到了纪尚平时最好的两个兄弟：达安和呈现。
  达安看着我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我期待的看着他，眼泪却要掉下来。
  “梦妮，纪尚他......他已经走了。”达安为难的看着我。
  强行露出的笑容瞬间崩溃，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放声哭出来。
  达安安慰地将我抱在怀里，呈现站在达安的身后静静的看着我：“纪尚让你不要等他......梦妮......”
  后面的事我刻意给忘了。之后我的母亲胃病又犯，大概是实在抵不住我的哀求，母亲去了医院，检查结果让我的生活深深地陷入绝望：胃癌。
  我每天看着母亲痛苦在床上辗转反侧，恨不得自己代替她受着一切罪过，可是我也害怕，害怕她会突然在某个清晨安静的睡去。我害怕我唯一的亲人会离去，痛苦像虫子一样每天咬着我，我也越来越悔恨自己做过的错事。
  我记得母亲离开的那个早晨，她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却难得的说了许多的话。
  她说，妮子，妈妈对不起你，妈妈给你的关心太少了。
  妈妈能给你的太少了，让你吃了不少苦，你要怪就怪你妈妈吧，不要总做一些事来伤害你自己。不要怪你爸爸，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仇恨会让一个人变的不像自己。你这辈子永远是妈妈的好女儿，但愿下辈子你不要再做我的女儿，能过的快快乐乐，简简单单......妈妈不怕死，最怕你过得不好，你一定要坚强，别放弃自己，努力做个好姑娘，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我也是在那时候第一次看见母亲神志清醒的流泪，那天早上，我没有去上学，母亲给我的笑容比我们朝夕相处十五年来给的还多。
  时隔十年，我现在还是经常性失眠，经常梦到她。
  从那时我开始变好，努力学习，好好生活，尤其在母亲离开以后，擦干了眼泪我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其实我特别想念她，哭到最后没有眼泪流出来。
  初三那一年我变了一个人，跟以前的朋友都断了所有的联系，但是没有人怪我，也没有人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我安静地学习和生活，靠着邻居，学校和政府的接济生活。
  我第一次自己煮饭，摸着家里用了很久的厨具不停的流泪。
  我第一次收拾卫生，拿着扫帚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第一次给盆栽浇水，拿着水壶发呆浇了自己一脚的水。
  我第一次接受了别人的捐款，拿着厚厚的钱麻木的忘记说谢谢，在达安的提醒下低下头细小如蚊地说了谢谢。
  我第一次拿着书，啃着馒头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苦读。
  我第一次回到空荡荡的家中，没有母亲的身影。我坐在沙发上发呆，过了一会，突然想起我还有作业要写......
  后来我在所有老师和同学诧异的目光中考取了一个不错的高中，忙忙碌碌，我又贷款念完了大学。
  毕业后又出来工作，好像我的人生开始一帆风顺。
  总之，我总算没有辜负我母亲的期望。我过得很好，只可惜没有办法让母亲过上现在这样的好日子。
  我关上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失眠。
  深秋的夜晚很冷，我突然想起春子说过，她以后结婚一定要穿最美的婚纱。其实我有点想去看看，但我不能。
  她是我唯一一个有过亲密友谊的女性朋友，虽然她的动机都是为了李纪尚，但我也很感激曾经她对我的好，我什么都可以不计较，我最想要的就是陪伴和关心。就算让我知道结局，重新选择和她的友谊，我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不后悔。
  关上灯，闭上眼。
  是时候告别过去，告别卑微了，苏梦妮，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