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前不久,在这条上学路上,第一次遇见搭讪不成转而试图将她塞进破旧小夏利的陌生人的时候,她跟姆妈说了,结果却换回来姆妈的责骂:“他为什么不问别人来问你?还不是因为一看你就知道你是戆度二百五,要是聪明人,你看有谁敢去招惹!”
  说了也是白说,不论什么事情,她妈的第一反应就是问题出在她身上,苍蝇不叮无缝蛋,自己是蠢驴,所以才会招麻烦。
  因而这件事情她回去后就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心想万一是自己的错觉呢,自己默默的把这件事情给消化了。
  不管是不是错觉,自这件事情以后,她就从不搭理路上碰到的任何认识和不认识的男人了。以前有人搭讪或问路,她还会停下来,看一看那个人的脸,现在,她只低头走路,任何人搭话,她都不理不睬。
  唯有一次,因为问路的是女人,怀里还抱着个蜡烛包,包裹着一个熟睡的小娃娃,而且当天刚刚组织过学雷锋的活动,老师关于学好人做好事争做美德少年的教诲言犹在耳,做了这件好事,明天的学雷锋手抄报便有了素材,而恰好她又知道那条偏僻的小马路。这一带棚户区、旧里弄集中,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去的窄巷多而稠密,低矮破旧房屋密密麻麻,有如迷宫,若不是她,一般人还真不知道。
  所以她便领着这女人去她要去的地方。
  蜡烛包里的小娃娃无声无息,睡得香甜,但女人仍然一路走,一路轻轻颠她的小宝贝,边把下巴在蜡烛包的尖尖头上蹭,温柔唱着童谣:“一歇哭,一歇笑,两只眼睛开大炮。一开开到城隍庙,城隍老爷哈哈笑——”唱到这里,女人自己就咯咯笑了起来。
  要去的那条小马路有点点远,走到一半,天下起了雨,女人仍然在同孩子讲话。桃李没有伞,便把书包顶在脑袋上,抽了本练习本出来,递给女人,想叫她帮小娃娃遮挡一下。蜡烛包里的小娃娃仍然面朝天温顺的躺着,雨水落在面孔上,不动也不出声。
  女人没有伸手接书,只是催桃李说:“咱们走快点,快点就好了,到了就不怕了!”回头安慰怀中小娃娃,“小宝贝,勿要吓,勿要急,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到了。”说话时加快了脚步,一双尖细高跟鞋如鼓点般敲打在水泥地面上。有雨滴落在眼睛上,黏住了一缕头发,她伸手去揩,却不小心把头发给扯离了头皮,终于整理妥帖时,一大片刘海给转到了耳朵这里。
  桃李看呆住,没忍住,提醒她说:“阿姨,你脸上有黑色的水流下来。”
  女人慌慌张张再去揩,已经淋得掉了色的两根眉毛就没了影,露出光秃秃的眉骨来。
  女人看看手掌心的黑色污渍,“啧”了一声:“描了那么久的眉毛,都给擦掉了!”一时懊丧,忘了捏嗓子说话,忽然就变成了男声。
  桃李眼看着她假发头套歪掉,两根眉毛泡汤,面孔上厚厚脂粉淋去,雪雪白的皮肤变黑,现出嘴唇上一丛胡须茬儿,还有说话时在蕾丝花边领口内忽隐忽现的喉结。
  看着看着,练习本一把丢掉,桃李转身拔腿往回跑。
  女人正顾影自怜,见状伸手去抓:“小妹妹,你勿要跑!”
  已经跑开,听见身后有什么落地的声音,桃李忍不住回头去看,是女人原本抱在怀中的蜡烛包,蜡烛包里,白胖的塑料娃娃面朝着她,冲她诡异的微笑。
  如果真的把人领到了那条偏僻的小弄堂内,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那人会对自己做些什么。当然也有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那人真的只是想让她领路而已。可遇到过那么多搭讪的坏人,没有哪一次使她像今天这样恐怖,这一次是真的把她给吓到了。恐惧到极点,连哭都忘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逃,远远逃走。
  桃李没了命似的向前狂奔,一口气狂奔到家门口。幸运的是家里有人,有一点光亮从二楼窗口透出来,是姆妈在做饭。
  桃李大叫一声“姆妈”,张口就哭了出来。嘴巴咧了老大,脚步却没停,继续往里面冲。天已经完全黑透,二楼厨房窗户透出的那点光亮照不到一楼门口,没避开堆放在门口的一堆砖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倒地时,她下意识伸手去撑,结果就听见自己的手臂骨头发出一声脆响,类似干硬的木材被折断的声音。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跟姆妈讲:“我骨头疼,头也痛,明天你帮我跟老师请下假好不好?”
  姆妈两根眉毛竖起来:“想逃课?寻死是不是?功课跟不上,看我打不死你!”
  早晨,她爬起来,用一只手刷牙洗脸,吃完饭,走到门口时,实在吃不消,又讲:“姆妈,我胳膊真的疼。”
  姆妈随手抄起旁边扫帚,往腿上劈头盖脸抽下去,抽完,问:“还疼吗?”
  她护着手臂,眼泪汪汪说:“不疼了。”
  “那去吧!”
  默默走到门口,在昨晚绊倒她的砖石堆上坐了坐,假装忘记自己手臂受伤的事情,努力半天,仍然忘不掉。终于还是回头说:“姆妈,我的胳膊断了。”
  她妈急着去铜川路水产市场拿货,去晚了,都是人家挑剩的歪瓜裂枣,卖相不好,还有损伤。心急火燎的伸手在她手臂上摸了摸:“哪有的事!哪里撞了个包,也想来骗我!”戳她的额头骂,“才几岁,就撒谎!”
  “姆妈……”
  “快去!再不去要迟到了,老师又要讲话了!”
  她爸早上四点多就出了门,几单客人已经拉好,碰巧一趟长差到火车站,就顺便回家来倒热水,碰见桃李一边走路一边哭,便喊住她,叫她上车,把她送去了学校。放学时,再去把她接回家。耽误了生意,被老婆好一通骂。
  吃完夜饭,桃李点上蜡烛去门口写作业。已到了十二月份,天很冷。为了省电,房间里就一个昏黄的小灯泡,空间太大,四周照不亮,反而把堆放在角落的杂物映得影影绰绰,看着像人又像鬼。偶尔一只硕大的老鼠突然从黑暗里面窜出来,,能把人吓得心脏停跳。所以她喜欢到门口去坐着,风虽然冷,但可以看看星星,看看远处人家的灯火。
  她爸在旁边听了半天收音机,看她收了作业,从口袋里悄悄掏出两条果丹皮给她。爸爸爱抽烟,嗜甜食,虽然收入捏了老婆手里,他做差头生意收现金的,不愁,口袋里总能掏出些什么来。
  父女俩随意说了几句闲话,爸爸问:“你们学校上周体检的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
  “都还好吧。”
  “嗯,都还好。”想了想,又说,“就是视力下降了一点。”
  “这么小,就近视了?”
  桃李回头看向昏暗房间,没出声。
  爸爸说:“你就是学习太用功了。差不多就行了,不用这么拼。大学能上么最好,不能上爸爸也不逼你。有街道在,出来总会有工作的,无非钱少点。”
  桃李听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爸爸,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生我的气。”
  “什么事?”
  “爸爸,我是领养的孩子吗?”
  她爸失笑:“别胡说,叫你妈听见了又要生气骂人。”
  “你告诉我实话,我不会丢下你们去找亲生父母的。”
  爸爸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叹气,说:“你姆妈不是后娘,她不是坏人,她就是这么个脾气性格,让让她就好了,她人很可怜的,我们大人不记小人过。”
  她垂头不语,听爸爸继续讲:“你姆妈从小就不容易,你外婆只喜欢小舅舅,把几个女儿当成佣人使唤的,你妈嘴巴不会说话,事情做得最多,却最不讨她喜欢。该正经读书的时候又遇上文-革,初中都没上完。后来兴起上山下乡,为了使你小舅舅和其他阿姨留在上海,她被你外婆劝去了黑龙江。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背井离乡,在黑龙江农场种了整整八年洋山芋。其实在第六年的时候有一个回上海的名额,已经定下是她了,最后关头被同屋的室友悄悄找人给顶掉了,生生又熬了两年多。
  “八年后,终于回了上海,却没受到家里人欢迎,感谢更谈不上,反而被兄弟姐妹跟防贼一样提防着,怕她抢家里房子的份额,直到签下保证书,按了手印,保证父母百年之后她决不要家里一针一线一分钱,他们这才同意把她户口落进来。她这半辈子,一直被人家欺负,过得苦透苦透,所以性格才会扭曲,变成现在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偶尔有沪语,不明白可以提问么么哒。
  第6章
  桃李回头看蹲在门内吭哧吭哧搓衣服的姆妈。自从记事以来,从没有过被姆妈抱在怀里的记忆,甚至于连牵手的次数都寥寥无几。书上常看到母爱如山,如水母爱等词语,到底怎么个如山如水法,她毫无概念,因为几乎没有感受过母爱这个东西的存在。爱这个字眼,对于她,对于母女俩来说,都有点奢侈了。
  她现在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在学校里活动量又大,总是饿,吃饭时菜夹的多点,便要被打筷子,说她嘴巴太馋,出去要被人家笑话没家教的。姆妈便是以这种办法来羞辱她,以抑制她的食欲,来达到节省伙食费的目的。
  家里吃的好,伙食费太多所以才要节省吗,并不是。姆妈买菜,都是等到菜场快关门时的折价货,最好人家是人家摊主丢了不要的,如果能让她捡回来不要钱的菜,心情会连着好上几天。偶尔烧一顿她手里卖不掉的鱼或虾,都叫男人和女儿数着吃,多一筷子都不要想,哪怕已经夹到筷子上了,也会被她打回到盘碗里去。
  姆妈对父女俩如此,可也没有对自己更好一点,她对自己那才叫真正的严苛,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现代苦行僧了,她给老公孩子吃青菜豆腐,自己就吃上顿剩下的青菜豆腐;她削水果给桃李吃,自己则等着啃果核上没有啃净的果肉。父女俩偶尔还有一身新衣可穿,她自己的衣服却都是同人家讨来的。外婆一个不要的旧包包,已经丢到垃圾桶里去了,却被她捡出来,剥去外面一层人造革,继续背。
  姆妈所做的这些,除却本身缺乏安全感,需要拼命存钱才能安心以外,还有一个,她要帮哥嫂养侄子,这是本地乡下人一个历史悠久的传统。
  桃李用左手写作业,她爸问了几句,过来查看了下她的手臂,最后安慰她说:“没事的,就是碰出来的乌青块,不要紧。爸爸小时候也经常这样,睡一觉起来就好了,明天爸爸再送你去上学。”
  睡一觉起来,桃李的手臂非但没好,疼痛反而更加剧烈,一旦动这条胳膊,都能听见骨头摩擦的声音,被爸爸送到学校,一整天都坐在位子上,都听不进老师讲了些什么,因为过于疼痛,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这条手臂上了。
  到晚上,仍旧疼,无法正常入眠,眯一会儿便要被疼醒,醒来半天,再继续迷糊着睡去。夜里反复了几次,动静被爸爸听见,早上的时候,他过来查看。
  她终于忍不住了,拉着爸爸的手,哭着求他:“爸爸,你去和姆妈说,我真的受不了了。你看我的胳膊,骨头都变形了。你们带我去医院看一看,好不好,好不好?”
  终于在骨头断掉的第三天,她被送到了街道医院。医生撩起衣袖,上手一碰,不禁一口凉气倒吸了进去:“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现在才送来?”
  姆妈被医生脸色吓到,问道:“哪能了?哪能了?”
  医生没时间同她啰嗦:“什么哪能了?骨折了!”
  桃李爸赶紧递香烟上去,赔笑道:“个么就麻烦医生了,赶紧给孩子拍片子上石膏。”
  医生推开他的香烟,讲:“我们这里拍不了片子,你们去中心医院。我给你打个电话过去,到那里直接排队挂号,片子当天就可以拍。”
  到中心医院,又被医生批评了一顿:“再晚一天过来,小人的胳膊就要落下一辈子的残疾了!”
  夫妻俩在外面都是很要面子的人,被两个医生连续一说,搞得好像故意不送似的,桃李妈面子上有点下不来,嘀咕道:“我怎么晓得这么多啦。我身上一点小伤小疼自己都会好的,实在不行,吃点药也就扛过去了。我哪能晓得伊是骨折啦……”
  医生很忙,不和她多话,直接开单子拍片子,给她安排住院。桃李妈一看费用,当场吓一大跳,心疼死了,商量着问:“医生,我们不住院行不行呢,推拿推拿,打上石膏,回家休养应该也能养好的呀。要是学习耽误了可怎么办呀!”
  医生生气讲:“想不耽误学习,就赶紧把骨头治好。你女儿身体重要还是钱重要,你自己选择,不要来问我!”
  医生每天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这种人见多了,眼睛一抬,就把这妇女肚子里的小心思给扫描得一清二楚,对她说话就很不客气,跟刀子似的扎心。
  桃李妈:“如果开点药回家休养也能——”
  医生发火了,一拍桌子:“闲话不要多,去缴费住院!”
  桃李终于还是住上院了。当天床位紧张,本来是要回去等通知,有床位再过来的。但医生比他们一家还要急,上下打招呼,给她临时加了一个床位出来,而且把她的手术插队安排在了次日一大早。
  桃李住院动手术的费用,男人耽误整整一天没能出去做生意的损失。桃李妈简直不能想,一想起来,嘴巴嘀咕个不停。桃李爸受不了她的啰唣,但是外面吵架太丢脸,只好一遍遍安慰她:“我刚刚外面抽烟,隔壁病床家属正在外面商量送医生红包的事情,我们医院里熟人一个没有,人家医生照样给我们一路绿灯,王丽芬,我们赚了!”
  大概因为桃李人小的缘故,医生一路绿灯给她安排做了复位手术,术后又叫手下的实习小医生过来问她功课上有没有不懂的地方,告诉她说,这里读书好的小医生多得是,有问题尽管问,所以不必担心功课,安心养伤就是。
  所以后来的很多年里,即便看了很多医院医生的负面新闻,但桃李始终认为,这个世界上的医生,大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医院住了几天,终于回到家里。桃李妈开始同男人商量换家里的灯泡。其实这两口子本身对生活品质都没什么追求,他俩的口头禅就是:马马虎虎得了,差不多就行了。
  大门口堆放着废弃的砖石等建筑材料,出入不方便,花个半天时间清除掉就是,但是他们不,他们就绕着走;厨房窗户玻璃碎了,寒冬腊月,西北风吹进来,鼻涕止也止不住,换一块新玻璃就好的事情,但他们不换,宁愿裹成熊进去烧菜;马桶扳手坏了,不修,马桶用好,捋起袖子,掀开水箱盖,手伸进去,拎起放水的水塞,马桶冲好,再摸索着把水塞放回原位就行,手还能顺便在水箱里过一过呢。
  他们家就是,没有生活,只有生存。
  而这次桃李因为天黑摔断胳膊,一个复位手术的费用,省十年的电费都不一定够。桃李妈觉得老天就是和自己过不去,气,悔,恨,十万分难受。一时想不开,自暴自弃起来,抱着把家败光拉倒的想法,开箱取钱,一把钞票丢过去,命令男人去把灯泡换了,很早就想要却一直舍不得买的电视机也给买了。
  桃李爸恐怕老婆反悔,差头开得飞快,半天时间就把这两件事情给办妥了。14寸的黑白电视机安置好,电视屏幕开始闪雪花时,桃李赶忙跑到电视机跟前去坐着,一脸虔诚地看着屏幕。
  先是津津有味地看了十分钟的《古典吉他技巧与表现》,再认真看了一会儿《人口与计划生育》。趁电视广告的时间,桃李妈赶紧去上洗手间,接下来是一个学日语的节目,叫做《星期日日语》。
  主持人一开讲,桃李妈赶紧系着裤带从洗手间跑出来,同男人讲:“我前天回娘家,在七浦路碰到邻居癞痢头阿哥,伊从日本带了几十万钞票回来,大宁的房子买了两套,又去七浦路考察商铺,娘额冬菜,伊这趟真是发了大财了!”
  桃李爸听的不无艳羡:“真的假的?日本洗碗就这么赚钱?怪不得要留在那里当黑户!”
  “什么洗碗刷锅,你听他瞎讲八讲,往自己脸上贴金罢了。在日本是背死人的,背尸工!”
  这边两个听众同时一哆嗦,桃李爸开口讲:“可别胡说,这世界上哪有这个工作?听都没听说过!”
  “连这个都没听说过,还好意思整天说我头发长见识短!”桃李妈神秘兮兮讲,“告诉你,日本就有。他们那里地方小,老百姓住的都是高楼,居民如果死在自己家里,就需要找人把尸体背下来。为什么呢?因为走电梯活人忌讳呀。你运过死尸了,那电梯谁还敢再去乘?所以死人只能趁无人时悄悄走楼梯运下来,不能惊扰到楼里居民。背死尸下楼这个事情,人家殡仪馆的人是不愿意做的,十几二十层高的高楼,谁有这个力气?就算有,谁又愿意?这个时候就需要花钱雇人来背了。他们日本人很坏的,自己不做这个工作,就雇佣瘌痢头这样的人去做。这活儿不是天天有,得看运气,但是背一趟,够别人洗碗洗一个月。”
  父女俩听的目瞪口呆,浑身恶寒。桃李妈讲着讲着,愈加羡慕,面目渐渐变形:“有的楼太高,一口气下不去,当中要休息,瘌痢头阿哥就会使坏心眼,把尸体竖在墙上休息的时候,故意叫人家居民看见。人家又害怕又晦气,只好破财消灾,塞钱给他,叫他赶紧离开。这又是一笔收入。”
  桃李爸不停念阿弥陀佛,讲:“瞎三话四,哈七搭八!”
  当天晚上,桃李妈跑进跑出,整治了几个小菜,有荤有素,又拿了瓶黄酒出来,为男人殷勤倒上,左右瞧了瞧,低声说:“哎,我明天就回娘家找癞痢头阿哥,送点礼,塞点钱,让他下趟把你也带去。我这个阿妹的面子他不能不给,有钱大家一起赚。”
  “咄!”
  第7章
  桃李在家里休息了一阵子,骨头养得七七八八,终于要去上学了。
  她胳膊吊在胸前,单手拎着书包走路上学去,她爸看着,总觉得小人孤单单走在路上的身影太可怜,便每天抽空接送她上学。但是一辆差头两人轮着开,总有不方便的时候,而且早晚两趟,对差头生意也有影响。桃李妈仍然不想出早五毛晚五毛的公交车费,便想了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出来,瞧了眼老黄历,诸事大吉,同桃李讲:“明天转学吧。”
  桃李不愿意,拎过来往死里揍一顿,再问,果然就愿意了。
  桃李是班级里的学习委员,她成绩好,性格更好,内秀,听话,老师及班上同学,上上下下没有不喜欢她的。听说她转学,老师们都惋惜不已,听说将要入读的学校后,脸上的表情只能用天打雷劈来形容,搞到最后,连校长都惊动了,大家纷纷挽留,奈何桃李妈就不松口。她去意已决,谁劝都不中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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