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节

  但是她若是反对,那便……
  胜楚衣袖底的手暗暗攥了攥。
  他自己都不敢去想,若是怜怜心中有了旁人,他会如何自处,又会做出何等疯狂的事。
  他眼底含着笑,笑中透着杀机,看着萧怜。
  萧怜这一刻,才意识到,她的夫君,她的爱人,本质是上一个魔君。
  大概因为太宠,太爱,太近,两个人眼中只有对方的眼睛,再无其他,所以忽略了身边许多事,忘了彼此的身份。
  她一贯骄纵横行,因为有他做后盾,所以无所顾忌,同样的,她也从不将他的所为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他心中就算藏了一万个秘密,也不会害她。
  就算他真的挖了个大坑把她活埋了,也会回头立刻将她捞出来抱在怀中,厚着脸皮求她原谅。
  然而现在,他们之间,多了一条缝隙,便强行挤进来一个人。
  一个倔强的又美丽地无以复加的人。
  胜楚衣在试探她,他在逼她亲自将焰杀送给雪印,以断绝他的念想。
  萧怜勉强将面部肌肉切换到微笑模式。
  “这个……”
  说什么?怎么说?
  说什么都是错!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焰杀,他微微卷曲的睫毛,如蝶翼一样,偶尔轻轻扇动一下,两眼平静地看着她,甚至还带着微笑。
  就像是无论她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无怨无尤的微笑。
  萧怜立刻心软了。
  别人可以跟她强势,可以跟她打架,骂她,怎么都行。打她的,她打死狗一样打回去,骂她的,她会让那些人将自己骂出来的话吃屎一样吃回去。
  可她偏偏受不了焰杀这样无欲无求地看着她。
  仿佛他就是个孩子,她让他去哪儿,他就去哪儿,她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百分百地信赖她,顺从她。
  不能让这份信赖被打碎!
  萧怜嘴唇动了动,面上僵硬的笑容变得自然柔和,“八王朝神,盛典之上大打出手,焰杀虽是新封兽王,又护主有功,却终归有失大体……”
  她在护着他!
  胜楚衣的脸上,笑容已经沉了下去。
  萧怜双眼明亮,望着他依然微笑道:“所以,既然君上降罪诸王,焰杀当以同罪论处,前往封地,禁足三十年。一来,要天下都知道,魔域八王,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都不可能独善其身。二来,也警告效尤者,君上脚下,诛天宫内,胆敢肆无忌惮,胡作非为的,即便是一方之王,君上亲信,亦不能幸免其罪。”
  她将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看着胜楚衣,“君上以为如何?”
  萧怜将该说的,能说的都说尽了,这个时候,如果胜楚衣还咬着焰杀不放,就显得小气了。
  她微微歪了歪头,眨眨眼。
  你自己让我说的,我就说了,我现在说完了,你看着办。
  胜楚衣面上笑容有些浓烈了一瞬间,之后化作温和。
  他明知萧怜在替焰杀开脱,却终究由着她了。
  毕竟禁足三十年,无诏不得入诛天宫,不再见他,再无瓜葛,也算是一种表态。
  “好,就依怜怜。”
  萧怜暗暗松了口气,跳上前,挽了他的手臂,贴了上去,甜腻腻一句,“楚郎真好。”
  只这一句话,胜楚衣心头的嫌隙,立刻似是被蜜糖填满,再无旁的杂念。
  ——
  当晚夜宴。
  八王分列两侧,胜楚衣独坐高处。
  雪印还为被揍了的事耿耿于怀,见胜楚衣身边的位置,虽然布了碗筷,却是空的,就酸溜溜问道:“君上,您那位打起人来心狠手辣的君后娘娘,怎么没来啊?”
  胜楚衣闲淡道:“她不喜应酬,自己玩去了。”
  雪印笑道:“娘娘倒是臣所见不多的美人儿,不但美,而且辣,不但辣,又会撒娇。你说惹人怜爱,她偏偏凶得要死,你说她霸气四射,她又偏偏娇俏可人。这样一个女子,君上不时时刻刻将人拴在身边,就不怕她被风吹得飞了?”
  她说着,看向对面的焰杀。
  焰杀轻挽衣袖,自顾自饮了一杯,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胜楚衣将酒杯轻轻撂下,“飞多高,飞多远,都无所谓,线,在本君手中。”
  如此一来二去,推杯换盏,说些有的没的,一场夜宴,走了个过场,就匆匆散了。
  八王本是朝神来的,如今却背了个大锅回去,谁都心里老大不乐意,而对雪印这个始作俑者,就更是爱答不理。
  出了诛天宫,匆匆告辞,各回各自的行馆,不再逗留,只有焰杀停了脚步。
  他刚刚封的王,没有行馆。
  龙苑,只怕因为当初被指给了翠花,原先住的那个镶金嵌玉的华美洞窟也早睡了别人。
  他心有所扰,又不愿回龙苑与旧部鬼混,就一个人在龙苑附近的花圃游荡,择了个亭子,躺在亭中的美人靠上,双脚交叠,蹬在柱子上,合了眼。
  明天,就又要去一个新的地方,做那个所谓的王。
  亭子的旁边,是一株不知名的老树,这会儿,正开满了花,夜风吹过,花瓣飘落,粉白的,圆圆的,指甲盖大小,零零碎碎,落在他的红袍间。
  他席间说话不多,喝得却是不少,此刻就睡得有些沉,没过多久,便呼吸均匀,连一朵花瓣落在了眉间,都未发觉。
  第301章 君后娘娘私奔了!(一更)
  焰杀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空气中一种细微的甜香惊扰,蓦地睁开眼睛。
  头顶上,萧怜正看着他,明媚的脸庞,笑嘻嘻地对他道:“吵醒你了?”
  焰杀的醉眼朦胧,半开半合,被微微卷曲的睫毛掩着,额间一点粉白的花瓣,美艳不可方物。
  他轻轻一声叹息,“做梦了啊。”说着慢悠悠坐起身来,给萧怜腾了地方,“坐。”
  萧怜在他脚边的美人靠上挤了个地方坐下,“我找你,有两件事,第一,致谢,第二,道别。”
  焰杀迷茫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原来不是梦,呵。”他自嘲似的轻笑,“你来找我,就不怕被他知道?”
  “我怕什么?我又没做亏心事。”萧怜满不在乎,“他就是那样的醋坛子。”
  焰杀屈膝倚在美人靠上,一只手撑着腮,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说话,也不插嘴,也不反驳。
  萧怜正了正身子,“焰杀,我知道你是真的对我好,所以临走之前,我真诚地来谢谢你。”
  焰杀睫毛掀动了一下,浅笑中还有几分骄傲,“感谢的话,不想听,致歉的话,倒是有兴趣。”
  萧怜被她怼了,有几分不自在,摆弄着自己的几根手指头,“好,关于致歉,我是来替他来向你道歉。”
  她这句话说出口,焰杀眼中原本最后一点希望也灭尽了,“原来只是替他?”
  这个女人对自己,是真的没有半点心思,所以才会没有半点歉意啊。
  本以为会听到“谢谢你对我的好,可惜我们相遇太晚”之类的话,结果却是替她男人来道歉!
  萧怜不察,耿直道:“是的,他对你,的确有些过分了,至少,不该将你丢在虫山,任由自生自灭。还有今日,你分明是帮我,他却又要将你丢给雪印,我是真的看不过去。但是,他只是爱吃醋而已,对于你,他还是很欣赏的,不然也不会封你为王。”
  “呵!”焰杀又是一笑,笑声有些凄凉,“这倒是要多谢君上知遇之恩了。我本就是自生自灭的畜生,从来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今日可以封王,明日就不知在哪里了,生死存亡,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萧怜见他心中有解不开的结,也是无奈,多说无益,站起身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也想开一些,一方为王,其实还是很逍遥自在的。至于明日启程,我就不再相送了,你多保重。最后再谢谢你。”
  她坦诚地看着焰杀的眼睛,却因为太过坦诚,让人觉得心头刺痛。
  “等等。”
  焰杀站起身,“你若是真的谢我,就也该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啊,内个,我该走了。”萧怜掉头要走。
  “等一下,”焰杀叫住她,“我明天就要走了,三十年不得出,三十年后又不知是何光景。”他凉凉一笑,“总之,既然此生无缘无份,我也不再妄想。”
  萧怜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
  “那么,可否最后给我抱一下?”
  “哈?”萧怜有些尴尬,“不好吧?”
  “算是诀别。”焰杀看着她的眼睛,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于心不忍。
  诀别。
  他的意思,就是从今以后,永不相见了。
  “额,这样啊……”萧怜四下看了看,觉得抱一下,大概没什么问题吧,“那你快点。”
  焰杀立刻笑得灿烂,“好。”
  他上前一步,张开手臂,将她轻轻拥如怀中,微微俯身,鼻息在她耳边,嗅到刚才扰了他好梦的淡淡甜香,心跳莫名地加快了一拍。
  那一双狭长的眼中,目光一厉,张嘴便是在萧怜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
  “喂!”
  萧怜推开他,“你干嘛又咬我!”
  焰杀的眼光若有似无地向天上的赤月看了一眼,“没办法,习惯了。”
  他四下悠闲地张望一圈儿,“看来,该走了。”
  这时,突然,整个诛天宫开始发出隆隆的声响,大地晃动,几乎让人站不稳。
  糟了!胜楚衣发飙了!
  “哎?谁又把他惹毛了,我回去看看。”萧怜扭头要走。
  结果,远处奔来一个人,是穹隆。
  “小姑奶奶,你怎么在这儿,找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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