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这简直就是防不胜防,常醒觉得太可怕了,说:“晚上你回家也要记得将门反锁好。”
  陶醉点头:“我知道。”
  回到家,常醒跟着陶醉上了三楼,陶醉奇怪地回头看他:“你上来干什么?”她今天没有带作业回来问他。
  常醒说:“我帮你检查一下。”
  陶醉开了门让他进去,常醒将每个房间都走了一边,连能藏人的柜子和床下都没放过,这才说:“好了,确认是安全的,我下去了,你把门反锁好,早点休息吧,晚安!”
  陶醉含笑点点头:“嗯,晚安!”
  陶醉关上门,确定反锁好了,靠着门忍不住笑了起来,常醒在的地方,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第二天开始,陶醉跟班主任提出以后要回家住,庄春虹说:“我知道你担心学校宿舍不安全,但是学校现在已经统一换了锁,也加了一道门栓,以后会很安全了。天气这么冷,你还跑来跑去,太辛苦了。”
  “谢谢老师关心!我叔叔阿姨听说了学校的事,要求我回家住。”陶醉只好搬出了夏春生和郑文华,他俩本来就不太同意他们姐妹住校,现在如今陶然在学校弄得病恹恹的,陶醉宿舍又出了这样的事,他们巴不得两个女孩都回家来住,哪怕他们麻烦一点,两个女孩至少是健康安全的。
  “那你上学放学路上有伴吗?”庄春虹问。
  “有,我有个邻居在学校读高二,是个男生,我和他一起走。”
  庄春虹知道她说的是常醒,便点头:“那也行,你自己注意安全吧。”
  “谢谢老师!”
  从这天开始,陶醉就又恢复了走读生涯,三餐在学校吃,晚上回家住。由于不用再排队打水,倒是可以省下不少时间来学习。
  宿舍里自从出了那件事后,大家都惊惶了一阵子,非常羡慕陶醉能够回家住。不过时间稍长一点,生活又恢复如初,除了当初受害的女生,其他人差不多都把这件事给忘了,任何伤痛,只要不割在自己身上,是不会有那种切肤之痛的。
  陶醉没有再回学校住,她依旧不嫌麻烦和辛苦地早出晚归,因为可以和常醒同路,陪他一起穿过漆黑又清冷的街巷。晚上回家之后,她又能够向常醒问题目了,比起做什么事都要索取报酬的邹洋来,常醒不求回报的帮助就显得太伟大了。
  最近陶醉问邹洋题目问得少,这家伙不禁觉得寂寞起来:“陶醉,你最近怎么不问我题目了?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子全都懂了,还是破罐子破摔,不打算再管了?”
  陶醉回头瞥他:“是不是最近没人帮你打扫卫生了?还是没有人给你打水了?”
  邹洋嘿嘿笑:“这你都知道啊。你最近也不给我带吃的了,我都快饿死了。”
  “我最近找到高手请教了,所以卫生你还是自己慢慢搞吧。”陶醉说。
  “谁比我还厉害?”邹洋不服地说。
  陶醉上下摆动肩膀:“不告诉你!”
  “哼,就知道自欺欺人!”
  陶醉也不生气:“邹洋同学,你得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别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了。”
  “等期末考试数学不及格别跟我哭诉。”邹洋说。
  陶醉期末考试当然没有不及格,她的数学还考了80分,物理和化学也勉强及格了,当然,题目简单是一回事,常醒的帮助也功不可没,因为这次数学成绩提升了,期末考试又考了史政生地这几门课,陶醉在班上的排名到了第二十八名。
  终于放寒假了,陶醉打算好好利用这个寒假补一下课,练习一下散打,多看点书。结果刚放假没两天,刘巧凤带着小宝回家来了,陶长明怕挨近年关会挤坏了老婆孩子,提前给她买了票送他们先回来了。
  第43章 礼物
  一大早, 陶醉就在闹钟声中醒来了,她睁开眼,看着尚不太明亮的窗户, 天还没大亮, 不情愿地将手挪出暖烘烘的被窝, 按掉了闹钟,又赶紧缩回被窝里暖和了几分钟, 这才坐起来, 穿上冷冰冰的衣服。冬天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起床了。
  今天妈妈回来, 前天爸爸就打电话回来了, 让她早上去火车站接车, 妈妈带着弟弟和行李,忙不过来。陶醉对妈妈回来还是很高兴的, 凡事在妈妈这里都是有商量余地的,而且妈妈回来就不走了,下学期她和妹妹就能走读了。
  陶醉起来叫上妹妹,姐妹俩一大早就去车站接人。陶然心情比陶醉还雀跃, 妈妈终于回来了,她就再也不用住校了,也不担心生病的时候孤苦伶仃,还得麻烦郑阿姨请假来照顾自己了。
  姐妹俩在火车站出口处等到背着弟弟的妈妈, 激动地上去帮着提行李。半岁大的小宝长得白白胖胖的,开始有点认生,除了妈妈, 谁也不肯要,所以回去的路上一直都是刘巧凤自己抱着,陶醉姐妹抬着沉重的行李。陶然见到妈妈就叽叽呱呱说个不停,要把这半年来的委屈和思念都倾诉出来。
  刘巧凤离家差不多一年,独自一个人去的,回来时带了个大胖小子,内心感慨万千,不过总体而言还是骄傲的,以后公婆再也不会低看她一眼了,妯娌们也不敢明里暗里贬她了,亲朋好友街坊邻居再也不会提到她时惋惜一句“可惜只生了两个女孩了”,总而言之,儿子就是她的底气。尽管这个超生的儿子将会面临很多问题,比如罚款、丢工作编制等,但他们两口子都觉得值。
  进了厂门之后,熟人看见刘巧凤和她怀里的儿子,都好奇地过来打招呼。年初陶长明两口子都去了上海,把两个女儿丢给夏春生夫妇照顾,不少人就猜他们是去偷生儿子了。结果果然如此,不过大家见了面也还是客客气气地打招呼,仿佛个个都真心实意替他们高兴似的。陶醉冷眼看着那些邻居们,知道大家高兴的不过是自己家又给他们添了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真正关心他们的只有夏家和王家,今天正好是星期日,人们都休息在家。郑文华和李红就直接过来串门了,看着肉嘟嘟的小宝,两人轮流抱着,亲热地亲着小家伙的小脸蛋,给小家伙塞见面礼。刘巧凤一脸满足地跟她们聊天,临了说:“今晚大家都在我家吃饭,吃火锅,我带了火锅底料回来。”
  吃火锅不是他们这儿的饮食习惯,这些年随着经济的发展和人口的流动,带来了信息的交流,这种饮食方式也渐渐被人们所熟知,只是平常吃得少,不过这种天气吃火锅的确最合适不过了。
  郑文华说:“你才刚回来,带孩子坐了这么久的车,都累坏了吧,今天就别做了,来我家吃吧,给你接风洗尘。”
  刘巧凤笑着说:“没关系,吃火锅也没多费事。我已经交待好陶醉去买菜了,说好了啊,今晚就在我家吃,你们都别跟我争了。”
  陶醉这时候出门去买菜了,刚到楼下,碰上晨跑回来的常醒,问:“去哪儿?”
  “买菜。”
  常醒说:“你妈已经接回来了?”
  “嗯。今晚来我家吃饭,我妈叫我去买菜回来吃火锅。”陶醉对吃火锅也很期待,她记忆中也没吃过几次火锅,但是每次都印象深刻,吃火锅给她的印象就是热闹温暖,有了这些,所以也显得格外美味。
  “那不是要买很多菜?我陪你去吧,帮你提菜。”常醒说。
  陶醉笑了:“好啊。”
  关于吃火锅买什么菜,刘巧凤大致交代了一下,主要还是陶醉自己拿主意。不过这回常醒给了不少建议,他是没做过饭,也没买过菜,但是吃过火锅,所以需要什么菜他还是有概念的。陶醉有些意外地发现这次常醒格外积极,指出要买这个买那个,但凡常醒点名要的,她都买了回来,因为常醒是爱吃的。事实上常醒只是觉得应该买那些,而不是他都爱吃。
  昨天陶醉和妹妹就花了一天时间将家里彻底打扫了一番,帮妈妈晒好了被子,铺好了床。陶醉以为妈妈回来会带着弟弟补个觉,结果她发现自己想得太理所当然了,小孩子才不会那么听话,叫他睡就能睡着,他醒着,妈妈就不能睡,因为除了妈妈,他谁也不要,只有小宝玩累了要睡了,她妈才能跟着眯会儿,小宝一醒,妈妈就得起来。带孩子真辛苦,难怪妈妈看起来苍老了不少。
  陶醉看这情况,知道准备火锅的事是指望不上妈妈了。吃了午饭便开始和陶然准备晚饭,择菜洗菜切菜基本都是姐妹俩弄的。郑文华和李红下午过来帮忙的时候,陶醉都已经将食材准备得差不多了。
  郑文华笑着说:“刘姐,还是闺女好,你看醉醉和然然多懂事,男孩子除了吃,就会给你添乱。”
  刘巧凤抱着儿子,一脸满足:“女孩是听话懂事。不过人人都还是想要个儿子,儿女双全最好了。你俩年纪比我还小点,要不再生个女儿?”
  郑文华和李红对视一眼,笑着说:“还是算了。带孩子太辛苦了,要是轩轩还小就生,一起带大倒还好,现在好不容易才轻松点,不想再受那个带孩子的罪了。”
  “这倒是真的,这个年纪带孩子没年轻时精力足了,真的辛苦。”刘巧凤嘴上这么说,脸上却一脸甘之若饴,带儿子是累,但是甜蜜的负累。
  天快黑的时候,陶醉家里灯火通明,屋子里热热闹闹的,大人说话,年轻人嬉闹,还有小孩的咿呀声。桌上的电磁锅里热气腾腾的,周围摆满了陶醉精心准备了一下午的食材,荤素搭配,看起来十分新鲜诱人。
  王军浩拿着啤酒瓶给几个大人倒上酒,然后逗几个年轻人:“你们几个喝不喝酒?”
  常醒说:“给我来点。”
  陶醉一听,扭头看着他:“未成年不能喝酒!”
  常醒看着她笑:“马上就成年了,可以喝一点。”
  “马上是什么时候?”陶醉问。
  郑文华说:“常醒喝饮料,不要喝酒。离成年还有一年时间呢。”
  常醒自己拿过酒瓶,笑嘻嘻地说:“我尝一下什么味道。”说着愣是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装小孩装了一年,也是够累的。
  陶醉尝过啤酒的味道,知道根本没什么好喝的,简直没法理解男人对酒的执念
  正在吃菜的陶然突然抬起头说:“妈妈,今天是姐姐的生日。”
  她这话一出口,满屋子热闹的人都停了下来,看着陶醉。陶醉一愣,说:“好像是,我都忘了。”其实昨天她都还记着呢,结果今天一起来就开始忙,又是买菜又是洗菜的,忙了一整天,把自己生日给忘了。
  刘巧凤说:“是啊,今天是元月16号,你看我这记性,我都给忘了。不过大家都在,正好一起陪你过生日了。醉醉你自己夹个鸡腿吃。”
  王瀚说:“鸡腿刚刚被我们吃了。”
  “那还有一个鸡翅根的。”郑文华说。
  常醒看着自己碗里吃了一口的鸡翅根,说:“最后一个鸡翅根被我吃了。今天你生日啊?怎么没告诉我。祝你生日快乐!”他拿起橙汁给陶醉倒了一杯。
  陶醉笑得有点憨:“我自己也忘了,没关系,你吃吧。”
  夏春生说:“来来来,大家举杯庆祝醉醉生日快乐,祝醉醉来年学习进步!”
  碰完杯,夏正轩遗憾地说:“醉醉姐应该早点说的,好让我爸爸去买生日蛋糕。红枫路新开了一家蛋糕店,里面的蛋糕可香了,每次从那儿经过被勾得肚子咕咕叫。”
  “是琪琪西饼屋吗?里面的小蛋糕我吃过了,非常好吃,就是还没尝过那里的生日蛋糕。”王瀚说。
  常醒说:“明天我去买。”
  “别买了,生日都过了,还买什么蛋糕,浪费钱。”陶醉从来没想过自己生日能吃上生日蛋糕,一个要三四十块,那太奢侈了。
  “不浪费,我想吃。”夏正轩笑嘻嘻地说。
  王瀚和陶然都说:“我也想吃。”
  刘巧凤说:“不用买蛋糕了,那东西贵得很,专门骗小孩子的钱,陶醉都这么大了,还吃什么蛋糕。”
  “可是我们从来都没买过生日蛋糕。”陶然小声地说。
  夏春生说:“明天我去买。”
  刘巧凤有点下不来台,便说:“不用麻烦了,那明天我给醉醉买一个,正好大家都尝一尝。”
  “我去买就好了,阿姨。”常醒说。
  刘巧凤哪里肯让常醒掏钱:“别,你又不挣钱,别乱花钱。”
  郑文华笑着说:“刘姐,你就让常醒买吧。他能挣得很呢,比我们都能挣。”
  刘巧凤惊讶地看了常醒一眼:“你不是还在上学吗?”
  “哦,就是我妈以前跟人开公司,公司还有股份,一年能分些红。”常醒轻描淡写,事实上,他的收入来源远不止于母亲给他留的遗产,他爸没能接他回去,为了弥补愧疚,给了他不少钱,他都拿去投资了。
  大家吃着火锅聊着天。刘巧凤说起上海的见闻,来年陶长明的工厂要搬到浦东新区去了,听说还要扩大规模,他的工资和奖金令大家生羡。老家这边工厂效益普遍不好,不少工厂都停了工,工人下岗,有很多人买断了工龄,另谋出路去了。仪表厂的效益也不好,虽不至撑不下去,奖金却几乎没有了,所以陶长明这种趁早离开的倒是明智之举。
  刘巧凤说:“等长明回来,看看他们厂要不要招人,要不你们也过去试试呗。”
  她这提议让夏春生和王军浩都很心动,然而也有个很现实的问题,要是去了上海,就要和老婆孩子分开,他们跟陶长明不一样,为生儿子不得已才走的。现在这点工资要是正常发,两口子都有工资,也能维持下去,不过显然是越来越少了,年底这个月本来是该发年终奖金的日子,往年这个月至少能拿个大几百,今年却只拿了三百左右,加班费很少,奖金更是一分都没有,跟陶长明一个月一千多的收入比起来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早些年大家都觉得工人是铁饭碗,如今明显可以看出来,这铁饭碗是保不住了。
  常醒一直听他们说这些,没有插话。这几年是下岗潮,仪表厂是省属单位,待遇一直都比其他的小厂好,但在2000年左右,由于设备和技术落后惨遭市场淘汰,舅舅下了岗,跟他开口借了点钱,开了一家家电店,虽说没有赚大钱,小康水准还是能达到的。
  王军浩下岗后跟着陶长明去上海打工,李红在家照顾王瀚,两口子长期分居两地,感情逐渐淡薄,有了第三者插足,在王瀚高三那年闹离婚,没了收入的李红迅速再嫁,王瀚大学都没考上,也没有复读,直接南下进工厂了。据说陶长明也在外头找过一个女的,不过刘巧凤能忍,陶长明在外头浪了几年,最后还是回归了家庭。由此可见,分居对夫妻感情极为不利。
  常醒想着能不能为大家做点什么,一千多人的厂子,说倒闭就倒闭了,那么多人失业,实在是太惨了点。而且这种邻里间的温情在工厂倒闭后荡然无存,感觉太可惜了。不过现在显然还没到那一步。
  吃完饭,郑文华和李红留下来帮忙刷了碗筷,收拾好卫生才离开。陶醉今天忙了一天,只觉得累得慌,赶紧去洗漱了,坐在被窝里看英文版的《傲慢与偏见》。她正在翻常醒借给她的电子词典查单词,突然听见窗户那边有动静,赶紧下床打开窗户一看,果然是常醒在楼下叫她,便压低了声音问:“什么事?”
  常醒用撑衣架顶着一个红色的袋子送了上来,陶醉一愣:“给我的?”
  常醒说:“生日礼物,赶紧拿着,要掉了。”
  “谢谢!”陶醉惊喜地赶紧接过来,精品店的袋子里装着的是一个长方形盒子,掂了掂,盒子有点沉,打开一看,是一支胖胖的黑金色的钢笔,笔头是金色的,看起来非常可爱。陶醉笑起来,她在袋子里找到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生日快乐!愿你永远纯真无忧!”
  常醒的字龙飞凤舞,极其漂亮。陶醉用手指轻轻拂过那行字,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她拧开笔,吸上碳素墨水,在纸上写上“常醒”“谢谢”几个字。钢笔的笔触细腻幼滑,非常好用,常醒送的东西果然是最好的。陶醉宝贝地捧着笔回到床上,将它放在了枕头边上,让它伴自己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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