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黎明之前
秦安已经忘记了，自己上一次如此安心的休息，实在多久之前了。
在忘忧怀中这一夜，他感受到无比安心，整个人也无比放松，这种感觉很难用言语来形容。
总之此刻的他感受到到一身的疲惫全部一扫而空，甚至就连昨日的消耗，都已经完全恢复了。
此时天色还未完全亮起，正值黎明前的最后黑暗。
忘忧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脸上写满了疲惫之色。
同样的状态，秦安几乎在营地中的每一个人脸上全都见过。
而今，一切来到了最后关头。
第三天的大战，大秦能否撑过去？
起身离开自己的营帐，外界，几乎所有大秦士兵都已经起身，正在排着队的领取丹药与血食补充体力。
丹药是早上王剪安排城内的一直不眠不休炼制疗伤丹的丹师送过来的。
在如此惨烈的战争之中，某种情况下，疗伤丹便意味着性命。
苍穹之上云雾缥缈，议论明月隐藏在云雾之后，犹抱琵琶半遮面，一颗颗星辰点缀在夜空之上，不断闪烁出莹莹的光芒。
秦安注意到，咸阳城墙上，无数百姓正默默的聚集。
他们有人从城墙上为士兵们丢下血食，有人将自己辛辛苦苦采集而来的药草抛洒下来。
人人脸上写满了悲愤与不屈。
但却整个局面，却诡异的十分安静。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寂静，静的让人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静的可怕。
经历了两天堪称惨绝人寰的战争之后，经历了上百万人陨落在自己眼前的局面后。
试问又有谁人能保持一副淡然处之的状态？
“世子。”
那皮肤黝黑，叫做虎子的少年，再一次出现在秦安眼前。
还记得当初秦安第一次见到这位少年，他曾经说要保护自己的爹娘，所以才来参战。
而今，当日大多数人都已经陨落，虎子也断了一臂，如今勉强包扎好伤口之后，今日还要继续参战。
“我们会活下来了吗？”
虎子原本那一双灵动的眸子，此刻已经有些涣散。
充满了灰暗之色，再也看不到一丝丝光彩。
秦安很想告诉他，只要努力，便一定会看到希望，告诉他大秦一定不会灭亡，因为还有许许多多个如他一般的人，正在为了大秦而努力。
但是话到了嘴边，秦安却说不出口。
因为此时就连他都无法确定，这场战争的走向。
秦安已经做出了自己所能做的最大努力。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甚至是...性命。
他的性命，以及整个大秦的性命。
“我不知道。”
秦安的声音清冷，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的平淡，但这样的话语，又怎能以平淡的语气说出来？
虎子似乎笑了笑，好像一直以来心中的心结终于解开。
“我算是英雄吗，大秦的英雄？”
“算，你们都是英雄，大秦因你们，而绽放出夺目光彩。”
秦安肯定的回答，但虎子的脸上，却并没有显露出半点激动的神色。
他缓缓转身，一边离去，一边喃喃自语。
“可我只是想...做我爹娘的英雄。”
这句话，如一道炸雷，在秦安心中炸裂！
这一刻的他，终于理解了何谓家国二字。
先有家，再有国。
几十万人抛洒热血，为的便是守护自己的小家，守护自己的身边人。
不是每个人都想成为英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英雄。
这一刻秦安扪心自问。
他...是英雄吗？
秦安不知道答案，他只是一步一步，就这样走向了秦王昏迷的营帐之中。
太医们在不断熬煮药草，见到秦安到来，一言不发的退出了营帐。
此时营帐之内，就只剩下了秦安与秦王父子两人。
秦安就这样坐在秦王的卧榻边缘，静静的看着他的父亲。
父子两人可能是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谁都没有说话的待在一起。
只是很可惜，秦王或许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切。
秦安想要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脑海中，全都是虎子此前的一句句话，全都是城墙之上，那输万万百姓绝望的表情。
大秦，真的走到末路了吗？
家园，便要灭亡了吗？
秦安不是神，他无法预测出未来的一切，他只能告诉自己。
他在，大秦便不会灭亡！
公孙衍想要一举灭秦，那么只能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便是秦安的决绝！
大秦是他的过，同时也是他的家，家国二字，重若千钧。
现在，家国有难，秦安能付出的，只有这一腔热血，一身肝胆！
“我让你骄傲了吗？”
秦安缓缓起身，低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这一刻不会有人回答他，但秦安，可以自己回答自己！
“是的，我会成为你的骄傲，我会成为整个大秦的骄傲，因为我是，秦安！”
话罢，秦安转身离去，再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
因为他已经想通了一切。
他已不再迷茫！
没有人注意到，秦安离开之后，秦王的手指，略微颤动了一丝，随后便再没有了任何异常。
不知是在回应秦安，还是仅仅只是意外。
天光逐渐大亮，朝阳于东方缓缓升起，驱散了一夜的寒冷，也驱散了月明星稀的景象。
秦军剩下的不到四十万大军，如今已整装待发。
迎接着有可能是属于他们的，最后一战！
整个军营的人都出来了。
包括那些一直以来都在尽心后勤补给之人。
秦安抬头看了看苍穹，指着那正在奋尽全力，冲破天地束缚，想要降临在世间之上，福泽苍生的太阳说道：“这，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到太阳。”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秦安简简单单几句话，再一次凝聚出了所有人的士气。
这一刻人人放声高呼，如山呼海啸，带着让整个世界都为之叹服的勇气。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城墙之上，数之不尽的百姓就这样无声的望着帮助他们驻守家园的士兵们。
他们中，有小孩，有妇女，也有老人。
这一刻，他们也在与秦安，以及几十万大军一起，颂念着那一首秦殇。
万众一心，众志成城！
或许，这便是六国攻秦唯一一点给大秦带来的正面影响。
他们让大秦，重新凝聚了秦魂，也让秦国举国上下，拧成了一股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