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

  安兰德站了起来。我们今晚可能他说了六个字,发现旁边没有人。他低头,鹿弥还躺在地板上,这让他不由得皱眉。地上脏。你还赖着做什么?
  鹿弥朝他伸出手。
  安兰德愣了。
  鹿弥朝他点了点脑袋,把手往他的方向伸了一下。接一下。
  安兰德没有见人对他那么操作过,一时傻了。不过他还真的伸出手去,把他拉了起来。
  当鹿弥起来的时候,跟他靠得很近,甚至还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
  心脏扑通乱跳。
  安兰德第一次感受到,另一个安兰德似乎在迫不及待想要跑出来。
  他想要感受,被失控掌握的快感。
  但是你跑不出来的,因为他已经注射了足量的蓝色药丸。
  苯基乙胺、多巴胺、内啡呔、去甲肾上腺素、脑下垂体后叶荷尔蒙,所有、所有,让人心跳加速、让人产生偏执与执着的、让人血管扩张的、让人迷醉、让人疯狂、让人倾慕的,这一切的分泌物带来的感情,都会被抑制住。情感就像是要被谋杀的少女,被一双巨大且残忍的手,死死按在湖水里。湖水随着少女的挣扎而泛起涟漪,随着粗鲁手掌的压制而变得安静。
  湖水总是平静的。
  今晚我们可能要进来学校探险。安兰德告诉他。就是这个教室。你回到家,吃完饭马上就溜出来,我们在上次翻墙的地方见。
  鹿弥乖乖地点了点头。
  安兰德就跑了。
  鹿弥回到了教室,当山本老师问他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他就说自己突然肚子不舒服,在厕所里待了很久。
  听到了他的原因,同学们一起嘲笑着他。
  很平常啊,完全无视了背后的两具尸体,也无视在惶恐当中的江户川彩香,他们在平常地嘲笑着鹿弥。
  要小心盲从,大众有时候是危险的。
  大众何止是危险,简直就是吞噬人的黑洞。
  鹿弥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能在这样的环境下依旧若无其事的样子。
  山本老师拿着教棍,站在讲台上,告诉他们知识,告诉他们安全的重要性。他们跟着他的教棍,视线从来都不转移。
  到了晚上的时候,鹿弥又跟他那个世界虚拟的母亲在吃饭。
  等吃完饭以后,他穿着校服,他说要回房间写作业,其实是偷偷摸摸溜了出去。他很快就到了学校,此时此刻已经要接近八点了。
  学校一如既往,寂静得可怕,除了月光影影绰绰,还在施舍这一片死亡之地,其余的光明根本就不会到达。
  安兰德早在那里等他了。
  鹿弥跑过去,这才发现安兰德已经恢复了他的样子,亚麻色的短发,绿色的眼睛,冷峻得不近人情的脸上,紧绷的嘴角弧度没有一丝的松懈。
  你怎么变回来了?鹿弥有些惊讶。
  安兰德打了一个哈欠,我一次使用谎言的能力只能维护十二小时,等下一次使用,需要等待十二小时。我今天七点的时候就用谎言变成今井秀一的模样了,现在时间到了。
  鹿弥走到他的面前,他现在个头只到安兰德的胸口。
  安兰德看着他,叹气,你自己能爬进去吗?本来的样子就弱小了,缩小以后看起来就更加脆弱了。
  鹿弥丝毫没眼察觉到他的想法,点头。
  安兰德继续低头看他。
  鹿弥有一种自己又被看顾着的感觉,你要是能帮我一把,那就更好了。他总是能找到适当的句子。
  安兰德一脸你真麻烦的样子,但还是先蹦上了墙头,然后再把鹿弥拉上来。
  两人一起跳下,稳稳地落在草坪上。
  走。安兰德发号施令。
  是的,长官大人。鹿弥赶紧跟上。
  鹿弥气势汹汹地想站起来,结果裤子太长,不小心踩到裤脚,整个人趴在草地上。
  安兰德:你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个。
  鹿弥:老师都说这样的话。他就算倒在地板上,也处惊不变。
  你先爬起来吧。安兰德没眼看他。
  鹿弥爬了起来,拍了拍沾了草屑的手掌。好的,前进!他敬了一个礼,然后指着一片黑暗的教学楼。
  两人立马前往目的地。
  他们刚好会路过那个传说中的校园不可思议中的十三层阶梯,鹿弥想起了江户川彩香跟他说的话,害怕地抱住了安兰德的手臂。
  安兰德想把他的手甩开,你做什么?
  那一个,就是井上走过的阶梯。鹿弥伸了一下脖子,看了一眼阶梯以后,迅速地藏回安兰德的身后。
  安兰德皱眉,今天我们先去看看那个教室,其他的不要理了。
  好。鹿弥跟着他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鹿弥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在走过那个地方的时候,有视线在跟着自己。
  也许是巧合吧,他们在通往教室的路上,居然把其余七大不可思议事件的场所都走了一遍。
  安兰德轻而易举就把锁头给撬开了。
  鹿弥在旁边夸赞他,你要是入室抢劫的话,应该可以赚很多钱吧。
  安兰德回头看他,一言难尽,在守序世界,不允许偷盗。
  哦。他的声音还有点失望。
  而且我也没有落魄到需要去偷盗。安兰德语气淡然。
  鹿弥抬头笑,你说这话的时候,感觉挺神气的。
  安兰德:
  鹿弥做了一个把自己的嘴巴缝合起来的动作。
  安兰德掏出了一个手电筒,他打开以后递给了鹿弥,你拿着。
  好。
  微弱的直线灯光照在黑漆漆的墙壁上,安兰德走到墙壁的边上,找到了缝隙,小心翼翼地掀开壁纸。
  正如鹿弥跟他叙述的一样,一面的墙壁上写完了公式,他们用了各种各样不同的方法,得出了一个结论,五十五。而另一面的墙壁上则画了一个巨大的圆,圆是很多的宗教的仪式用的法阵,周围画满了眼睛。
  那些本应该是画上去的眼睛,在安兰德看过去的时候,也跟他对视。
  他们大声呼喊,掀开他的内心。
  谎言者。
  欺骗他人的人,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的谎话给吞噬。
  假的真的,真的假的。真相藏在谎言之中,谎言掩盖了真相的残酷。
  你不知道,他不知道,知道的人在发笑。
  安兰德被那些玄乎的声音所震撼,一下子脑袋空空。
  突然,温热的呼吸拍打在他的脖子上,将他强制从思想的世界中拉回来。
  那些眼睛,会说话。
  安兰德转头,鹿弥靠在他的身后,鬼鬼祟祟地探脑袋。
  光线只有落在墙壁上,他不知道他此时此刻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安兰德回神以后,立马开始工作,他拿出手机,将两面墙壁上的画面都拍了下来。他拍好以后,就将壁纸盖回去。他检查图片,发现还有一个角落没有拍好,准备再拍一次的时候,光线突然消失。
  鹿弥关掉了手电筒,搂着他的脖子,把他拉下去。
  安兰德覆盖在他的身上,躺倒。
  脚步声传入他的耳朵。
  一双眼睛出现在门缝的中间。
  他的眼睛闪着绿光,拼命地往房间里面看。
  安兰德的身体跟鹿弥的身体重叠,心脏的部分隔着脆弱的皮肤和骨肉,他们一起跳动着。鹿弥抱着安兰德的身体,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而安兰德,他的脑袋埋中鹿弥的怀里,发现他的晚餐里面应该包含这什么甜腻的饭后甜点。
  那双眼睛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异样,这才离开。
  安兰德听到脚步声离开,用手撑住地板,坐在鹿弥的腰上。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gg
  第25章 研究所
  鹿弥抬头看他,万籁俱寂的空间里,两人都没有说话。黑暗渗透了他们的视线,他们无法知道对方的视线落在何方。看不见、听不到,安兰德唯一能拥有的就是触觉。而鹿弥,正好拉住了他垂在地板上的手。
  神使鬼差,鹿弥在等他说话。
  他觉得,在此时此刻,安兰德说什么,他都会相信。他要求什么,他都会做到。
  安兰德似乎也有预感,他重新伏下身子,凑到鹿弥的耳畔说悄悄话。他会发现门口的锁被打开的。
  他第一句话说的是这个,鹿弥差点嗤笑出声。
  他不会的。他的声音很轻,犹如拿着羽毛在搔你的心底。我进来之前,特意伸出手,把链子给卷上去了。现在天那么黑,他不会察觉的。
  这里已经不方便再待下去了,安兰德拉着鹿弥,很快就溜了出去。现在还有一些时间,鹿弥想跟安兰德一起研究一下墙上的画。我们去咖啡厅。
  去咖啡厅讨论这些事情,你的主意实在是太好了。安兰德嘲笑他。
  那不然去哪?鹿弥没有别的主意了。
  我的家。安兰德说道。
  鹿弥眨了一下眼睛。
  安兰德察觉到他的沉默,抬头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应该说是今井秀一的家,他死了以后,他的家里人一起搬离了这个地方,但是房子还在。我看没有人看管,就溜进去住了一段时间。
  好的,那去吧。鹿弥答应得毫不犹豫。
  他应话实在是太快了,安兰德不由得望了他好几眼。
  鹿弥无辜地看着他,除了要了解这次的任务以外,他也很好奇在安兰德身上遭遇的事情。
  两人意见一致,一起往今井秀一家走。
  安兰德是一个成年男子,他带着穿着校服的鹿弥走在路上,两人的年纪不会是父子,模样看起来也不是兄弟,在路上引来了很多的注视。
  鹿弥故意挽住了他的手臂,路人的视线更加锐利了。
  哈哈。鹿弥觉得有趣极了。
  安兰德无情地甩开了他的手。
  鹿弥往另一边摊手。
  他们走了两条街,很快就到达了今井秀一的家。安兰德掏出钥匙,将门打开,欢迎鹿弥进去。
  鹿弥走了进去,客厅没有没有开灯,一片黑漆漆,他正想转身去墙壁上找按钮。他摸了一下,竟然摸到了一只温热的手。
  刚刚才从那个恐怖的地方出来,鹿弥的心一跳。
  啪。
  全部的灯被打开,安兰德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他。鹿弥摸上的正是去开灯的安兰德的手,他察觉到这一点以后,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
  安兰德转身把门关上。
  鹿弥继续转回另一边,这一看,他刚平息的心脏又重新开始不规则地跳动起来。这种地方,你居然住得下来。他佩服。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几乎所有的家具都蒙上了白色的布。白蒙蒙的一片,就想是恐怖电影里会出现的房间一样。
  安兰德淡然自若,他走过去,掀开了沙发上的白布,坐下以后往旁边拍了拍。坐。
  鹿弥不情不愿,一步又一步,挪着过去的。
  安兰德从桌子的侧边,拿出了两瓶矿泉水。我比你早来了那么一个星期,打探了一些消息。
  说起这件事情,鹿弥就郁闷。你为什么要变成今井秀一的样子,他明明已经死了。你吓了很多人,包括我。他已经推论出今井秀一就是他们要找的第五十六人,但是如果他说真的今井秀一,那么鹿弥的任务早就完成了。
  安兰德挑眉,缓缓说:这一点你确实厉害,你不是第一次看透我的伪装了。
  鹿弥也佩服自己,他怎么能总是察觉到安兰德究竟在哪里呢。
  我故意变成那个样子的。安兰德先跟他解释这件事情,真正的今井秀一在我来到之前已经死掉了,我幻化成了很多的人,例如他们的同学老师和记者。但是他们所有人都当今井秀一这个人完全不存在。我就想着干脆变成今井秀一的样子出现吓一吓他们,这样,死去的人再出现,我就不信他们可以继续忽视。要命的是,接下来发生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们还真的忽视我了,今井秀一可以存在,他们确实为他举办了哀悼会,但是他们又不能承认今井秀一存在着班级上。不过被忽视的人这一个身份还挺适合他的,毕竟可以这校园里面无阻碍地行动,所以他就干脆每天都顶着这张脸去学校了。
  鹿弥跟着他的思路走,你的意思是今井秀一可以在班级上被承认的前提是他必须死掉。太奇怪了。说着说着,他猛然想起一件事,五十五。
  安兰德赞赏地看着他,这个小鸡仔有时候还挺机灵的。关于五十五这个数字,还跟学校的八大不可思议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鹿弥记得所有的不可思议,最后一个不就是说不存在的第五十六人嘛。
  不是的,跟五十五这个数字有密切关系的是,第七个不可思议。安兰德纠正他。
  第七个传说,会有死去的日本军官出现的惊异走廊。
  这一个教室从前是战争时期的实验室。安兰德把自己收集的资料告诉他,大约是在那么一百多年前,这个国家抢先发动侵略战争,掠夺资源。他们为了研究新的科技,建立了许多的研究所,这里是其中的一所。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科学叫做,邪术。
  研究所有正常一些的,研究有毒细菌,研究核武器,还有一些不太正常的,研究邪术。
  建立在教室的研究所的是,不死不败战队。
  一开始,投入研究的军人有数百人。
  经过药物的投入,活下来的只有五十五人。
  但是这五十五人确认成功了,他们不会死,可以这战场上不死也不会疲惫。
  高官很高兴,要求博士继续投入研制更多的不死军人。
  博士照做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投入多少人,最后活下来的依旧是五十五人。
  这一个数字再次出现也许只是偶然,博士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实验会失败,他反复实验,但是活下来的数字依旧是五十五人。他觉得很奇怪,为了解答谜题,他甚至在自己的身上也注射了药物。
  注射药物的当天晚上,博士疯了一般,在墙壁上写完了公式,不管他用什么样的方程,都只能得出一个相同的答案,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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