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好自为之
顾慕之这会的样子，有些像顾海山。
他固执地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判断究竟什么才是对黎亚蒙“好”。
安夏在旁边把两个人的一言一语都听得真真切切。
她脑海中立刻就回想起了自己今天在法庭上呼吁过的那些话。
究竟怎样才是对另一个人真的好？
那些以“为你好”而开头的对话，往往都是不去考虑你是否开心的。
可是如果人活的不开心，那就算是过得再怎么顺利舒服，又有什么意义呢？
倏地，安夏分不清自己和顾慕之的立场了。
究竟反对黎亚蒙和南梦辰在一起，是因为真的在担心他，还是因为对南梦辰这个人的不认可？
别人的幸福，我们有什么权利去评价？
即便是人渣浪子，又有谁配有资格去阻止他/她被人爱呢？
顾慕之的霸道气势骇人，他认定了的事，不知道什么力量才能拉回来！
剑眉急蹙，一股压抑的气息顷刻间遍布周围。
顾慕之对黎亚蒙一字一顿道：“她只是在利用你！”
黎亚蒙纠结着眉心，却高昂起了头颅：“或许吧，可我不在乎！”
顾慕之难以置信：“你……”
黎亚蒙知道这种坚持，对他们两个之间的交情，相当于是一种消费。
当大家都毫不退让的时候，被挤压的，就只剩下了曾经的友谊！
黎亚蒙没有顾慕之那么霸气，整个天下几乎都是他的，他又会在乎失去什么？
黎亚蒙想要和南梦辰在一起，却又不希望失去顾慕之这个唯一的朋友。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语气，缓缓对顾慕之道：“慕之……”
紧接着，他有真诚地看向安夏：“安夏……”
他对两个人说道：“我知道你们和梦辰之间发生过很多很多不愉快，我也知道，你们反对我们在一起，是因为你们把我当朋友，怕我会吃亏受骗……”
说着，黎亚蒙的痛苦慢慢爬上了他的眉梢：“可是朋友……应该是义无反顾地支持朋友的，爱情怎么去教，怎么去帮？只有我自己才最明白我爱的是谁。”
黎亚蒙始终拉着南梦辰的手，这一幕又让安夏心里觉得动容。
那就像顾慕之常常做的事，总是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似乎怎么也牵不够。
他……是认真的……
“我不在乎她怎么对我，可我想珍惜她，这还有什么不够的吗？”
顾慕之现在听不进这样看来略显荒唐的答案：“如果有一天……她背叛了你……”
但是黎亚蒙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忽地语气一转，变得决绝而又固执，简直就是另一个顾慕之！
慢慢地，转过身。
那份永远也不会对她展露的愤怒，渐渐收敛起来。
他的手，轻轻滑过南梦辰的脸颊，满是宠溺，与珍惜……
“如果有一天她背叛了我，那也是我的命中注定！”
顾慕之的愤怒，还是没办法对自己人一直燃烧。
安夏听得出，顾慕之再开口，虽然是在责骂，可他的心里头，一定已经满是伤痕。
“黎亚蒙……你这个白痴……”
黎亚蒙听见了这句话，可他只是露出了以往的温和笑容，不知是在对顾慕之说话，还是在对南梦辰倾诉。
“我命中注定要遇见她，命中注定会爱上她，命中注定会为她奋不顾身！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南梦辰的心里阵阵酸涩汹涌。
顾慕之是黎亚蒙唯一的朋友，可是黎亚蒙现在为了自己，正在慢慢推开他唯一的这个朋友。
黎亚蒙对着他笑得很灿烂，像是在用笑容安抚她心里的痛苦。
“而我更清楚，这份注定……这辈子，只有这一次！”
黎亚蒙把南梦辰的手轻轻举到嘴边，似是怕惊扰了什么。
一个吻之后，悠悠道：“一次，足够了！”
顾慕之的眸子一点点眯起来，安夏还是第一次看到顾慕之这么没有耐心。
眼前的画面，安夏和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安夏知道，顾慕之也知道，无论他们再说什么，黎亚蒙都不会改变主意了。
曾经是曾经，可人……终究还是活在当下。
“你不后悔你今天说得这些话，是吗？”
黎亚蒙的笑容依旧，南梦辰却看到他再开口的刹那，眼中隐隐闪过一丝悸动。
“不后悔。”
顾慕之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他点点头：“黎亚蒙，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
十几年的交情，却只是在最后，留下了这四个字。
说罢，顾慕之迈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安夏看到，黎亚蒙的眉头似乎是撑了很久，终于在顾慕之离开后，纠结得再也分不开了。
她的眼睛又看向南梦辰。
安夏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在“腹黑”的驱使下，想要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丝“阴谋得逞”的快意。
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如果真的看到了那个表情，自己会是种怎样的心情。
但是……庆幸……安夏失望了。
南梦辰的眼里嵌着泪。
那泪花里写满了心疼，心疼的，都是她面前那个男人。
那个终于在经历了这番感情之后，那个在失去了自己最最要好的朋友之后，长大了的男人。
安夏失望地移开视线。
的确，好自为之。
从此……
我们认识过……
安夏追上顾慕之的脚步，她和南梦辰，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
远远地，顾慕之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带着隐藏不住的厌恶。
“南梦辰，如果让我知道你对不起黎亚蒙，我一定要你全家人的命，来补偿！”
南梦辰一整晚也没有因为顾慕之而心痛过。
可是这句话听完，她感觉心口深处，一阵尖锐的刺痛感瞬间就击垮了她刚刚所有的坚强。
不是惋惜曾经的过往，更不是在可怜谁对谁曾经的痴情。
却可笑，无论何种，如今换来的，都只是一句痛彻心扉的狠话而已。
你曾经有没有为什么人奋不顾身地盲目付出和追求过？
后来呢？
他被感动了吗？
还是某一天回过头来，只是对你说了一句：“离我远点？”
在爱情中，真的能分出胜负吗？
有多少人曾经的心心念念，在随后的日子里，都是从念念不忘之间，不得不去选择忘记的？
南梦辰捧住黎亚蒙的脸，轻轻摇了摇头。
“你真傻。”
黎亚蒙只会对她微笑。
“或许是，或许不是。”
“你们还会是朋友吗？”
黎亚蒙又重复了一遍那个回答：“或许是……或许……不是……”
南梦辰被他话里的落寞刺得难受。
“为了我，失去了你这辈子唯一的朋友，值得吗？”
黎亚蒙的笑容微微收起几分，这个问题，他做不出回答。
若是再开口，怕是只会把那个回答，再重复第三遍罢了。
每个人在别人的生命中出现，都难做到不留痕迹。
无论再怎么小心翼翼，到头来，都会是浓墨重彩。
黎亚蒙从懵懂年纪便与顾慕之相识，两个人曾经那么要好。
商场如战场，能在这样利益的社会，结交自己的知己朋友，那是多么不易的事情？
可是世间的事，就是这么无常。
坚不可摧的，牢不可破的，有时候却不堪一击。
仅仅是多了一个人的出现，有些关系，就走到了尽头。
南梦辰还记得自己是为什么和黎亚蒙在一起的。
可那早已不是她现在的目的。
但是，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只会一路走下去，没有戛然而止一说。
她已经爱上了黎亚蒙，却又知道，自己的爱，还是换来了曾经计划好的结果。
黎亚蒙说不出话了。
南梦辰感觉自己不该去问这个傻问题。
忽地，他拉过她，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
南梦辰听到耳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纷乱无序，肩头也隐隐一阵微凉。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静静地依在他怀里，用长情的陪伴，取代了言语的关怀。
“我不后悔……你会吗？”
问题伴着头顶一阵叶脉抖动，被风吹向了静静缓缓的水面。
溪水对岸，落得一座相似建筑。
四脊攥顶，飞檐陡立。
那个亭子边，恰是相似模样的两个人也正经过。
不知是否听见了这句在风中支离破碎的话语，稍稍停下了脚步。
安夏抬头，瞧着顾慕之的眼睛又朝着溪水另一边看了过去。
他静默无语，静静伫立许久。
安夏伸手，将自己放在了他的手心里头。
顾慕之慢慢握紧安夏，可身子仍旧不为所动。
隔岸相望，一别两宽。
好自为之的下一句……望自珍重。
“真的就这样了？”
“不如此，还能如何？”
顾慕之终于回了头，带着安夏，朝着来时的路，远远去了。
他们身后的亭子里，推杯换盏，莺歌燕舞。
亭下一副水袖拂连翩翩，伴着京胡，念白几句片落章节的诗文。
“云掌温香雨覆衣，连枝关外三尺席。有朝成聚似堂事，不记此生却知你。”
从今晚开始，顾家的情况，变了。
曾经最大的合作伙伴，已经和西南南家无意间结了亲。
尽管这段感情无论是顾家还是南家都反对，可是，那两个人，已经紧紧相拥在一起，再也不会分离。
顾家的官司，现在是媒体上热议的焦点。
今天一天的时间，顾氏集团的股票就已经跌落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顾家的元气虽然还没有被伤到，却隐隐出现了令人不安的动摇。
这个夜晚过后，谁也不是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