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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再逢

  巧?
  萧青烟扯了扯嘴角,请他坐下喝茶,“王子殿下前来,可有什么事?”
  贝仓脸上的伤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大约是因为常年海风吹晒的原因,他的肌肤黑黑的,咧开嘴笑时,显得他的牙齿格外的白。
  他学着于良国人的样子,跽坐在坐席上,用他那笨拙的手法乖巧地端起几子上的茶盏,一饮而尽。
  谁想茶水过烫,他一时没注意,惹得他张牙舞爪。
  在旁侍候的羽香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殿下,这茶是需要慢慢品的。”
  贝仓终于缓了过来,那双清澈眼睛满是疑问,“你们于良国好像有好多讲究哦!”
  萧青烟放下茶盏,微微抬眸,“殿下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了?”
  贝仓连连点头,“我本想太子婚宴第二日便要来见你的,谁想使臣说世家贵女是十分矜持的,若是直接见,会有冒犯之意。”
  萧青烟微微挑眉,“所以殿下方才就一直站在院门之外?”
  “不仅如此,使臣还说,若是要上门做客,要带礼物,我也没旁的什么东西。”说着他又从怀中掏出一袋珍珠,“只有这个。”
  萧青烟实在不想同他周旋,只问,“殿下来寻小女,可有什么事?”
  他神色微微有些凝重,倾身近前,轻声道,“过几日我兄长来于良国,他想要迎娶一位于良国贵女,届时,你莫要理会他!”
  萧青烟看着他那双精亮的眸子半晌,突然噗嗤一笑,果然,他并非是那位来出使的东海王子。
  萧青烟的笑就像是一缕春风,一下便让贝仓醉了,他从未见过这般好看又温柔的笑,竟也跟着笑了起来。
  “阿因,你说他是真的傻还是假的傻?”贝仓如此行径,竟惹得藏在伸出的林墨开了口。
  萧青烟眸光一动,暗道,“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林墨暗自咬唇,有些惭愧,但良久后才道,“阿因,我错了。”
  萧青烟懒得理她,顺手又给贝仓倒了杯茶,看来李淮与她都猜得没错,贝仓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王子,哪里能担维系两国和平的重任?
  贝仓见她又给他喝茶,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这回他倒是学乖巧了,先吹一吹再喝。
  “林四娘子,你会带我去东京城逛逛吗?”
  他殷切地看着她,“前几日我看到你们西市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不如你带我去逛逛吧?”
  萧青烟暗自眯了眯眼,这贝仓当真是喜怒形于色,他的脸上差点就写上一行“我想约你出去逛”了。
  只是碍于身份,他只能将这话反着来说,恐怕这也是他那位使臣教他的。
  “好啊。”萧青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过在此之前,小女有一事不明,想向殿下请教一二。”
  贝仓连连点头,“好!”
  “殿下是何时进的东京城?”
  “过年之前的半个月左右。”他在努力回想着。
  “殿下又是何时被抓的?”
  “入城之后的第一晚。”他肯定道。
  羽香再次忍不住笑出声来,敢情这位王子,才入城不到一日便被抓了。
  贝仓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他是背着家里人偷跑出来的,想着可以自由自在地享受传闻中东京城的繁华。
  没成想,繁华没享受到,竟是享受到了一场无妄的牢狱之灾。
  确实,说出去还是有点丢人的。
  萧青烟再问,“殿下可还记得,抓你的人是何模样,又是在何处抓的你?”
  贝仓又是挠了挠头,“我本想用珍珠去寻住处,没想到你们于良国人还挺讲究,非要我给什么银两,将我赶出来了,后来……”
  他努力回想着,“后来,我听到了一阵马蹄声,再后来我便从那个牢里醒来了。”
  “这么说,殿下连抓你的人的面都不曾见着?”
  贝仓窘迫又尴尬地笑了起来,“我虽然记性很好,但也有个毛病,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忘光,不然我便再记不下任何东西了。”
  那他拥有这好记性又有何用?萧青烟无奈地摇了摇头。
  贝仓殷切地看着她,炙热的眼神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包裹烧融,萧青烟不由扶额,冲羽香点了点头。
  羽香拿来一件大氅给她披上,“倒春寒凉地很,娘子可要个汤婆子?”
  “不了。”萧青烟斜了贝仓一眼,“殿下想要去哪儿?”
  “平康坊!”贝仓几乎脱口而出。
  萧青烟又是一愣,方才他不是还说要去西市的吗?但看他如此兴奋的模样她也只好作罢。
  正好,她也想要去平康坊瞧瞧。
  自从太子婚宴结束以来,相府后院对于萧青烟的态度都在明里暗里地改变,虽她说不上缘由,但至少已经不限制她出入。
  甚至后院的那些奴仆见到她也不像往常那般神色带着鄙夷不屑,而是要么回避,要么恭敬行礼。
  看来定是林泽在背后嘱咐了什么。
  那日她在东宫台上舞剑,林泽也看到了。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府门,早已有马车在那里候着,萧青烟蹙了蹙眉,终究还是上了车。
  原本贝仓也想要进马车,可一想到于良国的男女大防,便骑上了他来时骑乘的马,一脸笑意地往平康坊进发。
  他早就听闻平康坊歌舞升平,他最喜欢看那些东西了!
  谁想车架刚驶进平康坊门,却停住了。
  萧青烟本想询问到底发生何事,却听外头传来了贝仓的声音。
  “燕王兄!你怎么在此处?”贝仓近前几步,冲他打招呼。
  李淮的视线一直定在了面前的马车上,嘴角微微一抿,显然也些生气。
  不是同她说了不要理会这东海傻子吗?怎么还要同他一道出门?而且还出现在了平康坊?
  哪里有一个小娘子带一个郎君来这种地方的?
  他斜了一眼贝仓,心中又怒道,就算是个傻子也不行!
  贝仓哪里晓得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只近前同他称兄道弟,“听闻平康坊的歌舞很是好看,燕王兄,你可要同我们一道?”
  李淮蹙眉,往马车近了几步,冲马车里的人道,“也不知本王此番,可有打扰二位的雅兴?”
  还未等萧青烟回答,贝仓笑道,“不会!”
  萧青烟扶额,真如李淮所言,这东海王子,就是个傻子。
  她还未开口,突然人群中一阵骚乱,不远处有一匹马儿不知什么原因失了控,正往他们而来。
  李淮微微蹙眉,正欲骑马去拦截,阮齐率先一步跑了过去,只是他跑地太快,竟忘了身旁也有围观百姓。
  马蹄刚起,便有一个小娘子被吓得挤出了人群。好在李淮眼疾手快将其接住。
  被李淮用力的臂膀接住的小娘子顿时脸颊一红,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话,直到李淮离开了,她才扭身迅速钻进了人群里。
  阮齐很有本事,不过半晌便将那被惊吓的马儿制服,等他回来的时候,萧青烟的马车已经往平康坊的娥石街驶去。
  她其实并不想带这么多人来娥石街,只是奈何只有娥石街才有地方让她一个小娘子逛。
  平康坊里有百十来个院子,每个院子都是一处软玉温香,虽然那些院子并没有不招待女客的规矩,可里面的玩式却都不适合女客。
  是以,这才衍生出了娥石街。
  娥石街上虽也是歌舞升平,不同的是,街面上的每一家店铺楼宇男女皆可进。
  里头不过是些酒局上的玩意,歌舞卖唱亦是有,最出名的要数最近新开的红袖堂。
  红袖添香解忧花,一醉方休解千愁。
  只要有任何的烦忧,都可以上红袖堂,有专门的娘子为客倒酒侍茶,陪客聊天解闷排解愁绪。
  然而,只单纯聊天解闷儿确实不适合大多数男客的需求,所以来红袖堂的,有好些都是女客。
  马车在红袖堂门口停了下来,便有小娘子前来迎候,她们倒不如平康坊院子里的女子那般风情,却是举手投足很有韵味。
  那小娘子向几位行了个礼,“三位贵客里面请。”
  她的声音细腻,如婉转的黄莺,叫人很是心动,竟惹得贝仓频频向她看去。
  终于,贝仓忍不住,问道,“小娘子,你们这儿可有什么歌舞吗?”
  那小娘子微微一愣,随即点头,“郎君可要点曲子?”
  “想不到竟会在此处遇上林四娘与燕王殿下。”
  有人从里面走出来,萧青烟戴着幂篱,但还是从对方的身形中认出,他是萧子林。
  萧子林走到李淮面前,轻轻拍了拍李淮的肩膀,“还以为燕王殿下不近女色,是本将军误会了。”
  “不近女色?”李淮微微抬眸,那股子久经沙场的独有的气势尽显,“本王原以为萧将军只是能力不行,没想到眼力也不行,太让本王失望了。”
  萧子林想要与之动手,谁想却被人叫住,“三兄,我们还有正事。”
  来者是萧东极的第四个儿子,萧子昂。
  萧子昂注视着幂篱之下的林墨良久,随后道,“我三兄公务繁忙一时言语冲撞,还望王爷与王子殿下莫要怪罪。”
  “你们两个还真有意思,一个冲撞无礼,一个赔礼道歉,什么事儿都让你们做了。”
  贝仓躲在了李淮的背后,以防止萧子林为难,继续道,“到头来,弄得我们里外不是人,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
  萧青烟诧异地看了这位被称为“东海傻子”的贝仓一眼,虽说有时候他的行为确实傻了点,但方才说的话却是话糙理不糙的。
  她暗自点头。
  “既如此,那我与三兄向王爷、王子殿下与林四娘子赔不是了。”
  说着萧子昂向几人深深鞠了一躬,“今日几位在红袖堂的账目,全算在我头上,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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