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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闲 第13节

  昆仑画室的秋季拍卖会,也是画室成立以来的第一场拍卖会,有诸多名家画作要上拍。
  当初画室成立时,她和温黎在画室里的那价值一千多万的股份就是从这些画作里来的。开画室是做生意买卖,还在起步阶段,没有资本囤积这些画作,积压不起这么大的一笔资金。
  开业当天的一系列宣传只是预热,这次秋拍才是重头戏。
  她作为画室的经营运作者,当然是要去的,不仅她会去,温黎和温儒老先生、她师傅齐千树先生都会去。
  齐千树先生的那幅一米八长的《长城雄关图》更是压轴大作之一。为了支持她的画室,师傅把他去到北京画了好几年的画作拿了出来。
  至于她爷爷温儒老先生的画作,早在给她爸还债时都卖光了,她要开画室,老先生带着展程成天早出晚归爬到山顶采风找灵感,耗时将近一个月,画了一幅《江南秀岭初秋图》,在落款上写着“祝昆仑画室开业大吉”的提字。冲他老人家的这贺词提字,以及这幅长两米、宽一米二的画作,她把画作为镇店之宝,挂在画室非常显眼的地方。她原本还想老先生再给她画一幅拿去上拍,老先生先说肩疼胳膊酸,等她给老先生捶了半天肩膀捏了半天胳膊,老先生慢悠悠地告诉她:“画贵在精,不在多,多而不精,就成路边货了,回屋休息去吧。”
  温徵羽告诉叶泠:“会去。”
  叶泠又问了她一些关于画作拍卖的事,宣传画册、请贴之类的早就发出去了。
  温徵羽估计叶泠问的肯定不是公布出去的那些资料讯息,应该是想问关于行内评估这一块。叶泠作为画室最大的股东和生意合作伙伴,是有权知道的,她便细细地把相关的情况告诉给叶泠。
  这一聊,便聊到下午四点,聊到她肚子都饿了。
  她是真怕了叶泠请她吃饭,当即借口约了温黎谈事,溜之大吉。
  她家离这里并不远,不到三公里的路程,其中很大一段是沿着湖边用的鹅卵石铺成的散步道。她把每天上下班就当作锻炼身体,都是步行来回。
  她肚子饿,先逛到离这里不远的小吃街,找了家门面不太起眼,但在这附近还算有名气的小馆子,吃了碗片儿川,这才慢慢散步回去。
  温徵羽下午四点多吃的面食,不到六点又吃晚饭,肚子还是饱的,于是,饭量又减半。
  温儒老先生很是担忧地问她:“是不是病了?怎么这两天都吃这么少?是不是工作很累很辛苦?”
  温徵羽不好告诉温儒老先生这两天叶泠都来抢她的午饭,愁怅地在心里暗叹口气,以:“我下午零食吃多了。”搪塞过去。
  温儒老先生顿时就有点不乐意了,说她买零食也不想着爷爷,白疼她一场。
  温徵羽:“……”
  饭后,孙苑收拾完碗筷,趁着老先生回屋的时候,悄悄问她:“小姐,明天我要不要多备份饭菜过去?”
  温徵羽不想跟叶泠一起吃饭,她轻轻摇了摇头,说:“不用。”她让孙苑明天上午去帮她买把躺椅让人送到画室,最好是中午或中午前送到。
  第十九章
  温徵羽很清楚叶泠来她这里抢饭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至于意在哪处,她一时间说不准。她跟叶泠打过多回交道,对叶泠多少也算有了点了解。叶泠做事,目的明确,并且有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儿。她知道叶泠还会来蹭饭,但叶泠来蹭饭,她就加饭,显得她好欺负似的,她倒是想看看叶泠蹭饭能蹭多久。
  温徵羽因为吃零食不想着爷爷的事,晚饭后散步,陪着温儒老先生特意绕去特色小吃挺多的那条老街买了零食糕点孝敬老先生,老先生这才宽宏大量地原谅了她。
  温徵羽顺便给自己打包了一份糕点带去办公室。
  早晨,她拎着糕点到画室门口,正好遇到叶泠从车上下来。
  叶泠笑意吟吟地道了声:“徵羽早。”
  温徵羽淡笑着客气地回了句:“叶总早。”
  叶泠的将视线落在温徵羽手上拎的糕点上,略带惊喜地问:“这是给我带的糕点么?”
  温徵羽:“……”她略微愣了下,心想“您哪只眼睛看到这是我给你带的糕点了?”
  叶泠反应过来,微窘地说:“瞧我!误会,误会!”
  温徵羽让叶泠这么一通闹,弄得略有点尴尬。她总不能因为一盒桂花糕让两人继续这么尴尬着,当即笑道:“还真没误会。”把桂花糕递给叶泠,说:“本色特色小吃,特意带给叶总尝尝。”
  叶泠有点受宠弱惊地说:“那还真是谢谢徵羽了。”顺手接过温徵羽递来的桂花糕,又转身将助理手上拎的茶叶给温徵羽,说:“朋友送的明前毛尖。总在你那里蹭茶喝、蹭饭吃挺不好意思的,送点礼,下次才好意思继续上门。”
  温徵羽很想问:“我可以不收吗?”像叶泠这么来蹭饭的,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她敢说叶泠绝对没有不好意思的意思。可人情往来,她没法回绝。她对叶泠今天还来蹭饭的事也早有心理准备,只能在心里暗道声:“果然”,笑着回了句:“那就多谢叶总的好茶了。”对叶泠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叶泠一起上楼。
  她俩一起上楼,然后各自回各自的办公室。
  秋拍的事委托给了拍卖行,相关流程是早就定下了的,临近秋拍,她反而闲了下来。她和往常一样,每天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是打开门窗透气散甲醛,再去画室转一圈,例如,有没有人旷工迟到,有没有工作人员不舒服,保洁阿姨有没有把清洁卫生收拾干净,待客的茶、水有没有备好,杯子有没有洗干净,等琐碎的事,一通检查。这些琐碎的事虽说有行政人事部的人负责,可作为画室的经营者,她自己也得多看着点,毕竟,这些虽然都是些琐碎的小细节,做开门做生意,仍是马虎不得的。画室大部分时间都是清冷的,没几个客户的,要是再不显得井井有条,她自己都看不过眼。她转悠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妥,这才回到已经透了将近一个小时气的办公室里,把要签字批下去的报表文件签字。
  她现在的工作还能应付,画室又刚成立,为了省工资,就没请助理。例如这种送文件的工作,就让行政人事部一个做文职的小姑娘兼职了。
  小姑娘姓宁,叫宁柠,二十二岁,大学刚毕业,长得特别白,圆圆的脸,脸上总是挂着笑,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笑容特别甜,脸上还有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每次小姑娘笑的时候,温徵羽都想上去捏一下,她想手感一定挺不错。不过,捏人家小姑娘脸这种事,她这当老板的还是干不出来的。
  送到她这里来的文件都放在文件夹里的,她没签、没看的文件,是打开的,放在左手边,待看完后,签了字,合上,放在右手边。小姑娘把手上的工作忙完了,到上午十一点左右,便会来她办公室把签好的文件送到各部门。一些机要文件,则锁在抽屉、文件柜或保险柜里,要送达到各部门,就她自己去跑腿。
  上午十点多,她让孙苑买的躺椅送到了。藤编躺椅,即与画室的中式装修风格相衬,价格也便宜,九百八包送货上门,一辆小皮卡货车拉过来,司机还帮忙扛到楼上。
  温徵羽让司机把躺椅搬到叶泠的办公室,因叶泠的办公室门关着的,她不好直接开门进去,就让司机放在了门口,然后轻轻叩响了叶泠的办公室门。她的手落在门上,那虚掩的门便开了。
  当初装修图便宜,用的便宜门就是这点不好,门还没敲响就把门给推开了。
  温徵羽只好拉住门把手,“叩叩”两声敲响门,引起那把椅背对着门、面对窗外讲电话的叶泠的注意。
  叶泠转动椅子回头,她脸上的神情透着种肃冷,眸子寒光闪烁,很是冷厉的模样。
  叶泠那不经意回头瞥来的眼神慑得温徵羽的心头跳了下,有种微寒的颤栗感划过,略有些可怕。这模样与早上笑颜如花的叶泠判若两人。
  温徵羽与叶泠的视线对上,见到叶泠的眼神犹如冰雪融化般在短暂的瞬间变暖,这转变速度让温徵羽心惊胆战,就怕叶泠真是个精神有问题或心理那什么的。她拉回思绪,很快恢复镇定,说:“叶总,你的躺椅送到了。”
  叶泠搁下电话,深深地吐出口气,说:“旧宅装修,工人拆东西时把我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给打了。”
  温徵羽“嗯”了声,心想:“你给我解释这个做什么?”她感觉叶泠要是发起火来,一定非常可怕。她有点心虚,要是早知道叶泠这么可怕,她一定让孙苑买贵点的躺椅。她扭头准叫让送货的司机把躺椅搬进去,然后自己赶紧离这神经病远点,一回头就发现那司机已经走了。
  这送货司机简直没话说,让他送到门口他就送到门口了啊,要走也不打声招呼。
  藤编躺椅,体型大,她不太扛得了,用推的吧,会磨地砖和椅子底。她只好硬着头皮说:“叶总,麻烦来帮忙抬一下躺椅。”
  叶泠到门口,探头看了眼放在门外的躺椅,很是狐疑地看了眼温徵羽。
  温徵羽被叶泠的眼神扫得有点耳朵发烫,她说:“躺椅,午休时躺上面小睡片刻,应该还是……”她说完,便见到叶泠又觑了她一眼,那眼神,略怪。温徵羽很有种扔下句:“你自己扛进去吧”,落荒而逃的冲动。可事情不能这么干不是?她做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指指躺椅,示意叶泠帮忙。
  叶泠撩了撩西服袖子,与温徵羽一起把躺椅抬进去,把躺椅摆在能够看到湖景的地方。叶泠对温徵羽轻轻一笑,说:“在办公室里,躺在躺椅上看湖景,应该也是一种逸趣吧。”
  温徵羽“嗯”了声,说:“应该挺不错。”她说:“叶总,那我先回了。”指指隔壁自己的办公室。
  叶泠轻轻点头,目送温徵羽离开。她看得出来,温徵羽刚才似乎被她生气时的样子吓到了。
  温徵羽回到办公室,关上办公室门,拿起手机给温黎发短信:“叶泠那神经病好可怕呀。”
  温黎:“……”
  紧跟着温黎又发来一句:“她怎么你了?”
  温徵羽说:“不太好说。”
  温黎:“……”
  几秒钟后,又发来句:“你逗我玩呢?”
  温徵羽把她刚才给叶泠总藤椅过去时的事给温黎说了。
  温黎听完,又发了个“哦”字过来。
  温徵羽问:“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温黎回:“据我所知,叶泠找了工匠在翻修你家卖给她的那老宅。”
  温徵羽:“……”
  温黎又回:“不过你已经卖出去了,不管打了什么,反正打烂的都是她家的。”
  温徵羽:“……”就算是她家已经卖出去的东西,打碎了她也很心疼。
  她想了半天,发了条短信给叶泠:“你家装修,什么东西打坏了?”
  叶泠过了好几分钟才回了她一句:“我家画堂上的匾。”
  温徵羽的脑子“嗡”地一声,只觉身上的血都涌到了头顶。她卖宅子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要把画堂上的匾摘下来带走。可是当时叶泠是把整座宅子、画堂、连画都一起买下来了。那块匾是她搬进画堂时,央着奶奶给她写的匾。温徵羽握住手机,气得手控制不住地颤,眼圈火辣辣的,又有种泪意。她闭上眼,努力地稳定了下情绪,这才起身去往叶泠的办公室。她叩响叶泠办公室的门,没有人应。她试着扭了下锁,门没锁,打开门,见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温徵羽轻轻地关上叶泠办公室的门,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背靠在门上,心头说不出的难受。
  她再心疼,又能说什么?
  东西卖出去了,不是自己的了,便由不得自己了。
  第二十章
  温徵羽虽然心里难受,但她明白在匾摔坏的事情上,她责怪不了叶泠。不说匾现在是属于叶泠的,从叶泠的态度和反应看,叶泠也不愿意匾被摔坏。
  她想到叶泠当时的反应,隐约感到有点怪。画堂上的那块匾,对她来说,是奶奶的遗物,所以非常珍贵。对别人来说,那就是一块年代不超过二十年,做工较精致、木料比较好的普普通通的匾,叶泠却说“非常重要”,并且,叶泠当时说这话时,似乎是在告诉她为什么生气。
  她看得出来叶泠是在接近她,并且,在乎她的情绪反应。
  一个想法从温徵羽的脑海中冒出,又让她觉得太过荒诞,赶紧从脑海中赶走。
  冷静下来一想,温徵羽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匾摔坏了是可以修好的,博物馆等一些跟古物打交道的地方,都能找到修老物件的师傅,许多放了好几百年破损得非常严重的匾都能修,即使匾摔碎了,也可以修复的。她从叶泠的反应看,估计叶泠会去找工匠修好匾的。
  温徵羽这么想,心里仍有些难受,有点无奈,却也明白,她经历的是许多人都曾经历的。人世变换,便是如此。家里败落,别说保不住东西,有多少人家连人都保不住。
  温徵羽收拾好情绪,继续忙工作、忙画画。如今,这画室、她手里的画笔,就是她的立足根本。
  中午吃饭的时候,孙苑刚把饭送到,叶泠就来了。
  叶泠还自备了碗筷。
  温徵羽诧异地看着叶泠,心说:“你这是什么脸?还有脸带着碗筷来蹭我的饭。”
  叶泠坐下,拿起碗筷给温徵羽盛饭装汤,分好她俩的饭菜。她把饭碗摆在温徵羽的面前,说:“夏天的时候,下了几场大暴雨,画室的屋顶有点漏雨,找工匠拣瓦的时候发现有几根木头也朽了,需要修葺。搬画的时候,把匾落下了,今天工人摘匾的时候从梯子上摔下来,人摔骨折了,匾也磕破了。我已经在找人打听哪有修匾的师傅。”
  温徵羽颇有点不自在,她问:“叶总和我这些的意思是?”
  叶泠说:“你家老宅年头久,保存完好,留下来的老物件多,保不准随便拿件不起眼的东西都是有来历的。通常来说,别人都喜欢用什么居啊、阁啊、小筑啊之类的给屋舍命名,画堂的名字就叫画堂,名字看起来起得简单,却提在了匾上,匾还是精心制作的,用的木头是上好的花梨,我想这里面应该有点渊源。这匾从漆和木质,多少能看出点年份,但不会太老,匾上的字迹略偏于秀婉,温老的字稳健有力……我想能给你的画堂提字,又精心做成匾,想必是家中某位对你很是珍视的女性长辈吧?”
  温徵羽惊愕地半张着嘴怔然地看着叶泠。叶泠这话就只差没直说看出这匾上的字是她奶奶写的,她爷爷奶奶给她做的了。
  她顿时觉得她爸在商场上败给叶泠是一点都不冤。
  温徵羽竟不知道该和叶泠说什么好,默默地埋头吃饭。
  她俩吃完饭,叶泠留下了她带来的那副碗筷,告辞走人。
  温徵羽对叶泠这种自带碗筷来蹭饭的行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宣传到位,又是知名画家的画作,秋拍进行得很是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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