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逃妻 第92节
桓素舸哼道:“恢复了身份,岂不是毁了那女孩子的名节?”
“原来如此,”锦宜道:“那八纪有点可怜,没名没分的,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
“可怜?”桓素舸失声,“你是不是……”“失心疯”三字,终于没有直接冒出口,桓素舸道:“你还有心思说八纪可怜,不如多想想自己。”
锦宜道:“为什么?我又怎么了?”
桓素舸道:“三爷既然提到了那女孩子,难道就没有告诉你你跟那女孩子长的相似?唉,在你之前,府里不知给他物色了多少名门淑媛,一度连公主也考虑在内,他却都看不上……如今却一反常态的如此喜欢你?也许是把对那女孩子的心思移到了你身上呢。”
锦宜皱眉沉思。
桓素舸道:“还有八纪,现在他小不懂事,等长大了,兴许会听见什么风声,又是一个麻烦,你还有闲心替他觉着可怜呢。”
锦宜突然说道:“如果三爷真的把我当作阿羽姑娘,好像也不错。”
“你……你说什么?”桓素舸大惊。
锦宜思忖着,脸上又有些许晕红,她娇羞地说道:“如果三爷真的那么喜欢阿羽姑娘,那三爷看在这张脸的份上,一定会很喜欢我,而且还会很长情专情呢,我就不用担心以后到了府里,他又纳妾又收房之类的了……”
她说到这里,又喃喃地道:“何况,那些出身高贵的公主啊,名门闺秀啊之类的,想嫁还不能够呢,我也发现了,三爷年纪虽然大些,其实、其实是很疼人的……夫人就不用为我担心了,我也会尽心竭力伺候好三爷的。”
她羞且喜欢地低头掩口而笑,非但丝毫沮丧都没有,反而觉着自己又聪明、又幸运一样,得意之情在车厢里飞快地蔓延,令桓素舸窒息。
桓素舸瞪着眼看锦宜,这时侯竟不知她是真的恶俗愚蠢到这种出类拔萃的地步,或者是故意拿话来刺自己的……
桓素舸本还想问一问她知不知道范嬷嬷被桓玹带走的事,顺便好探听探听她对那日的事知道多少,但锦宜只字不提,她就也不想主动的打草惊蛇。
这月余她曾对雪松旁敲侧击过,雪松只说锦宜不知,倒也罢了。
桓素舸盯着锦宜天真娇憨的脸,额头又嗵嗵地跳着疼,呼吸也有些阻塞。
她没有办法再面对这张花容月貌的脸,好像多看几眼,就会无形中在自己身上多几倍伤害一样,最终只得转过身去撩起车帘。
***
到了桓府,乘轿而入。
锦宜下车的时候已经看到门口上停着许多马车,想来都是给四小姐贺寿的。
往年桓纤秀生辰,却没有这么大的排场,最多是老太太记起来,吩咐给她张罗,老太太若一时想不到的,那只有四房里自己过而已。
这一次之所以弄得如此轰动,自然是因为四姑娘是将来的太子妃的缘故。
桓素舸跟锦宜进内拜见桓老夫人的时候,堂下已经坐了好些一早儿赶来的夫人奶奶们,桓素舸的两个嫂子,以及二房毛氏的两个已出嫁的女儿也特意回来了,济济一堂。
桓纤秀自也在座,今日也换了一件儿略鲜亮的衣裳,把她素日看着略显清秀寡淡的脸映衬出了几分明丽。
见了桓素舸跟锦宜进来,四小姐便起身,极为乖巧规矩地行礼,桓素舸因有孕在身不便还礼,就被嬷嬷们扶着上前参见老夫人,而后落座。
锦宜跟桓纤秀对行了礼,四小姐上来挽着她的手,同她挨着坐了。
众人寒暄了一阵儿,老太太正跟桓素舸说完了话,抬头看着他们两人坐在一块儿,十分高兴,道:“四丫头跟锦宜倒是很投缘。”
毛氏笑道:“可不是?叫我看是郦姑娘人见人爱,天生的讨人喜欢。”
桓素舸看她一眼,毛氏又对她笑说:“当然,我听说素舸曾命嬷嬷们教导锦宜,这必然也有你的功劳了。”
桓素舸笑道:“这个我可当不起,嬷嬷们也只教导了些皮毛,是她丽质天生,自个儿领悟的好。”
桓纤秀的这场生辰办的十分之轰动隆重,就像是要把昔年冷落她的那些都加倍补偿回来。
中午吃了饭,又安排了戏,一干女眷移步到了后院戏台,桓老夫人跟莫夫人,以及那些上年纪的诰命等在第一层,桓素舸因身子的缘故,也在其中,锦宜,桓纤秀这些年纪小的,便在二楼暖阁。
桓纤秀因跟锦宜格外投缘,两人坐在一块儿,时不时地说些闲话,评点一下戏台上的曲目,桓纤秀又问她喜欢看什么,锦宜随口便说道:“我喜欢听《窦娥冤》……”话音未落,忙掩住嘴。
左右并没有人留意,只有桓纤秀却仍是听见了,但见锦宜似有自残失言之态,桓纤秀便假意没听见的,道:“什么?”
锦宜支吾道:“我是说……《白蛇传》。”
桓纤秀笑道:“可巧了,我看过曲目,等会儿就有这一出呢。”
锦宜见她谈笑自若,暗中松了口气,转头随意打量片刻,突然问道:“对了,怎么不见阿果?”
桓纤秀道:“阿果……在房里,有奶娘看着他。”
锦宜打量她的神色,猜测也许是因为阿果内向的原因,所以并没有让他露面。
锦宜便道:“我很喜欢那孩子,今儿这么热闹,他一个人在屋里岂不孤单?不如我们去看看他。”
桓纤秀听她主动这样说,倒是高兴,当即两人起身,便悄悄下楼,沿着廊下往四房院落而去。
两人说说笑笑,走到半路,迎面见一个婆子匆匆走来,桓纤秀立住脚:“奶娘怎么出来了,不是在家里看着阿果的么?”
原来这婆子正是四房里的嬷嬷,此刻道:“先前我去给少爷端药,回头就不见了人,我心想前头听戏,他必然是听见热闹跑出来了……姑娘没看见他?”
桓纤秀变了脸色:“什么话,我们正是从那里来,何尝见到人了?”
婆子忙道:“姑娘别急,兴许又跑到其他地方了,我再往别处找看看去。”
桓纤秀吩咐她多叫几个人去找,却不想让锦宜跟着着急,便又回头对锦宜道:“阿果寻常不肯自己乱走的,只是他若是要藏起来,得找好一会子呢,想必这孩子又是闹着玩呢。我们先回家里看看去,兴许他躲在哪个柜子里。”
锦宜一边听,心却忍不住嗵嗵地跳,一阵快似一阵。
桓纤秀才要同她往家里去,锦宜道:“我突然想起来,我的……帕子丢在楼上了,四姑娘,你先回房去,我拿了帕子立刻就来。”
桓纤秀虽然诧异,却因为也着急找阿果,便道:“那你快去,我家里等你。”
锦宜同她作别,退后几步,却并不往戏楼的方向去,反而扭身往右手边的月洞门口奔去。
她提起裙摆,越跑越快,眼前景物变化,她却无心观看,跑了近一刻钟,面前出现了一片不算大的湖泊,湖泊中央有个精致的水阁。
因为天冷,池边的水已经结了薄薄地冰,一些枯荷乱枝垂在湖畔,显得十分萧瑟。
锦宜奔到湖边,目光仓皇地掠过湖面,虽然看不见任何东西,却仍忍不住叫道:“阿果!”
她生恐自己看漏了,忙不迭地绕着湖边转了半圈,终于确认湖水里没有自己担心看见的阿果的身影。
正在锦宜略觉心安的时候,背后“吱呀”一声。
锦宜听动静不对,便忙回身。
却见是那湖上水阁的窗扇被推开了,有个人靠在窗户边儿上,遥遥地望着她。
第84章 更新更新更更新
锦宜转头看时,便见那暖阁子里头靠窗一人,只露出了头,瞪着两只乌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
这孩子却正是遍寻不着的阿果。
锦宜看的清楚,顿时大大地松了口气,忙向着他招了招手。
阿果虽望着她,却并不动弹,就好像不懂她的意思般,锦宜只得提了裙子,从湖面桥上走过去,进门后,见阿果仍静静地立在窗口边儿。
锦宜走过去,弯腰握住他的手笑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你姐姐着急找你呢。”
阿果只是看着,也不言语。锦宜又摸了摸他的头:“你乖,我带你回去了。”
领着阿果的手出了阁子的门,锦宜低头又问他:“阿果怎么跑到阁子里去了?”
小孩儿照例不回答。
脚下的木长桥发出了吱呀的响动,透过缝隙,看见桥底下的水都结了冰,反射着凛冽的白光。
这凛凛的光刺得人眼睛疼,锦宜想了想,叮嘱道:“阿果,以后不要一个人到水边来玩,失足掉进水里不是好玩的,听见了吗?”
阿果置若罔闻,锦宜也不管他听见与否,又懂不懂,便又说:“阿果听话,以后就算要过来玩,也要叫人陪着你,知道吗?”
锦宜一边叮嘱,一边领着阿果往回去找桓纤秀,她匆匆扫了眼这院子,见除了自己跟阿果外,寂静无人。
只是将出门的时候,总觉着身后仿佛有一种如锋芒在背的感觉。
锦宜迟疑地止步回头,目光所及,仍是没什么人影踪迹。
锦宜定了定神,领着小孩儿出门去了。
***
锦宜带着阿果回到四房,桓纤秀正急得掉泪,四房里的人都给打发出去找阿果了,只是怕虚惊一场会惊动了桓老夫人,所以还没有往外面透露。
众人正手足无措的时候,却见锦宜领着阿果回来,顿时一个个如蒙大赦,桓纤秀跑过来,把阿果紧紧抱住,问他去了哪里,他仍是不言语,默默地回了自己的房中。
锦宜说道:“我回去找帕子的时候,半路看见阿果一个人在溜达,这才忙带他回来了。”
桓纤秀不疑有他,只是满怀感激:“真真多亏了姐姐。”
锦宜见她两眼带泪,将心比心,便拉她到里间,低声说道:“以后多叫两个可靠仔细的人陪着阿果,别叫他一个人往外头走动,并不是为别的,他毕竟是小孩子,我弟弟子邈这个年纪的时候,顽皮爬树,差点摔破了头。”
桓纤秀连连点头:“多谢姐姐,我记住了。”
两人在屋里略坐了会儿,又入内看了看阿果,却见他背对门口坐在桌边上发呆。桓纤秀多看两眼,禁不住有些心酸,眼中含泪。
锦宜拉她出来:“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要总是哭。我知道你是觉着阿果不像是其他孩子一样爱说爱动,可他现在还小,等长大些自然就好了。”
安抚了她一阵,外头有丫头来,说:“老太太找四姑娘跟郦姑娘呢。”
桓纤秀便又密密叮嘱好生看着阿果,两人才出了四房,又回戏楼去。
这一日看了戏,桓老夫人果然留桓素舸跟锦宜住下,桓素舸依旧回大房里去住,锦宜却得桓纤秀所邀,到他们四房里去安歇了。
夜晚的时候,锦宜跟四夫人苏氏,桓纤秀,阿果一桌儿吃了晚饭。
晚饭后,苏氏便去了老夫人那边,让她们两人自在说话。
桓纤秀跟锦宜对桌坐着,阿果却也极为安静地坐在两人中间,他也不言语,只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时不时地扭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锦宜见他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睛,虽不能开口,却透着一股可爱灵动之意,便抓了一把榛子,栗子等物,慢慢地剥了给他放在面前,让他吃,阿果打量了会儿,也都乖乖地吃了。
两人闲话了会儿,桓纤秀说道:“对了,有件事我本不敢问,幸而跟你一见如故,想必不会怪我多嘴。”
锦宜道:“什么事?你说。”
桓纤秀见屋里无人,压低了声音问:“怎么素舸姐姐……突然就有了这样大月份的喜?之前瞒的滴水不漏的?那天容先生回来一说,我们都以为是诊错了,今天见了才信。”
锦宜见问的是这个,便道:“你问我,那时候我也吃了一惊呢。其实五月的时候,请过一次大夫,奶娘曾跟我说起过……因为一直没消息,就也没理会,听奶娘说最初三个月有个不能说的忌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
桓纤秀道:“如果为这个,那也不至于五个月都不透一声啊。”
锦宜笑道:“我们这位夫人,最能运筹帷幄的,她的心思我可猜不透,也不敢猜。”
桓纤秀看一眼阿果,见他低着头,正捡着锦宜给他摆在跟前的榛子果仁吃,桓纤秀便道:“你说的很对,素舸姐姐原本就是个很有主意的人,我常常听他们说,素舸姐姐若是对人好起来,那可真是好的无微不至,贴心之极,但若是那人不顺她的眼,那么可就糟了……”
锦宜听出了桓纤秀话里的意思,便抬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