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六扇门大佬递烟 第140节
总管见是向倚竹,点头哈腰地问有甚么吩咐。
“王爷伤势未愈,喝酒总是害身的。本妃想托总管费些心思,将这壶清酒换给王爷。”向倚竹一招手,身后随来的婢女托上来一只青瓷酒壶。
御膳房总管忙点头,挥手派徒弟接过来,回道:“侧王妃真是有心了。您放心,微臣一定不负侧王妃所托。”
“多谢。”
第161章 误解
宫女将青瓷酒壶中的酒灌入御用的壶盏当中, 与其他宫人一起为正殿宫宴上膳。
宫人鱼贯而入, 宴席上菜式精美可口自不必说,伴有歌舞美乐, 皇室宗亲欢聚一堂, 油生出几分热闹, 连带着文宣帝的气色都好很多。
李元钧就在皇上的左手边,许是伤势还未好全, 嘴唇略白,神色憔悴,却不着痕迹地消弭了三分难藏的锋锐,配上这张文俊有余的脸, 显得更加平易近人。
精致的酒壶教侍膳的宫女盈盈摆放在案上。
“老六啊。”文宣帝神态温和,询问李元钧, “伤可大好了?”
“多谢皇兄关心,已无大碍。”
文宣帝举了举酒盏, “撑得住?”
李元钧但笑不语, 同样举杯,先单独敬了文宣帝一巡。文宣帝见他果然已大好,大笑道:“好,没事就好。”
原本按照段崇的身份, 是断不会坐在重要位置的。他原本也想坐在末席最好, 届时辞宴也方便。
谁成想傅谨之没得来, 文宣帝就让他坐了傅谨之的位置,不轻不重, 与李元钧正坐了个斜对面,旁边就是一直乖巧用膳的李言恪。
李元钧举杯时,段崇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李元钧使得这招苦肉计,效果立竿见影。
先前因为柯宗山临死前的一番话,让文宣帝心中丈量亲情与权力的天秤失衡,回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借口将李元钧调离京城。
可李元钧背上那深可见骨的一刀,在这杆秤上加了一块重量无匹的砝码,开始让文宣帝认定柯宗山是要报复李氏宗室,所以才挑唆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这一道郁结纾解后,文宣帝只会比之前更信任李元钧。
如今形势急转直下,落入被动,段崇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对付李元钧。
段崇无一刻不想扭转被动的局面,可他不能冒进突击。
因为三清观一战后,柯宗山身亡,千机门部众就死得就死,入狱得入狱,元气大损。余孽随单九震、夜罗刹潜入蛮族,千机门就此覆灭得七七八八。现在在京城中,唯有他们二人是与千机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段崇在摸清李元钧意图之前不敢轻举妄动,他们都握着对方最致命的把柄。文宣帝只当柯宗山曾经教导过李元钧,却还不知他鹰隼的身份,一旦文宣帝知道,他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宽容李元钧了。
段崇知道他的身份,却不能说。如果将李元钧逼到绝路,李元钧就算死也会要先揭了他鹰犬的皮,拉着他玉石俱焚。段崇从前不怕死,现在却怕,怕牵连到傅家,牵连到明月。
他需要一个机会,能将李元钧一击致命、不留任何喘息的机会。
可是这样的机会又岂是能轻易等来的?
他现在只握住了李元钧屠杀虞家庄上下的铁证——珊瑚腰佩,一旦这件事情的真相大白于天下,江湖上一定会为虞家庄灭门向朝廷讨要说法。到了那时,文宣帝为了稳定局势,一定会舍了李元钧。
可问题就在于这枚腰佩不能公之于众。
除了明月,没有人认得这枚腰佩是属于李元钧的。可若让她去公堂供证,她该怎么解释是如何看到这枚内腰佩的?明月连在他面前时都撒了谎,又如何肯在公堂上说出实话?
思及此,明月当时闪躲和惊慌的模样,浮在脑海,纠集成百般情绪,那么轻易地就将他压抑多日的邪火一下点着了。
段崇盯着杯盏,目光发寒,仰头灌下一杯酒。
比之段崇的困境,李元钧又何尝好到哪里去?
惠贵妃回宫,立后大典不会太远,李言恪坐在这个位置就说明文宣帝已经认定他是未来储君人选。文宣帝将傅谨之突然召回京,也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京城内有傅谨之护驾,外有向家军镇守;朝中有沈鸿儒牵扯政局,江湖有段崇压阵。四面八方皆是敌人。
而且他的敌人似乎有些等不及要先拔掉他这个眼中钉了。
李元钧轻转手腕,清冽的酒水在杯盏中漾出浅淡的光。
酒水当中妙元春的味道,很浅很淡,几乎尝不出来。这点小把戏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会被识穿,可唯独放在李元钧身上不行。
他对妙元春太过熟悉,熟悉到这点青涩的异味就像是一根刺扎在他的味蕾上,令他一下警醒。
前世后宫妃嫔会在宫中熏染妙元春或使在酒水中,用以提情。这种御用的行欢药虽然有益无害,但也是明令禁止使用的药物。
如今为何会出现在宫宴的酒水里?是谁动得手脚?可如果要置他于死地,下鹤顶红岂不更好?妙元春又不至于夺他性命。
况且妙元春是情愈浓,药效才愈烈,无情也就无动了,堂而皇之用在宫宴上,手段可笑得如同小打小闹。
不多时,有一宫人请入宫殿,神色有些焦急,在李元钧耳侧低言了几句。李元钧听了几句,一下皱起眉。
文宣帝看到他神色微变,问道:“怎么了?”
李元钧犹疑片刻,起身回禀道:“倚竹不慎扭了脚,臣弟想去看看。”
文宣帝抬眉,“这么不小心?去罢。也让太医好好看看,千万别留下甚么后症。”
“是。”李元钧应下,匆匆离了席。
宫人紧随在后。李元钧目光深沉,眉宇一扫方才在殿中时的担忧和焦急,淡声问道:“怎么回事?”
“今儿夜里小景湖边上起了一出赏秋菊,女主子都随贵妃娘娘去湖边散步。夜里深,给侧王妃提灯的奴才都是该死的,眼里没个差事,那么大块滑石头没看着,害得侧王妃绊了一下。”
“有大碍么?”
宫人说:“贵妃娘娘已经安排了太医去瞧,万幸没伤着骨头。”
说话间,李元钧就来到了小景湖边,湖岸上灯火连天,亮若白昼,秋菊在灯火的映衬下另有一种别致风姿。
岸边有一处休憩用的暖阁,向倚竹扭伤脚踝后就被扶到其中休息。
李元钧来时,阁子里的人不多,外阁中坐了两三个女眷,一抹墨绿色的身影撞进他的视野当中。
明明是那么暗沉的颜色,也坐在了最不起眼的位置,李元钧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傅成璧,隐隐躁郁的情绪忽地一下明烈起来,压都压不住。
一干人起身给李元钧行礼。
其中一人打趣道:“这下可好,良药来了。六王爷往床前一站,向侧妃准好,别说下地走路了,再跑几步都成。”
其余人教她的话逗笑,莺莺转转也随着调侃了几句。
唯有傅成璧,避瘟神似的退开好远,由玉壶扶着默然不发。玉壶低低问了几句话,她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傅成璧怀着身孕,不好在人多时四处走动,只不过惠贵妃邀人夜中赏菊,她不随来总归失礼。于是就由玉壶扶着,堪堪走在最后,四下里无人,落个清静。
向倚竹也是迟了一步才赶来,路上碰见傅成璧主仆二人,正要迎上前行礼,脚下走得急了,不慎绊了一跤。若不是玉壶眼疾手快扶住了向倚竹,她说不定就要合着傅成璧一起跌倒。
向倚竹的确扭了脚,脚踝红肿一片,好在女医给正了正骨,没出甚么大事。旁人都关心着向倚竹的伤情,唯有玉壶才知傅成璧刚刚遇到的何等凶险。
这会儿她见李元钧也来了,心里更替傅成璧委屈:“真是,刚刚吓得奴婢……这会儿是她伤着,若是换了郡主……你看段爷不来撕了她!”她哽着,有些语无伦次。
傅成璧手抵着腰,听玉壶泣声怨诉,这会儿还心有余悸,连路都不太敢走。她见过女人流产时候的样子,后宫怀孕的妃子也就是那么不小心轻轻碰了一下,淌了一地脓血,一睁眼孩子说没也就没了。
向倚竹或许也是不小心,可傅成璧一想到她是李元钧的侧妃,就禁不住怀疑她是故意的。她心知肚明,李元钧那般高傲的人是容下不她腹中孩子的。
傅成璧越发不安,手指凉得厉害。她对玉壶说:“你,你去找段崇来……我想回去了,现在就回去。”
玉壶瞧着她脸色苍白,估计也吓得不轻,拢了拢她肩上斗篷轻声道:“也好。郡主就在这里等,奴婢很快就回来。”
内阁子里,惠贵妃正问向倚竹疼得狠不狠。这厢见李元钧到了,她淡淡笑了笑,就将向倚竹交给他先照看着,自己则掀了帘子去到外阁,令还在等待的女眷放下心,遣了她们去赏菊。
人陆续散个干净,唯有傅成璧坐在香榻上一动不动,脸色有些难堪。
惠贵妃一疑,问道:“玉壶呢?怎么只留了你一人在这里?”
她抬起的月牙眸子里噙了汪泪水,惠贵妃见到,急着坐在她的身侧问:“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流起泪来?”
傅成璧往她肩上依了一依,小小声说:“娘娘,我有些不舒服,恐怕要先一步回府了。”
“哪里不舒服?这就请太医来瞧瞧。”
傅成璧摇摇头:“不麻烦了,我吩咐玉壶去叫寄愁来了。待好些就再入宫陪娘娘说话。”
惠贵妃看她执意要回去,没有再做挽留,道:“行,路上一定要小心。本宫派徐太医跟着你们回去。”
没一会儿,李元钧扶着向倚竹从内阁子里走出来。傅成璧不自觉往惠贵妃身后躲了分寸,比猫还要警惕地打量了李元钧一眼。
李元钧声音有些暗沉,道:“皇嫂。”
惠贵妃点头,又望着向倚竹问:“不疼了么?怎还到处走动?”
向倚竹羞赧地笑了一笑,摇头道:“也就疼一小会儿,我哪里有那么娇贵?”说着,她转而对傅成璧说:“方才听郡主说要出宫,不如同我一道儿回去?”
“不用。”傅成璧很果断地拒绝了她的邀请。
李元钧这时沉沉开口,“本王也要回府,一起罢。”
向倚竹背僵了一瞬,但也只堪堪一瞬。
惠贵妃正想帮傅成璧解释,外有孙姑姑入阁请见,说是静妃娘娘在湖边与其他人起了争执,正等着她过去。惠贵妃闻言微微凝眉。
她向来对后宫争执没甚么耐心,不过到底是在佛寺诵了两年的经,遇上诸事不再轻易心绪烦乱。
她静了静神,起身理着袖袍对一干人说:“尽是些泼皮事,离了人不成,本宫便去看看。王爷就代本宫好好照看倚竹。”
她离去时,孙姑姑跟上几步,惠贵妃则留她在这儿陪一陪傅成璧。
孙姑姑哎了一声,“奴婢遵命。”
阁子外的侍卫宫人都跟着惠贵妃往小景湖边去了。暖阁中,除却外头候命的宫女,只有傅成璧、李元钧、向倚竹和孙姑姑四人。
轻抬着她腕子的温厚掌心微微发烫,向倚竹眼眸中的笑意很快黯沉下来。她干笑两声,对李元钧轻声道:“王爷,妾身的斗篷落在了景秀宫,您先在此等一等。”
孙姑姑忙道:“侧王妃,您腿脚不便,就让宫人去取罢。”
“现在无碍了。”向倚竹轻轻瞧了李元钧一眼,“斗篷是王爷送给妾身的,我不放心交给别人。”
李元钧沉默了片刻,抬起眉毛说道:“孙姑姑,本王不便入景秀宫,你陪着王妃回去拿一趟罢。”
孙姑姑也只得按照李元钧的意思处置,起身慢扶住向倚竹离开暖阁。
向倚竹暗下掐得掌心都快出了血,迈出去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一般飘浮。万事都经不起考验,她一早料到有妙元春催心,李元钧定然把持不住,可见到他这般急切的样子,她还是难过。
可只要忍得了一时难过,才能斩草除根。
阁子里四下清净,傅成璧和李元钧两人一坐一立,无言沉默片刻。她禁不住怦怦的心跳,道了句“告辞”就往阁子外走,就要扶着榻笨拙起身。
“这样怕我?”
李元钧的声音如重石一般沉沉压来,和着他的手一起压在傅成璧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