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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医天下 第4节

  眼前有人影在晃动,事实上,并非人影在晃动,只是她头晕得很。她只能依稀地看到有三人坐在正殿中,正中央的那人,身穿一袭正红色锦缎宫裙,发髻挽得很高,就那么随便瞧一眼,便觉得雍容华贵。
  她噗通一声跪下,“臣女夏子安,叩见皇后娘娘!”
  殿中一片沉寂,就连呼吸声都似乎听不到,宫殿墙壁上的灯火通过琉璃灯罩发出悦目的光芒,映得眼前的一切,仿若一场梦境。
  良久,才听到淡漠到几乎没有温度的女声响起,“抬起头来!”
  子安双手撑地,缓缓地抬起头。
  一双锐利得近乎刻薄的盯上了她,那眼睛发出暗蓝色的幽光,让她想起做军医的时候有一次在沙漠遇险,见到一条响尾蛇躲在沙丘后面,也是这般狠辣恶毒地盯着她。
  她的眼角余光看到皇后身边,一左一右坐着一个人,坐在右侧的是梁王,梁王神情很是不悦,别过脸,似乎连看都不愿意看到她。
  看到梁王在此,她的心便放了一半,至少她的计划可以顺利实施。
  至于坐在左侧那身穿玄色衣裳的男子,她未曾见过,原主应该也不曾见过,因为脑子里毫无印象。
  此人的气势让子安有些心惊,不敢细看他的面容,他只是那样闲散地坐在一旁,手里捏着一只瓷杯,那样淡淡的意味却给人一种强大压迫感。
  子安心里暗自猜测,莫非他就是皇帝的弟弟,摄政王慕容桀?
  不容子安细想,皇后便缓缓地发话了,一改方才的凌厉,唇角扬起了淡笑,“你就是夏子安?”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正是夏子安!”子安回答,喉咙仿佛是堵了一团棉絮,难受得很。
  皇后笑了笑,眸光陡然一凛,声音轻飘飘地荡过来,“听说,你看不上梁王。”
  这般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已然是质问。
  子安伏地作叩头状,然后再缓缓地抬头,眸色凄惶地道:“皇后娘娘,臣女自知今日死罪难饶,也不求皇后娘娘饶恕。只是臣女今日这样做,并非是有意让梁王殿下不来台,实在是迫不得已才。连累了梁王殿下,臣女也心感愧疚不安,所以不管一会皇后娘娘与梁王殿下如何处置臣女,臣女都甘心伏罪。”
  “哦?”皇后眸色微微发凉,“怎么个迫不得已啊?说给本宫听听。”
  摄政王慕容桀在旁边听到此言,微微笑了一下,她倒是聪明,没有百般抵赖自己的罪过,而是直接就说自己死罪难饶,但凡她为自己辩解半句,势必就会引起皇后的震怒,哪里还有说下去的机会?
  子安艰难地跪直身子,道:“皇后娘娘,方才嬷嬷说皇后娘娘为了给皇太后祈福,特令一月之内入宫的命妇贵女必须三跪九叩进来,此等孝心,让臣女感动不已,今日臣女宁可冒着必死的心,也不愿意上花轿,此心虽不比皇后娘娘虔诚,却也是为了母亲。臣女在相府的地位,想必皇后娘娘也有所耳闻,若是臣女能嫁给殿下,便是正妃,享尽荣华富贵,可臣女不能只顾着自己享福,却把母亲留在那龙潭虎穴,只要臣女嫁了出去,母亲必将以七出之条的y荡罪被休出门去。”
  慕容桀心头微微诧异,看来她今日是早预料到会被召入宫中问罪,连这些话大概都是事先准备的,她不说自己不想嫁给梁王,也没表现出对这门婚事有半点不情愿或者委屈,她只为一样,孝心。
  慕容桀想看她能与皇后撑到什么时候,遂淡淡地道:“七出之条,不只有通奸y荡一罪,你为何笃定你父亲会以这般不堪的罪名把你母亲休出去?”
  子安透过湿哒哒的额发看向那神诋一般的男子,他也正盯着自己,全身散发着闲散的气息,却依旧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只是,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却是帮了她告知皇后娘娘,父亲确实早有休妻之心。
  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子安苦笑:“王爷,有七出之条,也有三不去,我母亲曾伺候祖父病榻三年,披麻戴孝送走了他,此为不去,唯有通奸一罪不受此限制,父亲要休妻,只能以这条罪名。”
  皇后丝毫不为所动,神色冰冷地道:“那又如何?莫非你拒绝上花轿,你父亲便不会休了你母亲吗?”
  子安愧疚地道:“今日臣女不得已当着这么多皇公大臣的面,揭穿父亲有心以此休妻,众人已知晓,他便必定不敢再犯,就算休妻,也会以其他的方式,这也是臣女唯一可以让母亲活下去的办法,因为,一旦以通奸之罪被休出门去,母亲也决计活不成了。”
  梁王大怒,“你竟然利用本王?不管怎么说,都是死罪!”
  子安抬起头,睫毛已经染了泪,嘴唇轻颤,一张伤痕满布的脸凄然,“殿下,对不住,其实我一直都想跟您说清楚一件事情,但是,我没有办法见到您,父亲也决计不会跟您说的,也因为这件事情,我才拒绝上花轿的。”
  梁王怔了一下,“什么事情?”
  子安眼角的泪水终于滑落,全身像是无法自拟般颤抖,显得绝望不已,“我身体虚寒,不能生育,试问,我怎敢以不育之身嫁给梁王殿下?您是天潢贵胄,我……只是被人踩在脚底的尘埃。”
  “什么?”皇后终于按捺不住怒气,“他竟敢这样欺瞒本宫?”
  以不育之女嫁给当朝王爷,就是给他一千个胆子他都不敢,除非,他知道一些什么,皇后眼底闪过一丝杀机。
  梁王也是浑身一颤,面容陡然煞白,死死地盯着子安,像是在探究说的是真话还是另有所指。
  来啊,传御医!”梁王震怒,竟像疯了般的大喊起来。
  子安心中一慌,不知道梁王为何会忽然变得这样癫狂,虽然,传御医过来在她预料之中,可梁王不应该会这样震怒啊,毕竟,今日自己拒绝上花轿,如此羞辱他的面子,他都没有当场发难,如今皇后娘娘在此,摄政王在此,他为什么会忽然变了模样?
  第七章 梁王病发
  “
  摄政王却是缓缓地勾唇冷笑,夏子安啊,你虽聪明,却也只是自作聪明,你以为你说不育,皇后便会降罪丞相?不,那是梁王的禁。忌啊,他只会认为你说的不育是在指桑骂槐。
  梁王狠狠地盯着子安,“如果御医证实你砌词推搪,本王要把你千刀万剐。”
  摄政王轻轻地摇头,瞧着那张忽然变得惊愕不已的脸,看来,这丫头的命到头了。
  梁王开始有些不对劲,颤抖,先是嘴唇,继而是双手,最后连身子都轻轻地颤抖起来,脸色也从开始的煞白变成了青色,嘴唇绀紫。
  瞬间,他轰然倒地,全身强直,双脚使劲往前蹬,眼睛发直,面容开始抽搐,身子痉挛起来。
  慕容桀与皇后都被眼前的情况吓住了,皇后冲了过来,口中惊怒喊道:“快传御医啊!”
  子安见此情况,便知道他是癫痫发作,见他的嘴巴已经在歪斜了,如果咬断了舌头,只怕这罪名必定是算在自己的头上。
  医者之心也让她来不及细想,急步冲上去捏住他的下颚,把手放进他的口中,以手指分开他的牙齿和舌头,直接坐在地上,用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托起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手里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疼得全身的毛孔都在一瞬间张开。
  她知道用手来阻止他咬断舌头是很不理智的,但是她别无选择。
  血液从梁王的嘴角流出,子安把他的头微微倾侧在一旁,让血液和口水得以流出来。
  慕容桀也反应过来了,上前帮忙,见她手指被咬得出血,而她眉头都不皱一下,不由得微微一怔,有些奇异地瞧了她一眼。
  皇后娘娘手忙脚乱地想掰直梁王痉挛的双腿,子安连忙道:“皇后娘娘,千万不可,若强行掰动,殿下会受伤的。”
  皇后抬起头瞧了子安一眼,眼神复杂,双手却缓缓地松开,只是轻轻地抱着梁王的身体,眼中迅速冒上泪水。
  御医赶到的时候,梁王已经停止了痉挛,只剩下微微的抽搐。
  子安撤了手,三根手指,已然鲜血淋漓。
  梁王神智未清,被移送到侧殿的榻上,御医施救并开了药让人去煎服。
  皇后坐在梁王身边,已经顾不得问罪,一张脸满是担忧与害怕。
  子安垂着头,心里却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
  她今日进宫,本打算以夺魄环伤了梁王,然后再出手施救,有这个救命之恩在前,皇后就算想杀她,也会先缓一缓。
  却没想到,梁王癫痫发作,阴差阳错,也不知道是祸是福,因为,梁王是因为她说了不育之后才狂怒的。
  在御医的救治之下,梁王意识渐渐恢复。
  他扶着发痛的头颅,整个人的脸色苍白不堪,全身疲惫无力,他茫然地看着皇后,“母后,我怎么了?”
  皇后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没事,没事了!”
  子安眼眉挑起,看到皇后的手在轻颤,她很爱这个儿子,希望,自己可以利用这一点。
  御医站起来对皇后道:“娘娘处理得很好,若没有堵住梁王的嘴巴,他会把自己的舌头咬断,幸亏啊。”
  舌头若断了,便成哑巴,梁王本有残疾,再变成哑巴,他还怎么活得下去?
  皇后眉色淡淡地抬了一下,扫过子安的脸,打了个手势让子安下去,然后问御医,“梁王为何会这样?”
  子安听得这句问题,便知道梁王以前不曾发作过癫痫,这是头一次,所以慕容桀与皇后才会这般手足无措。
  她退了出去,站在殿中,慕容桀没有跟着去侧殿,已经坐回椅子上,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子安不敢抬头,这摄政王虽然整体给人的感觉都是闲闲淡淡的,但是,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子凌厉的气势,逼得她不敢仰望。
  “你懂得医术?”慕容桀忽然出声问道。
  子安谨慎地回答:“回王爷的话,臣女对医理只是略懂一二。”
  慕容桀便没再说什么,只是依旧肆无忌惮地打量她,这锐利而放肆的眼光让子安浑身都觉得不舒服。
  片刻之后,皇后与御医出来,皇后朝御医努努嘴,御医拱手,走到子安的面前。
  子安知道他是要来验证自己是否不育的事实,她轻轻地把手腕伸出去,御医也不避嫌,直接就敲上了她的脉搏。
  从御医的态度,可以看出皇后对她改观不大。
  听脉后便是问症,御医连女儿家月事也问得十分详细。
  子安不觉得尴尬,一一作答。
  御医问诊完毕之后,走到皇后面前,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皇后嗯了一声,道:“你先去进去照顾梁王,本宫有事自然会照顾你。”
  御医道:“是,微臣告退。”
  御医躬身退下,刚掀开帘子想进入侧殿,子安却忽然唤住了他,“御医,殿下刚大发作过,会进入嗜睡期,但是也有可能会突发攻击人引致激动再度发作,所以,御医可用耳针刺穴放血,如此半月之内,都不会再发作。”
  御医微怔,“刺穴放血?”
  “是的,且最好三日一次,否则,按照梁王殿下刚才的情况,还有可能在十天之内再发病症,只是,不知道梁王殿下,可是头一遭发作病症?”子安伸手拨了一下额际的乱发,露出明亮却专业的眸光。
  皇后缓缓地问道:“你懂得针灸之术?”
  子安恭谨地回答:“回皇后娘娘,臣女略懂一二。”
  子安知道针灸之术从战国时期便有了,皇帝内经便曾对针灸作过记载。
  但是,子安根据原主残留的记忆和认知,知道这个时代针灸的技术还是很落后,懂得针灸之术的人,多半是御医和民间比较有名的大夫,但是精通的人不多,用针如神的人,更是没有几个。
  子安在现代便曾跟中医院的杨教授学习针灸,长达五年的时间,虽然还没时间钻研更深一步,但是,以她现在的针灸技术,为梁王治疗癫痫还是可以的。
  御医显然有些不悦,道:“你对医术也不过是略懂一二,如何敢口出狂言说耳针放血可治愈殿下?莫非你认为你懂得比本官多吗?”
  子安神色有些惶恐,“不,不,我没有这样的意思,我只是提个建议,自然,御医是有其他法子治愈梁王殿下的,我……我只是不想见梁王殿下一再发作,损害身体,我没有其他意思……”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又惊慌地瞧了皇后一眼,双眼泫然欲滴,几乎着急得要哭出来了。
  慕容桀抬眸,嘴角挽起一抹弧度,一脸深思地看着子安。
  皇后蹙眉,“御医,她说得可有道理?”
  第八章 深宫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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