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医妃之庶女凰途 第513节
方才,皇帝声称是顾玦给他下毒,说不定,他还怀疑到自己身上呢……
顾南谨心凉无比,冷得四肢仿佛都不属于他自己了。
他深切地意识到了一点,眼前这个因为丹毒而疯癫至此的人已经不是记忆中的那个父皇了。
不,与其说他被丹毒操控,不如说他被权利与欲望彻底吞噬了。
“如果儿臣今天一定要出去呢?”他疲惫地问道,自己的声音在此时此刻显得那么遥远,那么陌生,仿佛是从另一个人的口中发出的一样。
顾南谨的这句话宛如当着这么多人对着皇帝甩了一巴掌似的。
皇帝气得嘴角直哆嗦,满脸的憎恨,觉得太子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死到临头犹不悔改。
激愤之下,皇帝吐出了三个字:“杀无赦。”
皇帝一声令下,那些虎贲卫将士全数动了起来,执弓箭的人往两侧包围,执刀的人则朝他步步逼近,一把把被雨水镀上一层水汽的刀尖对准了顾南谨的胸膛。
顾南谨身着一袭杏黄色蟒袍,身姿依旧挺拔如白桦。
站在周围黑压压的虎贲卫中,这一身鲜艳的杏黄色显得如此醒目,又如此孤单。
顾南谨眼眸沉静,心头苦涩:太子的“孤”也就是如此。
“殿下……”他身旁的小内侍瑟瑟发抖,但还是勇敢地挡在了太子身前,即便他知道以他一人之力,根本庇护不了太子。
雨一点点地变大的,细细的雨水打在枝叶上发出簌簌的声响,似天空在哭泣,又宛如一曲哀歌。
整个皇宫都笼罩在朦胧的细雨中。
候在乾清门外的礼亲王、宗室王亲以及六部尚书等重臣也有些不安,他们的身旁自有人给他们撑着油纸伞,挡住落雨,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湿了衣襟。
他们全都站不住,有的人在原地打转,有的人往乾清门内张望着,有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都这么久了,都没有人召见我们,皇上是病着,但是太子呢?太子一向勤政……”
“会不会是皇上的病情反复了?听说,这个月养心殿那边每天都有几个太医守着……”
“我看应该不是,皇上要是龙体抱恙,康鸿达能这么沉得住气吗?”
当兵部尚书说出这句话时,众人不禁静了下来,全都朝他看来,觉得他分析得很有道理。
如果说,康鸿达这两天的所为都是出自皇帝的示意,那么现在最关注皇帝龙体康健的人就该是康鸿达,否则,太子万一登基,康鸿达这两天的所作所为就成了一则笑话了。
好几道目光又朝乾清门望去,可是以他们的角度,根本就看不到月华门,也看不到养心殿。
“皇上难道是下定决心要对宸王……”又有一个官员沉声道,话说了一半,就没说下去,其他人都知道他未尽之言。
于是,所有宗室王亲的目光全都看向了礼亲王,一个个头疼欲裂。
别的不说,但顾玦回京后的这一年,一直安份守己,除了不上交兵权外,也没做什么事。就算他把持着兵权不松手,北地那边也很安分,顾玦实在不像是要谋反,甚至于,反而是皇帝步步紧逼,屡屡压迫。
皇帝欺人至此,可顾玦也没有做什么……就是过年接了太后出宫去王府暂住,那也是皇帝先给太后下了毒。
这次顾玦先是拒不交出楚云逸,又令玄甲军进城,与禁军对峙,看来是真的被逼急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别说顾玦那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的性子了。
年少时,他就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招惹了他的人,就算对方是宗室长辈,也照揍不误!对方敢告到先帝那里去,顾玦就敢把证据明明白白地摆出来,让那人全家都被先帝打发去了守皇陵。
直到此刻,众人也不得不感慨:如果顾玦是皇长子的话,先帝也不必有那么多的犹豫,也许大齐现在是另一番景象。
在这种沉闷压抑的气氛中,有的人不小心思绪就有些跑偏,更多的人担忧的是一个最难办的问题——
到时候,他们宗室到底要站哪一边?!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皇帝虽然有百般的不好,但是太子一向勤政,没有什么不好的。太子可以成为一个仁君。
顺王烦躁地来回又走了一圈,小声道:“为什么太子到现在都没有出面?”
他这句话是说给礼亲王等几个宗室王亲听的。
礼亲王眸光一闪,思忖着:如果他们之前的推测没错,皇帝无虞,那么反推就是太子“有恙”了,所以太子才没出面。
他心头冒出了一个念头,咽了咽口水,还是把猜测说了出来:“皇上不会又软禁了太子吧……”
礼亲王此话一出,几个宗室王亲皆是一惊,面面相看。
是啊,太子要是像上次那样被软禁在东宫,也就可以解释他为何迟迟没出面了,而且,这种事也是皇帝做得出来的。
皇帝既然软禁太子,那么自然是太子激怒了皇帝,问题是,太子为何会激怒了皇帝呢?
答案显而易见,太子又帮着宸王在皇上跟前说了好话,违逆了圣意。
“淅淅……”
雨丝如绢丝似柳条,又轻又细,形成一片湿漉漉的雾气,似要沁入人的脾肺。
第364章 反杀
淅淅沥沥的细雨声衬得乾清门附近尤为安静,连吸进鼻腔的空气都沉闷而压抑。
守在乾清宫门外的几名禁军如磐石般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与周围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的王亲朝臣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静一动。
片刻后,礼亲王打破了沉寂,神情坚定地沉声道:“你们在这里继续求见皇上,本王这就出宫去见阿玦。”
“……”
“……”
“……”
其他人神情各异地面面相看,顺王清清嗓子,率先开口道:“可是宸王府已经被禁军围住了……”
“无妨。”礼亲王不以为意,挥挥手道,“除非禁军要造反,不然还不敢对本王动手。”
礼亲王丢下这句话后,就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雾蒙蒙的细雨中,礼亲王越走越快,长随紧跟在身旁给他撑着伞。
这两天,从白天到黑夜,礼亲王都在牵挂着这件事,他已经想过各种可能性了,也衡量了利害关系。
过去这一年,皇帝与顾玦这对兄弟起过好几次冲突,都没有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但这一次显然不同,皇帝起了杀心。
皇帝肯定是有所“倚仗”的,也抱着势在必得之心。
礼亲王的眉心皱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如果说,今天皇帝仅仅是对顾玦一人下手,那么礼亲王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他也不会在这个挥手去见顾玦。
但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了,皇帝不光是要对付顾玦,竟是连太子也要一起对付!
在这种局势下,自己到底该站在哪一边,礼亲王的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心情沉重。
思绪间,礼亲王步履匆匆地来到了午门外,上了王府的马车,马车载着他赶往朱雀大街,车夫的挥鞭声一下接着一下。
按照律法,京城的街道上若无特例是不准奔马的,但现在是非常时刻,礼亲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让车夫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宸王府。
幸好,下雨天本来街上人就不多,马车一路通行无阻,飞驰过几条街道,等礼亲王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时,宸王府就已经到了。
宸王府外,依旧被一众身着铜盔铁甲的禁军将士重重包围,宽阔的朱雀大道上,除了这些禁军外,空无一人,也因此显得礼亲王的这辆马车分外醒目。
马车一到,就被两个高大威武的禁军将士驱逐:“去去去,闲杂人等即刻离开!”
“如果本王一定要进去呢!!”礼亲王一边说,一边挑开了马车的窗帘,语气冷然高傲。
对方一听马车里的人自称“本王”,心里咯噔一下。
这时,程校尉闻声而来,认出了马车里的礼亲王,客客气气地抱拳道:“礼亲王,末将也是奉命行事,还请王爷莫要为难吾等。”
说话间,程校尉引着礼亲王的目光往东南方看了一眼。
礼亲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康鸿达,眯了眯那双因为年老有些耷拉的眼眸,嘴角抿出一道不悦的直线。
对于康鸿达这个人,礼亲王素来没什么好感,现在更甚,康鸿达是京营总督,这次禁军出动也是听从他的指示。
礼亲王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康鸿达在皇帝的面前挑唆了什么。
否则,皇帝都病了两个多月了,这段时日,皇帝既无力再理国事,也没见过几个朝臣,皇帝怎么会突然就下令禁军围了宸王府呢?!
康鸿达是罪魁祸首的可能性很大。
礼亲王也不再跟程校尉说话,反正对方也做不了主,他放下了窗帘,干脆下了马车。
自皇帝病后,礼亲王也曾去见过皇帝,发现皇帝不仅是身子虚弱,连性情也变了,从前皇帝就听不进不合他心意的良言,现在变得比从前更加的偏激。
虽然礼亲王跟皇帝也就是道了几句家常,却已经能从皇帝寥寥数语中听出他言语中深深的恐惧,那是一种对暮年、对死亡的恐惧。
礼亲王扶着长随的手,下了地,一袭五爪九蟒袍昭显着他高贵的身份。
之前礼亲王躲在马车里,康鸿达还能当没看到礼亲王,可现在,他就避不过了。
康鸿达悠然朝礼亲王走了过来,唇角含笑,潇洒自若。
礼亲王直直地望着康鸿达,以皇帝现在的状态,康鸿达想要哄得皇帝对顾玦和太子出手,再容易不过了,毕竟顾玦和太子有皇家血脉,他们的年富力壮是皇帝此刻最渴望却不可得的东西。
“王爷。”康鸿达含笑对着礼亲王揖了揖手。
“康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礼亲王开门见山地问道,平日里亲和的面庞上此时不苟言笑。
面对礼亲王的质问,康鸿达依旧眉眼含笑,从容自若,解释道:“宸王私自调兵进京,并令玄甲军和禁军动手,人证物证俱在,宸王分明是想谋反!”
“不过,宸王素有贤名,康某也想给宸王一个分辩的机会,一早到此想见一见宸王,可宸王府拒不开门!”
“宸王真是好大的派头!”
康鸿达叹息着摇了摇头,脸上没有分毫的怒色,如往常般风流倜傥。
礼亲王懒得与康鸿达争辩,只是指着王府大门道:“本王要进去!”
康鸿达笑了笑,伸手对着礼亲王作请状,笑容温润如春风,通情达理地说道:“王爷既然想进去,康某自然不会阻拦王爷,只看宸王让不让吧。”
礼亲王话都懒得跟他多说,拂袖而去,一直走到一侧角门前。
他的长随抬手叩响了角门,表明了身份。
很快,那道角门就被人从内打开了,门后是一个身形精干、眸中精光内敛的中年人,恭敬地请礼亲王进去。
说完后,中年人锐利的目光穿过礼亲王,落在后方两丈外的康鸿达身上,声音拔高了三分:“康大人若是要进来,也请吧。”
中年人相貌平凡,皮肤黝黑,若是放到人群里,根本没人注意,可就是这么个看似平凡的人,浑身却有股子不卑不亢的气质,望着康鸿达的目光中既没有对上位者的敬意,也没有丝毫的怯意。
康鸿达手里的折扇停顿了一下,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出了一种挑衅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