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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起居注 第198节

  杨慎小少年现在年纪还小
  正史里他不喜欢武宗放浪形骸,估计对唐伯虎也是……
  但现在的照照辣么可爱,他会喜欢哒~
  照照和先生们的儿子关系都挺不错,哈哈,别忘了还有李家的李兆先
  集齐先生和先生的儿子,以后股肱之臣就有了
  第452章 旁观热闹
  说实话, 张清皎并不知唐寅唐伯虎正好生在这个时代, 就像她亦不知王守仁的详细生平。熟悉的名字乍然出现, 对她而言自然是无比惊喜。毕竟这亦是青史留名的风流才子,唐伯虎点秋香的故事大江南北几乎无人不知,纵然不过是戏说罢了,她也多少有些好奇真正的对方究竟是甚么样的人。只可惜惊喜之意才涌上来, “惊”便将“喜”尽数盖得严严实实。
  朱厚照眨眨眼睛,期盼娘给出解释。若是娘也无法解释, 那他便自己去寻找答案。横竖他也习惯了, 自己发现答案, 自己解决问题, 其实也挺有趣。只是花费的时间长一些, 而且“流连欢场”大约不是甚么好词,他觉得应该不值得让自己耗费太多时间去弄明白。
  “‘流连欢场’,便是四处寻欢作乐。”因知道自家儿子聪明出众, 张清皎不打算敷衍他,便与他解释道,“而且并不是普通的寻欢作乐,而是去秦楼楚馆中喝酒听曲耗费时光。朝廷明文规定,这种地方官员是绝对不能踏足的。踏足便意味着品行有亏,足可丢官去职。”
  至于眠花宿柳这种事, 她得想想甚么时候适合给大胖儿子进行性教育。他眼下年纪太小,问起这事儿来也并非对这种事感兴趣,只是想弄明白罢了。但等他十三四岁再提又太晚, 总归得仔细想想。
  “那他还考甚么状元呀,迟早都会丢官的。”朱厚照道,暗暗记下了“秦楼楚馆”不是甚么正经地方。戏园子他都能去瞧瞧,听戏看杂耍爹娘也觉得无妨,但他知道有些事爹娘是不会许他做的。去秦楼楚馆喝酒听曲便是其中一项,和德行紧密相连,正是爹娘最为重视的。
  说实话,以朱厚照的性子,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他很聪明,也更重视爹娘的感受。为了不让爹娘失望,他自然不会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就像娘曾经说过,以他的年纪尚且不能明辨每一件事的是是非非,便须得遵守规矩。等他长大了,知道甚么该做甚么不该做,便懂得满足好奇的边界是甚么了。在不违背德行的前提下,长大成人之后,他或许可以适当地去这些地方瞧瞧。
  “许是他知道为官之后便再也不能去了,所以如今才抓紧时间放肆罢。”张清皎道。她对唐伯虎依旧有些天然的好感,因此尽量“不偏不倚”地给出推论。
  朱厚照想想似乎也有道理,都是聪明人,怎么也不可能明知故犯。于是,他转而滔滔不绝地说起了他的新朋友杨慎:“娘,我今儿还认识了一位朋友。”言辞间对这位比他年长四岁的杨大哥很是推崇。
  张清皎并不认识后世被称为明代三才子之首的杨慎,却知道写了那首“滚滚长江东逝水”的杨慎。她正想着此杨慎是否彼杨慎,忽而又记起了朱祐樘曾提过,杨廷和的长子亦是出了名的聪慧。在京城出生,父祖来自成都府,少年才子,同样符合这三个条件的还会有第二个姓杨的少年么?
  眼下看儿子兴致勃勃地夸赞自己的新朋友,张清皎自然不会将她的猜想说出口。等到儿子自己发现的时候,或许会很有趣罢。这样想着,她弯起唇角:“你同他说了自己的名字?”想也知道,若是杨慎小少年得知他是太子殿下,断然不会与他如此自然而然地亲近起来。
  朱厚照顿时有些心虚:“我,我给自己取了个假名,叫朱寿。娘,我仔细想过了,在京城里行走交朋友总不好用我自个儿的名字。要是吓着他们,或者让他们觉得我高高在上不好亲近,就不方便结识朋友了。所以……所以我要是使个假名字,交的朋友就都是冲着喜欢我而来的,而不是因着我的身份。”
  “我明白你的顾虑。可是大哥儿,交友贵在坦诚。便是你瞒得一时,也不能瞒得一世。甚么时候该向朋友明言,你心里也该有成算才是。若是知道你的身份,还能与你相知相交,那才是真正的朋友。”
  “娘,我能交上故事里说的那种莫逆之交么?”
  “怎么不能?你得相信自己,也相信对方。”孩子尚且年幼,她当然不会煞风景地提起往后的君臣之别。若是真有交朋友的缘分,即使成为君臣,应当也能拿捏其中的分寸,那份少时相交的友情定然是不会变的。
  朱厚照听了,顿时越发神采飞扬。他是头一回结交同龄朋友,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呢。得了娘的肯定,他嘿嘿笑起来,四处顾盼:“桐桐和弟弟呢?”
  “你弟弟听我说了个故事,便央着桐桐寻着《博物志》给他念了一段。桐桐好不容易找着那段话,两人便出去忙活了,说是要重现那段话,看看是不是真的。”张清皎扶额道,“我也是见他最近对冰雪感兴趣,偶尔才提起来,想不到他对这些如此有兴趣。”
  “哪本《博物志》?”朱厚照倒是有些兴致了,“哪段话?”他进学读的是三百千与四书五经,便是得了空,读的也是史书与兵法,从未看过别的杂书。不过,认识杨慎听他提起各种千奇百怪的杂学之后,他难得觉得所有的学问都挺有意思。
  “晋时张华的《博物志》,你爹曾经读过,便提了一句我说的故事是真的。难为桐桐从里头寻出了‘削冰令圆,举以向日,以艾承其影,则火生’。二哥儿便拽着她去削冰了。你若得空,替娘去看看,他们俩生起火了没?”
  “好,我这就去。”朱厚照道,转身就奔去陪弟弟妹妹了。
  旁边的肖尚宫与沈尚仪笑道:“二皇子殿下小小年纪,却对这些深奥的道理有兴趣。便是我们听起来,都觉得很奇妙呢。”沈尚仪是宫中才女,但她的才华在于精通文史,对这些“杂书”倒是不太清楚。肖尚宫则忙于宫务与经济庶务,更是连听都不曾听过。
  “便是我听来,都觉得难得。”张清皎微微眯了眯眼。幼子胜在有质疑的精神,也有穷根究底的执着,这是难得的科学人才。咳咳,不知她将记忆里所剩无几的那些科学常识都教给这孩子之后,他能走多远。但无论如何,科学之路总归须得有人作为先行者。她若能助孩子一臂之力,指不定在这个世界,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能行得更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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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了杨慎这位朋友后,朱厚照无论是对课业还是对兵法都更为认真。虽说练习骑射依然不放松,但渐渐地他对顽耍之事倒是放开了些,反倒是偶尔愿意陪着弟弟妹妹做些小实验。对于他而言,这也是一种顽耍的方式。
  许是因着有了唐寅,朱厚照与杨慎才交上朋友,他们对唐寅的动向也颇为关注。其实,并不仅仅是他们,京中泰半读书人都紧紧盯着唐寅。就算他们甚么都不做,只需去读书人扎堆的地方坐一会儿,便能毫不费力地听得唐寅的消息。
  譬如,这个说,他与朋友徐经又去了哪位学士或者官员家里走动。前阵子就听说两人带了丰厚的礼物上门,如今可不是走得越发近了些?谁知道这些学士名流是对礼物感兴趣,还是真正对唐寅刮目相看?
  譬如,那个说,他的座师梁储梁学士忽而被封为了正使,持节前往安南册封世子为国王。唐寅百般不舍,偏又不自己写一篇送别文,竟是拿了一两银请礼部右侍郎程敏政写了一篇文章送给梁学士。虽说这文章写得确实很精彩,一两银定然也换不得程侍郎写一篇文,听来像是一段佳话——可在不少人眼里,怎么都能挑出种种毛病来。
  等到过了年,众书生都忙着准备会试,唐寅依旧带着戏子伶人骑着高头大马四处溜达,时常出入名流官员府邸之中。朱厚照瞧着热闹,总觉得事情不会因着会试而结束。杨慎看得更精准,对他道:“会试在即,朝廷眼看就要任命主考官了。在这种时候,理应离这些翰林学士与官员远一些。”
  “是啊,不为别的,也该为了避嫌。”朱厚照点头道,“听说西涯先生的长子今科要考,西涯先生都辞去了主考官呢。”
  杨慎自然也听说过此事,倒并未怀疑过朱厚照的身份。他也知道,这孩子出身必定不错,不然如何能得到精心的教养?消息又如此灵通?杨慎小少年从来没想过打听打听各部高官或者翰林院里有没有姓朱的人家,他结交朋友并非为了对方的家世,这并不重要。
  回宫后,朱厚照听爹娘闲聊,便听得朱祐樘道:“原本想着任命西涯先生与程先生作为本次会试的主考官。但西涯先生因着李兆先应考,主动地提出避嫌。李兆先科考不易,西涯先生一片慈父之心,我也觉得不能耽误了他。便只能让王恕老先生稍忙一忙了,他年纪大,精力不济,出题便由程先生来罢。”以程敏政的才学,不过是出会试的题目而已,自然不在话下。
  朱厚照眨了眨眼,忽然道:“不行,爹,程先生也得避嫌。他和那个狂狷士子唐伯虎走得太近了。要是唐伯虎真中了状元,别人怀疑他和主考官走得近得了便宜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避嫌这种事儿吧
  真是得注意一点
  虽然唐伯虎和程敏政来往的时候,也不知道程敏政会是主考官
  ╮(╯▽╰)╭
  第453章 改易考官
  朱祐樘怔了怔, 拧紧眉道:“你知道些甚么?说来听听?”他不过是前些时日听儿子提过那名自诩为今科状元的狂狷文士, 后来便再不曾关注了, 自然不知此人与程敏政有甚么渊源,更不知他们来往密切之事早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朱厚照便将他所知的都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末了摇头晃脑道:“爹,以后可不能让那些赴考的举人与朝中官员来往太密切。不然, 爹任命主考官都不方便呀!”
  朱祐樘颔首道:“你说得是。不过,学生与座师往来, 座师将他们引荐给朋友, 亦是人之常情。”虽然他对座师之流的师徒并不认可, 总觉得这是结党的源头之一。但这种根深蒂固的人情关系却是很难人为断绝的。
  “就算再有爱才之心, 这种时候也得忍住, 免得落人口实。”张清皎接道,“拜访座师确实是礼节,但替学生引荐朋友, 在这种时候便有些拉拢关系之嫌了。万岁爷日后便只管明言,若是与应考举子走得太近,就必定不会被点为主考官就是了。有了这样的规矩,官员自然知道这种时候该闭门谢客。”
  “这回,程先生便罢了。”朱祐樘长叹一声,“我再寻一位先生。”左思右想, 他便定了王华为此次会试的主考官之一。王华先前也曾任顺天府乡试主考官,出的题很是恰当,且他也是时候升任翰林学士了。
  任命主考官的圣旨一出, 朝臣们多少都有些意外。尤其是知晓皇帝先前属意程敏政的五位阁老——程敏政与王华同龄,论资历却远远胜过王华。他二十岁高中榜眼,而王华虽是状元,入朝却比他晚了整整十五年。更不必说,程敏政如今正是礼部侍郎,本便该负责科举之事,而王华不过刚被拔擢为翰林学士。
  而且,程敏政曾是皇帝陛下尚是东宫太子时的讲官,虽说不如李东阳和谢迁更得皇帝陛下喜欢,但从来都是颇受尊重的。以皇帝陛下的性情,程敏政没有犯过甚么错处,怎么会突然便让王华代替他?
  五位阁老私底下难免议论了几句。他们五人性情互补调和,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矛盾,公事上向来是坦诚得很。最终,李东阳仔细想了想,一语道破了缘由:“最近京中有位在江南崭露头角的才子,与克勤(程敏政字)走得近些。此子恃才傲物,曾口出狂言,说他必定是今科状元。你我虽知克勤秉性正直,绝不会偏袒任何人,但若以克勤为主考官,或许容易惹来举子的非议。”
  “此子果真才学出众?”阁老们都有爱才之心,难免有些好奇。
  李东阳颔首:“犬子曾特意搜集此子的诗句文章,确实是惊才绝艳之人,有状元之才。但他的脾性……过于外放了些……”事实上,李东阳也很欣赏唐寅。可欣赏归欣赏,这般张狂的性子,他觉得此子很有可能会在官场上撞得头破血流。
  “说来,你家的徵伯(李兆先字)也是今科下场,准备得如何?”谢迁问。
  “见了唐寅的诗文后,他反倒是不紧张了。”李东阳抚了抚长须,“这是件好事。”作为父亲,他对长子确实抱有很高的期待,但更心疼他科举之路的坎坷。可说到底,他确实有些不了解,为何李兆先平时甚么都好,怎么偏偏应考的时候容易紧张,甚至能紧张到病倒的地步。
  他当然不明白李兆先以父亲为傲的心理。愈是尊重父亲,他便愈是担心自己表现不佳,连累父亲被人嘲笑。这回应考,他作为顺天府上一届的解元自然也有压力。但发现应天府解元唐寅比他更出众后,他的心态反倒是平和了。既然不可能取中会元,那便照往常发挥即可,只需是二榜进士就够了。之后再经过馆选进入翰林院成为庶吉士,潜心学习数年,待在翰林院好好修书著文章,他便能当得起李东阳之子的名头了。
  主考官的人选宣布后,王华便闭门谢客,谢绝了所有人拜访。不仅仅是给他投贴的年轻举子,就连亲戚朋友都不见。而且,这回也仿效上一科会试出题的规矩,题目是他与王恕在乾清宫商量着定下来的。经过皇帝陛下与首辅徐溥的审核,这些题目都被封在了乾清宫内,一个字都没传出去。
  听说王华闭门不出,谢绝拜访,程敏政似有所悟。说实话,他确实很欣赏爱惜唐寅这位后辈,想提携他。但不得不承认,他们来往密切至此,避嫌也是应该的。不过,既然他并不是主考官,自然便无须将他的小友拒之门外了。
  到得会试的正日子,赴考的举人们都进入了贡院。三日后再出来,唐寅毫不客气地留下了豪言壮语,说自己定然会是今科会元,状元也尽在囊中。有人欣赏他附和他,自然也有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还有人试图去李兆先跟前挑拨,李兆先微微一笑,坦然道:“我的才华确实不如唐伯虎。”
  这回,李兆先安安稳稳地度过了会试,休息了一两日便缓过劲来了。他对会试取中颇有把握,也不再闷在家中,倒是主动约了王守仁出来小聚。两人自从多年前一起御前觐见后,便成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朋友,泰半时间都以书信相交,并不经常走动。
  没想到,王守仁赴约时,带上了两位小友。见李兆先惊讶,他淡定地介绍道:“路上偶遇,他们听说我来见你,便跟过来了。”确实很巧,今儿好不容易师徒俩趁着休沐想稍歇一天,结果就在街上遇见了。
  李兆先的目光掠过了那位笑嘻嘻的七八岁少年。他是面过圣的,也知道王守仁是太子殿下的书法先生。以他的政治敏感度,就算没见过朱厚照,只凭着他说自己叫“朱寿”,也猜出了这个孩子的身份。至于杨慎,听得他自我介绍后,他不由得挑起眉:“翰林院杨学士是?”
  “正是家父。”杨慎道。眼下翰林学士中就一位姓杨的学士,正是他的父亲杨廷和。
  旁边的朱厚照抬起眉,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怎么这么巧?!怎么就偏偏这么巧?!
  “真巧。”李兆先意味深长地与王守仁交换了眼色。呵呵,他父亲李东阳、王守仁父亲王华、杨慎父亲杨廷和,眼下都是太子殿下的先生。而太子殿下如今却是白龙鱼服,隐瞒了自己的身份,随在他们身边。若非谢迁的子女皆在故乡,指不定他们这群人里还会多一位姓谢的罢。
  朱厚照纠结了一会儿,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暂时隐瞒自己的身份。虽说娘已经指点过他,让他在适当的时机坦诚,可目前并不是“适当的时机”。怎么说,也得等到小王先生和这位李兄不在,他和杨大哥单独相处的时候。
  他既然不想揭破自己的身份,王守仁和李兆先自然不会拆穿他。杨慎反倒是并未多想,只觉得惊喜。想不到朱兄弟竟然交游广阔,认识王守仁和李兆先。这两位的才学与人品他都曾听父亲夸赞过,但毕竟父亲与他们的父亲并未深交,他也没有机会结识他们。如今终于有机会认识了,竟然是托了朱兄弟的关系。杨小少年聪明绝顶,却因信任朋友没有多想,就这样错过了猜得朱厚照真实身份的时机。
  四人在街上闲游,路遇书肆,便进去瞧瞧可有甚么好书。正浏览间,他们便听人提起了今科会试。难免有人含着酸意说起了唐寅,讽刺他还未放榜就敢大放厥词。若是会元不是他唐寅,看他还敢不敢见人。又有人附和道,这回会试人才济济,只是大都不像唐寅那般狂妄罢了。譬如李阁老长子不也是当今陛下夸赞过的少年才子么?不也是顺天府的解元么?
  李兆先听了,微微皱起眉来。
  朱厚照在旁边扯了扯他的袖角:“李兄,你觉得唐寅能不能中会元?”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像是满含期待。
  李兆先不知他正期待着他否定唐寅的“狂言”,中肯地道:“若无意外,他必定是会元。”
  朱厚照皱了皱鼻子,对他的答案很有些失望:“那你觉得他会是状元么?”
  李兆先沉默片刻,道:“不敢妄自揣测。”点状元大都是皇帝陛下的意思,他怎么可能在太子殿下面前妄自猜度皇帝陛下的喜好?况且,如果没有意外,他也会参加这次殿试,这让他怎么说为好?
  旁边的王守仁接道:“不会。”他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知道陛下的性格。陛下确实欣赏有才华之人,正因如此,反倒不可能助长唐寅的狂妄。指不定为了治一治唐寅,还会刻意压一压他的名次,打磨他的心性。
  朱厚照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就听杨慎也道:“我也觉得不会。”他之所以这么猜想,则是因为会试主考官定为了王华。他在家中听父亲提过,先前陛下明明更属意程敏政。既然将程敏政换成了王华,那就说明陛下知道唐寅此人。既然知道,以帝皇惜才之心,那便未必会如唐寅之意。
  数日后,会试张榜,唐寅名列会元,李兆先屈居第二。转眼间,唐寅的名气便更上一层楼,而他也毫不犹豫地狂言已将今科状元必定是他了。没几日,就到得了殿试的日子。朱厚照央了自家爹娘许久,终于得到准许旁观此次殿试。
  作者有话要说:  唐伯虎:我,就是今科状元,没跑了!!
  陛下:呵呵,是么?
  第454章 帝皇之心
  谁也不知道, 太子殿下为何对这回殿试如此感兴趣。见众人都低着头奋笔疾书, 他饶有兴致地转来转去, 在唐寅身后停留了片刻,又在李兆先旁边略站了站。许是因他太过年幼,纵然贡士们都知道他就是太子殿下,却并没有多少人因他的缘故而觉得紧张。
  朱祐樘见状, 微微勾起了唇角,反倒是离开了奉天殿。怀恩和萧敬依旧守候在殿内, 也默默地守候着太子殿下。何鼎则随着万岁爷返回了乾清宫, 继续处理政务。直到殿试将近结束的时候, 皇帝陛下才再度驾临奉天殿。
  三百名贡士的试卷, 自然不可能由朱祐樘一一看过, 而是由五位阁老充当殿试阅卷官先行判卷。待他们大致定了名次优劣,再呈给皇帝陛下。若是得空,朱祐樘会看一看前百名的试卷;即使不得空, 他至少也会看五六十份试卷。
  不多时,阁老们就将所有的卷子并他们拟定的名次送到了御前。朱祐樘并未在乾清宫中阅卷,而是让人将这些卷子都搬到了坤宁宫。张清皎对唐寅的卷子最为好奇,特意抽出他的试卷仔细品评。朱厚照也凑过去,母子俩看得格外认真。
  “如何?”朱祐樘手持着李兆先的卷子,淡淡笑问。
  “颇有见地, 但依然有些浮于时事,应当是并不了解民间疾苦的缘故。”张清皎道,“若是将这些瑕疵略过去, 行文犹如流水,一气呵成,令人仅仅只是瞧着都觉得身心通畅,甚至于有些地方足够教人拍案叫绝。”
  唐伯虎的才华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但她知道,他并不是朱祐樘最喜欢的人才类型。在如今的世道,能作得好文章的人比通晓实事的人更多,所以并不算太稀罕。就算是顶尖的才子又如何?若是不能为陛下分忧,不能为万民解难,又有何用?
  “卿卿对他的评价甚高。”朱祐樘拿过唐寅的卷子,细细地读了一遍,只觉余韵良久。他品读片刻,掩卷摇首笑道:“若只论文采,他自然该是第一。就算是论见地,他在前十位贡士中亦是甚为出众。”
  朱厚照歪了歪脑袋,赶紧问:“爹想点他作状元?”
  “不。”朱祐樘毫不犹豫地回道,“正因着他确实是个人才,反而不能给他点状元,助长他的狂妄。我若要用他,他便须得能控制住自己的言行,须得真正成熟稳重起来。殿试,就当做他的磨刀石罢。”
  “那李兆先呢?”朱厚照又问。自从经由王守仁与李兆先相识后,他便很快将这一位也划作了自己人,当然关心他的名次如何。只可惜他如今的鉴赏水平有限,看前十名贡士的卷子都觉得很不错,但各有甚么精彩之处他却是瞧不出来。所以爹在给这些贡士排名次的时候,自是不可能参考他的意见。
  “与唐伯虎相较,略逊半分。但行文更平缓些,也更实事求是。可见西涯先生确实费了许多心思好好教养他。”张清皎道,“万岁爷可还发现了更好的卷子?不若也给我看看,让我开开眼界?”
  这一日,一家三口都在坤宁宫里兢兢业业地阅卷。直至深夜,朱祐樘终于圈定了前十名的名次,后头的名次略作调整,大体并未变化。其中,状元与榜眼是调上来的陌生名字,而李兆先则因“一门双探花”殊为难得而高中探花。至于唐寅,非但并未被点为状元,连三鼎甲里也没有他的名字,只排了二甲第三名。
  张清皎问二甲第三名可是有甚么考虑,朱祐樘浅笑道:“他不是六如居士么?”既然号中有“六”,那就让他排成第六名罢。若不是因着这样,或许他还会将唐寅的名次再往下压一压,或是第九名或是第十名。
  听了他的话,张清皎真不知是否该同情唐寅。连朱厚照都觉得这家伙有些可怜,幸好“六如居士”这个号救了他,不然他要是叫“九如居士”,就该排第九位了。唉,他怎么不知道,一贯仁慈和善的爹也有如此促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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