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消帝王恩 第10节
……一阵鸡飞狗跳,等两人终于都收拾好,店家也将浴桶等物抬出去后,早到了宵禁就寝的时分。
于是慕容檐发现了一件更尴尬的事情,他们要如何睡觉?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榻,床铺的位置倒是足够大,可是,他总不能和虞清嘉同塌而眠吧?
可是虞清嘉看起来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她长发披散在后,殷勤地爬上榻将两人的被褥铺好,然后随意拢了一把头发,回头亮晶晶地对着慕容檐笑:“好啦。”
慕容檐站在床帐外,良久没法动弹。过了一会,他语气硬邦邦的,说:“你到里面。”
虞清嘉幼年的时候睡不着,经常和母亲或者白芷一起睡,她对自己睡在里面毫无异议。俞氏和白芷害怕她着凉,也总是让她睡到床铺里面,虞清嘉咕噜一声滚到最里面,自己已经掀开被子,率先钻了进去。
虞清嘉平躺着看向上方完全陌生的屋顶,似叹似慨:“终于能安安稳稳睡一觉了。我好久没有和其他人一起睡了,现在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去找阿娘,阿娘要给我讲故事一般。”
慕容檐并不想被她比方成她的阿娘,于是冷冷道:“闭嘴。”
“哦。”虞清嘉悻悻闭嘴。很快,灯火吹熄,屋子陷入黑暗。又过了好一会,虞清嘉才感觉到另一边床轻微地沉了沉。
狐狸精真的很不喜欢和别人有身体接触,他们中间恐怕再躺一个人也足够了,虞清嘉真的担心狐狸精半夜摔下去。虞清嘉闭上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提起娘亲的缘故,她越想努力入睡,就越睡不着。她脑中凌乱地闪过许多片段,有阿娘抱着她忧叹,有阿娘重病卧床,还有这几天来的生死惊魂。
虞清嘉不知自己胡思乱想了多久,她想到兖州老家,想到路上莫名又凶恶的刺客,心情越来越沉重。她现在有一个安稳的地方可以落脚,可是父亲呢?父亲和白芷他们今夜在何处,有没有受伤呢?
虞清嘉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悄悄探过床榻上楚汉界河一般的分界线。她本来想轻轻扯一下慕容檐的衣袖,可是她摸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慕容檐的被角。她只能伸长了胳膊再往外探,她刚刚抬起手,纤细的手腕猛不防被握住。
“你做什么?”
而虞清嘉却完全误会了慕容檐的警示,她惊喜地撑起身,对慕容檐说道:“狐狸精,你也睡不着吗?”
慕容檐握着虞清嘉的手腕,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傻子为什么听不懂人话?他有透露出想和她夜谈的意思吗?
“狐狸精,你说现在父亲他们怎么样了?”
慕容檐寻找着将虞清嘉手放开的时机,随口道:“他们啊,不会有事的。”
虞清嘉气得抽回手,整个人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你怎么这样薄凉!父亲对你那么好,你就这样回报他?”
慕容檐顺势将手上的力道松开,内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至于虞清嘉的话他倒不在意,只要密探在虞家队伍里找不到自己的踪影,虞文竣是朝廷命官,本人又是清名极盛的名士隐客,密探不敢当真对虞文竣怎么样。其实,现在虞清嘉才是最危险的,可怜这个傻子还一无所知。
虞清嘉真心觉得父亲瞎了眼,竟然看上这么一个恶毒又薄情的狐狸精。父亲都为了狐狸精轻慢她这个女儿,可是狐狸精却毫无感动之意,现在连父亲陷入危险,狐狸精都能轻飘飘地掀过。虞清嘉替父亲不值,更替自己不值,她竟然输给了这样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姬妾吗?
可是随后虞清嘉想到,狐狸精的文采很好,精通骑射,连音律也非常有天赋,她和狐狸精一同上课,就没有哪一门是能压过狐狸精的。虞清嘉感到难言的悲伤,她非但要被重生堂姐和系统逆袭,现在连一个狐狸精都要超过她了吗?
虞清嘉抱着膝盖叹息了一会,突然生出浓浓的倾诉欲。她破天荒地想了解狐狸精的故事,她最开始的时候敌视这个外来者,可是时间长了,就是她也能看出来狐狸精原本的出身很不一般。这样一个精通书法、经集、武艺、骑射、天文乃至音律的人,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呢?
虞清嘉问:“狐狸精,你为什么会家道中落?”
“我们家并没有家道中落。”
虞清嘉了然地“哦”了一声,她想到许多叔嫂当家从而不容前头的小姑子的事例,继而对狐狸精生出浓浓的怜惜。因为怜惜,她连声音都放轻了:“那你原来的家庭是什么样的?”
慕容檐被虞清嘉吵得睡不着,于是想了想,随便编道:“我高祖那一辈在朝中做官,官位还算数得上名号,可是到了我祖父,他前期为官,后面没有继续。等到了我父兄这里,我们一族就很少担任实职了。”
虞清嘉已经勾勒出一个大致的故事,现在政治变动频繁,时常有人因为得罪权贵而被贬职甚至罢官。原来狐狸精祖上也是官宦世家,只是到了后期家道中落,朝中再无人做官了。
虞清嘉安慰他:“你不要担心,朝廷现在虽然任人唯亲,可是只要你们家有贤能人士,总是可以起复的。”
慕容檐轻笑了一声,真的蠢得可爱。其实慕容檐也没有骗她,他高祖那一辈确实在朝中做官,官位也的确数得上名号,大丞相罢了。他的祖父前期是大司马,后期没有做官,是因为他自己做皇帝了。
恐怕只有虞清嘉,还会过来傻傻地安慰他。
虞清嘉并不知道身边人内心正在憋笑,黑暗里无法视物,总是让人生出倾诉秘密的冲动。虞清嘉抱膝坐了一会,突然问:“你知道琅琊王慕容檐吗?”
第15章 琅琊
“你知道琅琊王慕容檐吗?”
慕容檐躺在塌侧,听到这话眼神倏地变利:“你想说什么?”
虞清嘉抱膝坐在里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会突然提起这位前太子幼子,当然不是无的放矢,事实上,这个人已经压在她心头好久,每次虞清嘉想到最后齐朝皇帝被琅琊王架空,天下落入琅琊王之手,她都感到难言的沉重。
原因无他,因为她亲眼看到虞家满门尽丧于慕容檐之手。她在那些似真似幻的梦中,看到了虞清雅将自己毒死,看到了虞清雅和系统的对话,还看到了虞家老宅冲天的大火。虞清雅有系统那样妖孽的存在帮助,最后别说俘获琅琊王欢心了,她们连自己的命都没保住。虞清嘉从梦中看到这一切,醒来后绝大多数记忆被抹除,唯独高平郡映亮半边天空的火光,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忘却。
虞清嘉实在想不出来虞家为什么会招惹到这位暴君,要命的是她如今连慕容檐的身形容貌都记不起来,想提前规避也无从下手。她现在就像一个不认真复习的学生,只记得开始和结果,感觉上她预知了未来,可是仔细一回想,时间、细节、过程全部不知道。
怀着这种担忧,虞清嘉连续好几天都心事重重。可是这样怪力乱神的事,她都不知道怎么和外人说。即便她告诉了虞文竣提前防备慕容檐,等父亲询问原因时,虞清嘉要怎么说?莫非说这是她梦里看到的?
太荒谬了,设身处地,若虞清嘉自己听到别人拿出梦境当理由,她都会觉得对方得了失心疯。
至于系统和虞清雅说的,虞家第六女本来会成为皇后……虞清嘉觉得这就越发荒唐了。她并不认识任何皇族人,他们家和皇室也素无往来,她从哪儿成为王妃乃至皇后?退一万步来讲,她当真成了琅琊王妃,可是嫁给一个暴君,还是一个计划杀了他们全家的暴君,即便当了皇后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虞清嘉现在对未来充满了焦虑,而据说是天命之子的慕容檐就更是她的头号防备人物。她一点都没有当王妃的旖旎心思,甚至可以说,避之不及。
虞清嘉从小就梦想嫁给一个父亲那样的男子,不求他大富大贵,但他一定要正直、善良,像父亲那样胸有沟壑,敢为天下先。可是这个人,想想也知道不会是出身尊贵又大起大落的琅琊王。
这些话没法对虞文竣说,没法对白芷说,在这个颠簸流离的深夜,虞清嘉坐在黑暗中,反而对一个完全说不上熟悉的人敞露心扉:“我在担心未来的事。当今圣上大张旗鼓找了半年都杳无音信,可见琅琊王势力之深厚。他今年好像才十五,等他再长大些,岂是池中之物?到时候战乱又起,恐怕连如今的局面都不如了。”
慕容檐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骤然警惕,等听到虞清嘉的话,他紧绷的手臂慢慢放松下来。能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显然虞清嘉并没有发现什么。他没有回答虞清嘉的问题,而是反问:“你不希望他活着?”
“倒也不是。东宫事变时他才十三岁,还是个半大孩子,他又做错了什么要经此厄难呢?只是他日后若想报仇,如今当政的这几位皇族他绝不会放过,这样一来,岂不是又生动乱。安稳来之不易,天下实在战乱太久了。”虞清嘉想起那位上台后的作风,忍不住撇了撇嘴,压低了声音和一臂之隔的狐狸精吐槽,“而且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今的皇族,无论换谁上去,其实都差不多。”
慕容檐忽的笑了,虞清嘉和他相处了这么久,难得见他露出这样外放的神情。慕容檐笑完之后,煞有其事地点头:“这话没错,确实无论换谁上去,都是一样的昏聩荒唐。”
虞清嘉尴尬,她方才偷偷说皇室不对已经是鼓足勇气,现在冲动劲一过去,她又成了兔子胆。她没想到慕容檐敢说的这样直白,虞清嘉赶紧去捂慕容檐的嘴:“嘘,你这种话也敢说!”
慕容檐坐起身,往后让了让,精准捉住虞清嘉不安分的手:“坐好,别动手动脚。”
“谁要对你动手动脚!”虞清嘉来气,趁着黑暗掩护狠狠瞪了慕容檐一眼。这样一打岔,虞清嘉心里的郁气消散了许多,此时再想起虎视眈眈的系统,全家灭口的前程,也不像方才那样焦灼了。
虞清嘉抱着被子靠在墙角,隔着黑暗和慕容檐面对面坐着。他们两人从见面起就剑拔弩张,像现在这样平静温和还是第一次。虞清嘉问:“狐狸精,你有没有很讨厌的人?”
“没有,惹我不悦的人都已经被我弄死了。剩下的即使活着,杀之也是迟早的事。”
虞清嘉呼吸一滞,感到难言的复杂:“你……算了,我说了你也不懂。”
慕容檐轻而易举看出了虞清嘉的打算,他目露了然,问:“你想问谁?兖州的人?”
虞清嘉叹了口气,说:“是我的堂姐,我父亲是兼祧两房,她从小就看不惯我,连高祖母也偏心她。这次回去,指不定又要闹多少乱子。”
慕容檐突然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痛快,这股感情太过莫名,连他都觉得很奇怪。“你就是为了这些事,唉声叹气,甚至都睡不着?”
虞清嘉心道若只是一个虞清雅何至于此,她担心的,分明是虞清雅背后的系统。即便是她也能看出来,虞清雅不过一个傀儡,真正做主的,乃是那个来路不明的系统。
“算了,现在想也没用,等遇到了见招拆招才是。”虞清嘉倾诉之后果然负面情绪一扫而空,重新变得信心澎湃。系统既然要假借虞清雅的手,这就意味着它并不敢直接对虞清嘉做什么,既然如此,她的对手同样是人,那还有什么好怕的?虞清嘉就不信,她在梦里毫无防备而被毒杀,现在有了防备,还会不如一个无感情无生命的智能体。而且系统也说了,虞清嘉遇到琅琊王是在回到兖州后,要不然系统也不至于急匆匆毒死她。既然一切都没发生,那虞清嘉尽可提前躲开一切,躲开自己的死劫,也躲开和慕容檐的相遇。
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暴君,谁爱嫁谁嫁,她才不要在这种人身边呆一辈子。
虞清嘉心结已结,开开心心地躺下睡觉去了。她闭上眼睛前,转头看向床侧那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她含着微笑,轻轻道了一句:“狐狸精,我先睡了,晚安。”
她睁着眼等了等,果然狐狸精没有理她。虞清嘉已然习惯,她闭上眼,安心地陷入沉睡。
等一切重归寂静后,黑暗中响起一声低低的,叹息般的声音:“晚安。”
百里之外的平昌城,虞文竣正焦灼地等待着,等听到推门的声音,他顾不得身上的伤,立刻挣扎着要起身。
“文竣不可!”来人连忙快走两步,扶住虞文竣的胳膊,“你重伤在身,安心躺着养伤才是,何必在意这些虚礼。”
虞文竣也顾不得和好友寒暄了,连忙抓住对方的手问道:“小女有消息了吗?”
平昌郡太守左右望了望,等门口的侍者都退下后,他才低不可闻地和虞文竣附耳道:“令千金平安,公子也和虞小娘子待在一处。”
虞文竣长长松了口气,自从虞清嘉出生以来,她就没离开过家人的视线,像如今这样流落在外,孤身赶路,更是前所未有。虽然虞文竣知道他已经将绝大多数视线吸引走,那边有慕容檐在,虞清嘉不会出什么意外,然而儿女就是父母欠下的债,虞文竣没接到确切消息,怎么也放心不下。
现在听说虞清嘉平安,虞文竣终于将心放回肚子里。困扰了他两天的巨石落下,虞文竣这才有心思关系起其他事:“那公子如何了?”
“我自从接到你的消息后就赶紧去接应公子,刚刚探子送回消息,说他们已经和公子接上线,公子虽然受了点伤,但并无大碍。”
虞文竣一颗心又被攥紧:“公子受伤了?”
“小伤。”平昌郡太守说完无奈地补充,“公子是这样说的,我们的人没有看到他的伤势,无从判断。谁能想到,你都狠心任由公子他们惊马奔逃,那位还是不放心,竟然又补了两个杀手过去。”
虞文竣听到这里十分震惊:“两个?”
“对。”平昌郡太守和虞文竣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惊骇。慕容檐仅凭一个人,在武器不趁手的情况下,竟然反杀了两个有备而来的职业杀手。这其中的凶险,光想想都让人胆颤。
慕容檐今年才十五啊,身高骨骼都还没有长开,等再过两年,这还了得?
两人沉默了一会,平昌郡太守率先说:“公子有勇有谋,行事果断,这是好事。日后举大计,以公子之身手才干,必能服众。”
虞文竣也点头称是,可是他心底却漫上一股说不出的沉重。骁勇善战是好事,可是若是过了头,就是灾难了,尤其是虞文竣想起慕容檐的祖父、叔父犹有先例在前,他就越发没法安心。
虞文竣想着,等安稳下来后,他似乎应该多给公子安排些仁治之课。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当下慕容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接下来该如何,公子怎么说?”
“公子说让我们按兵不动,明面上做出寻找女儿的架势就好。这几日他下榻的客舍落脚了一队商队,公子冷眼看了几日,打算借着商队的名头去兖州。”
“跟着商队,这再好不过。”虞文竣放心,乱世敢在外行商的,无一不是有技傍身,慕容檐和虞清嘉跟着商队走,多少也能掩藏些行踪。可是虞文竣还是不放心,说:“话虽如此,但是当真留公子一人在外还是太冒险了,你安排几个身家清白的人,偷偷潜入到商队中,远远跟着公子和小女。说来惭愧,我的幼女从小娇惯,这一路恐怕要闹不少乱子了。”
平昌郡太守对虞文竣的计划十分同意,慕容檐是太子唯一的血脉,慕容檐失踪后,朝中多少人暗暗参与其中,无声地掩护着慕容檐,他们可不敢让慕容檐出任何闪失。太守拈着胡子笑道:“文竣兄过谦了,令千金勇敢坚韧,遇到这种变故都镇定自若,几乎比我们这等大人都强。何况这一次险里逃生,多亏了六娘子掩护。若不然,恐怕这次我们和公子都凶多吉少。”
虞文竣点头,显然也心有余悸。当日若不是虞清嘉和慕容檐在同一个车上,他们绝不会这样轻易地糊弄过关。他之前转移慕容檐的动作还是被有心人注意到了,不过这次皇帝寻了一遍却无果,想必会怀疑到别人身上,他这里暂时能安稳了。
虞文竣又和平昌郡太守商量了许多细节,日后如何声东击西迷惑邺城之类,而与此同时,西松镇的商队已经整装待发了。
慕容檐换上行装,站在一架马车前等候。他身上罩了长长的幕篱,白纱层层叠叠,长及膝盖,从外面只能看到素色的衣角。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红着脸走到虞清嘉二人的马车前,手指无意识揪在一起:“虞姑娘。”
慕容檐站在马车前等虞清嘉,听到这个称呼,眉梢轻轻一动。
第16章 占有
柴五郎是商队头领之子,长得浓眉大眼,虎头虎脑,十分受宠,商队众人看在柴领队的面上都对柴五郎很是和气。柴五郎这样健壮的少年无疑同样很受女子喜爱,如果平常众人还会打趣柴五郎一二,可是自从五郎看到了队伍中新进入的那两位姑娘,准确说是那位美貌的虞姑娘后,他的眼里就再也看不见其他。这样一来,旁的人倒也不好打趣了。
柴五郎从父亲口中得知,一位姓景的娘子许下重金,要跟着商队随行至兖州,然后她们自会离开。商人谁会和钱过不去,反正他们也要顺路经过兖州,柴领队一口就应允了。商队里突然加入陌生面孔,任谁都会迟疑一二,柴五郎本来也对这两位听着就很麻烦的年轻女子充满了偏见,可是等他见到虞清嘉后,一见之下惊为天人,瞬间什么意见都没有了,柴五郎只觉得阿爹答应捎这两位女子一程的决定实在太明智了。
昨日在客栈休整,今日一大早商队就准备启程。柴五郎瞅到空,专程从商队最前方跑到虞清嘉马车这里。他远远看见一个风姿濯濯的人影站在马车前,白色的幕篱将对方的面容身形都遮住,只留下一截整齐的裙裾。
柴五郎特意清了清嗓子,隔着老远就忍不住想和对方说话:“虞姑娘。”
背对着他的那个身影慢慢转过来,虽然隔着幕篱看不清面容,可是柴五郎心里已经失望地叹了口气,不是虞姑娘,而是和虞姑娘同行的景娘子。
柴五郎对这位景姑娘并不熟悉,不光是他,商队里其他人提起景氏也都是郑重大于猎艳。说来也奇怪,景姑娘同样貌美出奇风姿过人,可是柴五郎看到她却不会生出什么旖旎心思,反而会生出一种同性般的防备排斥。柴五郎见虞清嘉不在深感遗憾,但是他不甘心就这样无功而返,而是打探道:“景姑娘,虞姑娘可在?”
“不在。”
“那她现在在何处?”
慕容檐眼神漆黑,隔着幕篱冷冷地盯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少年人:“关你何事?”
柴五郎略感尴尬,他从来都是周围人捧着,还从没被人这样下过面子。他有些下不来台,搔了搔头,爽朗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商队马上就要出发了,我担心虞姑娘错过时辰。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我这就去找她回来。”
慕容檐一眼不错地盯着对方,他身形不动,宽大的幕篱亦静静笼罩在衣裳外,只有帽檐上的贝壳坠饰随着微风轻轻摇晃:“她想去哪儿自会和我说,哪用你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