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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妃娇宠日常 第74节

  只身一人与数十名凶狠蛮子周旋逃离,怀揣着重要情报、身负重伤,被一路追杀至此,在这个树洞里苟延残喘了两日,烧得几乎神志不清时候,有个瘦巴巴孩子发现了他,也不知道怎么给他弄来了药和吃,容决才渐渐恢复过来。
  他怕被蛮子认出面容,脸上涂了淤泥也没去清洗,更没将姓名告诉照顾他小家伙,担心让对方惹祸上身,只不冷不热地和对方说了几句话,尤其是叮嘱他以后不可再这么对不明不白人烂好心。
  “……万一是坏人,你早就死在这儿了。”容决记得自己是这么哑着嗓子警告。
  那小不点仰着脸朝他笑,“那小将军你是坏人吗?”
  容决闭上眼睛将那长天真无邪孩童面孔从脑海中挥散,睁开眼时恨恨呸了一声。
  ——那傻乎乎天天黏在他身边“小将军”“小将军”男孩子,原来就是小时候薛嘉禾?
  那他和薛嘉禾怄气这两年故人不故人,弄了半天都是在和自己较劲?
  容决猛地直起身来,黑着脸往树洞外走,拍落了自己一身枯枝烂叶,上马就往长明村方向奔去。
  他现在就要把这身份拍在薛嘉禾面前,看看她还惦不惦记——
  ……等等。
  容决勒马清醒了一下。
  薛嘉禾对小将军是心存好感不假,但那到底是十几年前容决,和如今容决算不上一个人。
  他要是真莽莽撞撞不顾后果地就这么直接和薛嘉禾摊牌,会不会恰好适得其反?
  好钢用在刀刃上,他好容易有了这么个扭转乾坤筹码,总得在更适合时机再说出来吧?
  适合时机……总之不是现在。
  容决一路回长明村,见到薛嘉禾,忍了两息,开口不冷不热地问,“你从前在村里女扮男装?”
  “是啊,”薛嘉禾答得理所当然,“我很小时候便乔装打扮成男孩子了,省了许多像崔公子那样麻烦。”
  容决:“……”薛嘉禾麻烦是省了,倒是给他添了多少麻烦和弯路?
  第84章
  容决向来有一说一,要他隐瞒什么事情,实在有点难办。
  先前瞒着薛嘉禾陈夫人一事时,他就心怀愧疚,忍不住要对薛嘉禾献点殷勤;这会儿他瞒下是对他自己有利事情,再怎么忍耐,洋洋得意还是从言行举止间透露出来几分。
  连登门送东西孙威也给看出来了,“大人有喜事临门?”
  容决轻咳一声,板着脸,“没有。问这么多干什么?”
  孙威憨厚地哦了声,将手中竹篮往桌上一放,道,“这是我媳妇让我送来给贾夫人,既然大人在,便交给大人吧。”
  容决扫过竹篮里物什,大多是已经烹调过熟食,仔细地包了起来,“为何送吃来?”
  “明日是寒食了,”孙威道,“我媳妇说,陕南有过寒食习俗,汴京好似没有,怕贾夫人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就喊我把这些送来。”
  容决看了看他,“我也是汴京来。”
  孙威一愣,“大人难道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那我赶紧回去让我媳妇再备上一份!”
  容决思绪转得很快,他迅速拦住孙威脚步,“不必了,你夫人送来不少,我明日……到贾夫人这里凑合凑合。”
  孙威恍然大悟,贼兮兮地冲容决比了个拇指,便乐呵呵地走了。
  自从知道孙威并不是薛嘉禾小将军后,容决对这个莽汉便看得十分顺眼——无他,孙威夫妇俩是在村里和薛嘉禾来往最密切一家人,有了他们暗中帮助,少不得近水楼台多些方便之处。
  容决想着,低头翻了翻篮中吃食,侧耳听过薛嘉禾和绿盈位置,悄无声息地将竹篮改放到门口,又轻手轻脚地溜出了院子——他要真亲手转交了这篮子,明日就不能当做不知道陕南有过寒食节习俗事了。
  绿盈很快忙完出来,见到放在地上篮子,捡起一看便认出是孙家东西,只当孙威来时没人便放在了外头,提了进去给薛嘉禾看,“夫人,孙家送了些吃来。”
  薛嘉禾见了篮子里冷却食物才想起这茬,“去了汴京才两三年,我竟就将这习俗给忘了。”
  “什么习俗?”绿盈好奇地将竹篮里东西一件件拿出来,“这些看着都是拆开就直接能吃?”
  “寒食节是不生火,明日一整天,陕南境内连点灯人都寥寥无几。”她捏了捏软软米糕,笑道,“不能生火,自然也不能做饭,因而家家户户都会提前准备好吃食,倒是劳烦孙大嫂替我费心了。”
  绿盈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过这几日习俗,她快手快脚地将食物捧起,“那明日就寝也得早得很?”
  “正是。”
  “没有热水,夫人今日沐个浴吧?”
  “也好。”薛嘉禾想到两个孩子,便应了下来。
  “汴京倒从没这个习俗,寒食节来历我倒是听过,只是不过这个。”绿盈好奇道,“隔了大半国土,果然风土人情也不一样了。”
  那或许容决也没听过这件事……?
  这个念头从薛嘉禾脑中一闪而过,没被她放在心上。
  等到第二日时,薛嘉禾看着上门来蹭饭容决,顿时有些后悔昨日没多上点心去提示容决寒食节一事。
  孙大嫂既然想到了她,怎么会没想到给容决也做上一份呢?
  察觉自己这个念头颇有些迁怒,薛嘉禾揉了揉额角,让绿盈去又取了一幅碗筷来,“赵白和其他人呢?”
  “让他们去镇上自己找了。”容决拿了简单碗筷,毫不嫌弃地开饭,“你身边没人守着我不放心。”
  好么,薛嘉禾后面一句“你怎么不去”已经提前被容决给堵了回去。她想了想,也明白容决心思,便不说什么,只静默无声地吃完了饭,和绿盈一道将桌上碗筷收拾了。
  容决来了长明村半个月,还是第一次能留下和薛嘉禾一起吃饭,恍惚间好像回到了还在摄政王府时日子。
  不过那时薛嘉禾有所顾忌,对他态度也和现在大有不同。
  “寒食过去,便是清明了。”容决想着后来又从孙威口中问出来习俗,试探地道,“陕南这边,似乎寒食后有踏青习惯?”
  “祭拜要去,要用东西都已买好,踏青便不用了,”薛嘉禾看了眼内屋,“孩子太小,带着不方便。”
  “祭拜?”容决疑道,“陈夫人又没死。”
  薛嘉禾看他一眼,“我生父也不在世了。”
  她虽说得委婉,容决还是一梗,提到薛钊这个名字,仍旧是耿耿于怀。
  在容决看来,薛钊唯一做得还算可以事,也就是有了薛嘉禾这么个好女儿一件罢了。
  “还有我弟弟阿云。”薛嘉禾又道,“他除了我之外,也没别人去祭拜上香了。”
  容决沉默半晌,道,“我陪你去。”他顿了顿,半是赌气半是命令,“你不同意,我也会在后面跟着去。”
  “那摄政王殿下还请跟远一些,”薛嘉禾含笑回应他,“因为除此之外,我还有另外个地方要去。”
  “还有什么人要你祭拜?”容决皱眉。
  “我那不告而别故人。”薛嘉禾仍用了两人先前心照不宣暗号,她支颐道,“倒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只是借着清明机会……你笑什么?”
  容决绷紧嘴角,自觉十分严肃,“我没笑。”
  “你……”薛嘉禾视线在容决唇畔停顿一瞬,微微蹙眉,“罢了,若我出去扫墓,你跟着也随意,只当是顺路罢了。”
  容决握拳遮了嘴角应下,满心想都是等明日到了那树洞时候,他要和薛嘉禾说点什么。
  是从她嘴里再骗几句“小将军”好话出来呢,还是干脆顺势就势将自己就是她惦记了那么久“小将军”这件事说出来?
  容决想了大半夜,明月高挂时堪堪睡着,第二日醒来仍然精神奕奕,匆匆洗漱完便要直奔对面院子,被赵白硬是给拦下了,“王爷,赵青来信今日凌晨刚到。”
  容决不得不停了脚步,从赵白手中接过密报,这次不是一扫而过,而是细细看了半晌,道,“人手够吗?”
  “恐怕得从东南调一些过去。”
  “调,”容决沉声道,“再即刻把消息送去京城。”
  他往日里说去京城,说都是自己这边官员心腹,这次说完后往门外看了一眼,沉吟片刻后复又道,“直接告诉陛下。”
  赵白再度应是后匆匆离去。
  容决花了两息时间收拾心情便出了门,敲了薛嘉禾院门后,绿盈很快应门。
  这个从宫中细心教养出来女官早就不像一年前那么怕他,道了声“大人”后便给他把门打开了。
  薛嘉禾随后从屋里出来,她手中提着篮子,视线从容决身上一扫而过,对绿盈吩咐道,“你便在家留着,我小半日便回来了。”
  绿盈看了眼容决,低声应了是,多少有点不情不愿。
  若是没有容决,绿盈还不放心薛嘉禾一人出门,恐怕要麻烦孙大嫂过来帮忙照看两个孩子,但有容决在后面跟着,绿盈也不敢夸海口说自己比他更厉害。
  薛嘉禾挎着竹篮出门,真真没多看容决一眼,就任凭他在后面跟着。
  ——这人又不会听她话掉头回去,不如便任他跟着好了。
  薛嘉禾没走太远,只离开长明村落大约几百步便绕进了一个拐角,在那一小丛树林边缘停了下来。
  容决跟在她身后,看见那是个十分粗糙小墓碑,上头甚至没刻名字,像是就地捡了块长石头便拿来用了。
  在薛嘉禾低头擦拭墓碑时候,容决试探地上前几步,接过了薛嘉禾手中竹篮,搭话道,“这是你弟弟?”
  薛嘉禾垂眼将无字墓碑擦得干干净净,神情很平静,只应了一个嗯字。
  容决便闭了嘴,帮着薛嘉禾将祭祀食物摆好,又将纸制银钱元宝等等拿了出来。
  薛嘉禾没拒绝容决帮忙,她安安静静地将一切做完,双手合十了会儿,便伸手将供在墓前一个馒头拿了起来咬了一口。
  容决还是第一次看给人扫墓,扫完之后将祭品给吃了。
  薛嘉禾将白面馒头咽下肚子,见一旁容决显然按着疑惑不敢说话,笑了笑,边将剩下半个放回去边道,“这墓碑是我亲手立,那时不会写字,因而是个无字墓碑。小时候吃都吃不饱,好容易才能省下一些来祭拜,等祭拜完了,我就将吃分一半给自己,剩下一半给阿云,就跟他还活着时一样。”
  说到这里,薛嘉禾轻轻抚摸了墓碑顶端,像是隔着这一小块石头看着早夭幼弟一般。
  “可惜,他没来得及过上好日子,早去了十几年。我们从尚未出世开始便相依为命,可如今我好日子,却已没办法再分享给他了。”
  “……你对他诸多照顾,他想必也希望你过得好。”容决绞尽脑汁地挤出安慰之词。
  上阵杀敌他擅长,舞文弄墨也将就,但要容决说两句妥帖暖心话,这还不如把刀架他脖子上。
  “死了人还有什么好想呢,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薛嘉禾拍拍裙摆,站了起来,将竹篮挽在臂弯,避开了容决来扶手臂。
  她仔细瞧过容决英俊面容和高大身形,叹了口气,不知要风得风容决究竟还要在小小长明村蹉跎多久才能燃尽热情。
  若是换个姑娘家,恐怕早就已经沦陷了,可偏偏容决眼睛不好使,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薛嘉禾想了半晌,慢悠悠绕过长明村到了林道旁,没往树林深处走,只随意找了个地方,将篮中酒取出,自己抿了小口,剩下都倒在了地上。
  她不知道小将军是死是活,也不好随意给他立碑,便以酒遥遥致意,不知何时能真再度相见。
  将酒撒完,薛嘉禾便转头回长明村,容决在后头跟了两步,发觉不太对劲——这跟他想好不一样啊!
  容决停住脚步,“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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