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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妙人 第71节

  她不能做出损害萧钰的事。
  “小晔,你先休息一会儿,我让颂姬去给你牵一匹马。”萧妙磬定定道,“这是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所能为你做的所有了,再多的我不能做。”
  “我知道,添音姐姐,我明白的……”章晔抽泣着,虽在强笑,但眼底仍旧流露出对萧妙磬的无上感激。
  “添音姐姐,谢谢你,谢谢……如果、如果我们不是敌对的立场该多好,大哥那样对我,行云也不顾我的感受一直劝说我侍奉陛下……只有添音姐姐,只有添音姐姐是真心待我,可我们的立场却……”
  萧妙磬叹了口气,心疼的蹲下来,双手抚上章晔的肩膀。
  “小晔,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很多时候你必须要靠自己去坚持、去支撑。我明白这对你来说很艰难痛苦,但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添音姐姐,我、我……呜……”
  章晔再度泪眼婆娑,埋进萧妙磬怀里。
  良久后,袁婕牵了匹马来,自是从军营牵的。
  萧妙磬没有将章晔带去军营也有她的顾虑。
  越军军营所在,总归要对章诏一方保密,不然难免后头的追兵循着什么痕迹找到军营处,带来麻烦。
  萧妙磬将马匹的缰绳交到章晔手里。
  “小晔,这匹马给你,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走吧。”
  章晔点头哭道:“我知道了。”她翻身上马,依依不舍的看了眼萧妙磬,尔后策马离去。
  她奔去的方向依然是南面。
  望着章晔远去的身影,袁婕长长叹出声:“这女孩啊……可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又能怎么样呢?往南去总有一天要到海边,要是那时候还被追,就是无路可逃,只能想法子在山林里躲躲藏藏。她一个锦衣玉食的女孩,如何过得了那样的日子?我看,她终还是要回洛阳做她的皇后。”
  萧妙磬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她也觉得章晔不可能一直逃下去。
  从小娇生惯养,没过过独自求生的苦日子,真的行吗?
  而章晔的性子又是顺从、逃逸的,没有魄力去宁折不弯,也做不到能屈能伸。
  当她活不下去的时候,多半要向章诏妥协吧。
  萧妙磬低声道:“大约区别只是,小晔是会被章诏的人抓回去,还是自愿回去。”
  很快,萧妙磬一语成谶。
  就在越军再度拿下一城,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时,萧妙磬又遇到章晔。
  这次,依旧是她和袁婕趁着大军休整,在附近走走散心。
  然后她们遇上了章晔。
  章晔手里握着紫竹箫,她身边有好些侍卫,还有晏行云。
  他们共同策马往北面去,显然是要回去。
  萧妙磬和袁婕立在高处俯瞰,下方是章晔他们一路通过的身影。
  这里的地形狭窄而空旷,说一句话,便能传出扩大的回音,回荡在整片谷地。
  萧妙磬听见章晔在说:“行云,你没骗我吗?我真的可以不用再当皇后了吗?”
  晏行云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儒雅谦和,教人如沐春风:“是,我怎么会骗你呢?小晔你知道的,我满心都是你,只盼着能早日完成主公大业,好接你出宫。”
  他语调里有着浓浓的情谊和委屈:“我承诺过你,定会八抬大轿娶你过门。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始终铭记于心的诺言,反倒是你先忘记,就这么跑出洛阳。小晔,你可知当我得知你跑走时,我有多担心你吗?四处兵荒马乱的,你一个人怎么能行?我便和主公说要亲自来寻你回去,还好见到你了,要是再见不到你,我真要疯了。”
  他的话卷着回音,飘入萧妙磬耳中。
  萧妙磬听得面无表情。
  “行云,我……我真的是太难受了,我才想要逃,我、我不是要弃你而去,我只是无法再忍受和陛下多相处。”章晔解释着。
  晏行云与她并驾齐驱,伸手拍拍她肩头,“小晔,你放心。天下诸侯已不剩几家,接下来争得便是一统天下,天子已经没用了,等回去洛阳我就向主公进言废了他。这天下本就能者居之,主公合该登基为帝,届时小晔你就是唯一的长公主,马上我们就苦尽甘来了。”
  “行云……”
  “小晔,你信我!你一定要信我!”
  “嗯,我信你,行云,一定要早些把我从洛阳宫接出去。还有,在这之前,我、我不想给陛下侍寝……”
  “委屈你了。”晏行云眼中泪水在打转,痛苦不已,他安抚道,“那等回了洛阳,我就请主公派几个心腹侍婢入宫为妃。”
  “嗯……”
  他们一路走远,萧妙磬与袁婕仍立在山头高处,静静看着。
  袁婕霍然哧一声笑道:“这也太天真了吧!男人都不可信,她竟然相信那什么行云的承诺,呵!”
  萧妙磬的口吻无波无澜,仔细听来却也潜藏一抹失落:“晏先生的确是中意小晔的,只是这份中意对上建功立业、青史留名,便要让一让了。说的难听一些,大丈夫何患无妻不是么?为了主公的霸业和自己的前程,委屈心上人,他心会痛,却会坚持这么选择。”
  袁婕幽幽道:“所以男人什么的能离远点儿最好。”
  “只是在小晔心里,始终还抱有幸福美好的幻想,幻想着自己能成为弄玉公主,而晏先生终有一天会是她的萧史,与她笙箫和鸣。”
  所以小晔选择回到洛阳宫那个地狱。
  也许她是一个人活不下去,心生动摇进而妥协,亦也许晏行云的哄劝和甜言蜜语让小晔又有了在洛阳宫挣扎的精神力量。
  “我总觉得她会后悔。”萧妙磬揪心的说。
  袁婕历尽千帆,一颗心早被磨砺得没了同情心,她道:“管她的呢?你给过她马让她逃,她自己要回去,就是后悔了也自己受着,你也不必为她烦心。倒是看看她选的男人,再看看添音你选的,不得不说高下立判啊。”
  提到萧钰,萧妙磬心生温暖,“是啊,我总是庆幸自己能早早遇到钰哥哥,又能在对的时间里与他心意相通,走在一起。钰哥哥那样的人,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为了霸业和功名牺牲所爱之人。”
  她认真看着袁婕道:“颂姬,你也会找到一心一意对你之人的。”
  “算了吧,我不稀罕。”袁婕翻了个白眼。
  第63章 爱你
  数日后, 越军拔掉通往巴蜀腹地的最后一座城池, 直逼成都。
  益州牧自知抵挡不过, 便领着一众文武开城投降。
  说起来,这益州牧也是宗亲,祖辈被分封于此, 性质和齐徽是一样的。
  他跪地恳求萧钰,只求勿伤巴蜀百姓。
  萧钰自不会损害百姓分毫, 他接受了益州牧的投降, 将其全家送往建业妥善安置。巴蜀的文臣武将们, 由萧钰接管继续任用,全部担任原职。
  接下来一段时间, 文臣们要处理不少战后的交接事务。
  萧钰和萧妙磬暂住进成都宫中。
  萧妙磬一安顿下来,就派人四下寻找高阳氏。
  她命令士卒们在巴蜀全境张贴告示,召集高阳氏女子前来成都宫。她自然没在告示中透露萧钰的身体情况,这告示的由头是寻亲的, 说是帮自己一位救命恩人寻同为高阳氏的女眷。
  萧妙磬连着一个多月, 都在忙这寻人之事。
  其间也听闻探子从洛阳传来的消息。
  章晔回到洛阳宫了, 听说晏行云并未向章诏进言废天子之事。
  章晔再度陷入囚笼之中, 晏行云忙着与章诏攻打关外的一些土地,暂且将章晔抛在洛阳。
  可想而知, 受骗的章晔该有多绝望、多心碎。
  萧妙磬想想都心疼, 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乱世中的天真和软弱,是致命的。
  盼只盼小晔能挺过去、熬过去,也莫要再觉得晏行云是可以被儿女情长牵绊住的人了。
  又过了数日, 萧妙磬和萧钰在成都宫已住两个月有余,始终未曾有高阳氏女的消息传来。
  萧钰有条不紊的处理巴蜀的种种事务,并处理从建业传来的公文,萧妙磬却心里急躁的很。
  她努力不把这份急躁表现出来,观来还是那般宁和的模样,实则心里天天都有火在烧。
  萧钰明白萧妙磬的焦灼心情,晚上就寝时,他从后面抱住萧妙磬,贴在她耳畔柔声哄:“音音别着急,你着急,孤也跟着心疼。”
  萧妙磬侧过头看萧钰,夜里看不清他的脸庞,只隐隐看到他有光的眸子,深邃而温柔的如同醉人的海洋。
  萧妙磬陷入这片海洋里,嘤咛道:“我知道的,钰哥哥,我会静下心再找找。我们来都来了,总是要找到高阳氏女才能回去的。”
  “嗯。”萧钰吻了吻萧妙磬的脸。
  他派了许多手下,在全巴蜀境内搜寻。此番他也是破釜沉舟的,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人,让自己站起来。哪怕只有分毫可能性,他也不会就此放弃回建业去。
  只是见萧妙磬天天为他牵肠挂肚,还亲自在成都街巷里打听高阳氏的消息,他便又是熨帖又是心疼。每每思及此,心头都像是被人拧住的毛巾似的,拧得越发用力,疼的都要挤出水了。
  他的音音,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看医书、找郎中、四处打听。
  她为了他不知付出多少。
  久远的回忆涌上心头,儿时他护着音音和令致的画面,依旧那么清晰。
  剧毒的雀翎插在他身上,那种仿佛剥皮剜肉的痛,和怀中音音与令致满面的泪水,这些都如刻印在他记忆中般。
  音音那么执着的要治好他,何尝不是内疚过深的缘故?
  “音音。”萧钰伏在萧妙磬耳边,认真道,“我不希望你还有什么愧疚,我曾与你说过,并不后悔救你和令致。当时那种情况,若遇险的是银瓶,我也会救。”
  萧妙磬心里一酸,轻轻道:“怎么可能不心存愧疚呢?毕竟要不是我,钰哥哥也不会这么多年坐在轮椅上。”
  “音音……”
  “只是这么多年,我和钰哥哥要好,想要治好你也不单单出于愧疚,是因我想治好你这个人。你能站起来,比什么都令我高兴。后来喜欢了钰哥哥,我就更要不遗余力了。”萧妙磬小手盖上萧钰的手背,“钰哥哥若能恢复,与我而言,便是再无可求的圆满。”
  听这一席话,萧钰只觉眼眶发酸,喉咙酸胀,心口一阵滚烫的酸意流过。
  这一刻他只想把萧妙磬抱得更紧,把她嵌入身体里,把她融进骨髓里去,恨不得要她在他怀里化掉。
  他由着心头这股感情,解开萧妙磬薄薄的罗裳。萧妙磬意识到萧钰要做什么,不由害羞的嘤咛一声,又咬唇唤一声“钰哥哥”。
  她一只手被萧钰握在手里,他握着她的手,挑掉她身上一根根系带,让所有的桎梏滑落,散在四处。
  最后落下的是浅粉色的兜儿,萧妙磬身上一凉,接着就被捧入萧钰温暖的手中,暖烫的热度仿佛烫到她心底里去。
  呼吸急促开来,萧妙磬额头上沾染了汗水。
  后面,她真的化在了萧钰怀里。他从她身后抱着她,进来时带给她的是难以启齿的温柔感觉,像是停靠在秣陵湖畔的小船随着微风徐徐的水面,轻轻摇动起来。
  随后湖面刮起了风,风越来越大,引来雨水。疾风骤雨间小船在秣陵湖上晃了晃,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强,越来越激烈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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