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之妻 第52节
萧世南垂下眼,道:“采石场放工也不是一直那么准时的,也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吧。”
沈时恩会武,姜桃倒是不担心旁的,就怕他仗着自己的本事摸黑上山打猎。
好在没等多久,沈时恩就回来了。
姜桃先把他从头到脚检查一遍,确认他没事,才放心地呼出一口气。
沈时恩其实早就回来了,还正好遇到了上酒楼买饭菜的萧世南。听萧世南说卫常谦来家里了,他就特地在外多留了会儿,看着卫常谦走远了,他才往家里来。
姜桃打发了姜杨他们早些睡,然后给沈时恩重新拿了碗筷。
一桌子菜大多是肉菜,姜桃和姜杨、小姜霖三个没动,就只卫常谦和萧世南吃了,所以还剩不少。
趁着他吃饭的功夫,姜桃就眉飞色舞地把下午和晚上的事都说了。
沈时恩一直静静地听她说,等她说完了,他脸上却不见笑意。
姜桃就也止住了笑,说:“是不是做活太累了?家里的事情太琐碎了,我一高兴就忍不住和你说,听着会烦是不是?”
沈时恩摇头,说哪里会。
他放了筷子,倾身过去将坐在旁边的姜桃抱到了自己腿上,下巴抵着她的柔软的发顶,轻声叹息,“不是烦,是觉得自己没用。所有事情都要你帮着操持,小南那一百两银子是你想办法弄来的,连他读书的事情都要你费心……这些本该是我来的,是我欠你太多了。”
姜桃窝在他怀里,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她强健有力的心跳,没来由地就觉得很安心。
“怎么这么说自己?小南那一百两是我给的不错,但是你别忘了前头你打的野猪就卖了二百两,没有那二百两我们也买不起这宅子,搬不到城里来。咱们是一家子,不说这些欠不欠的。真要论起来,我出嫁还带着两个弟弟一道生活,谁家男人能容得下这个?”
沈时恩心里熨帖得像寒冷冬日里喝了一道热茶一般,又听姜桃接着道:“再说了,虽然老话说男主外,女主内,但谁也没规定都得按着这个模板来是不是?现在对外的事确实都是我在处理,但是内务啊后勤啊,可都是你一手包办的。谁家像你这么好,我前几天累的回来倒头就睡,你给我按脖子按到半夜,早上出门前还劈好柴,挑好水,做好朝食。在采石场做了一天活,晚上回来还要做夕食……”
姜桃越数沈时恩的好处越有些心虚,她看不起那种在外面挣了点钱回来在老婆面前充大爷的男人,但是怎么说着说着她发现好像自己就成了那种人?
除了做刺绣以外,她好像在家什么都没干过,只等着沈时恩和姜杨他们照顾他。
“我去给你放热水沐浴吧。”她从沈时恩腿上站起来,“你累了一天了,好好洗个澡才睡的舒坦。”
姜桃很想展示自己贤惠的一面。
沈时恩看出来了,笑着把她拉回自己腿上,“说好现在我主内的,怎么你给我放热水?还是我来伺候你吧。”
他说到后面压低了声音,带出了一些旖旎的味道。
姜桃又是一阵面红心跳,随即又想到自己今早起身时的惨状,可不敢再体验他的‘伺候’,连忙跳出了他的怀抱。
“我自己洗,我自己洗。”说着他就跟受了惊讶的兔子似的跳走了。
等她沐浴完了,沈时恩也吃好了,还把桌上的残羹冷炙都收走了,连盘子都摞好了,放回了食盒里。
姜桃看他还去拧抹布擦桌子,忙道:“你放着吧,我来收拾就成。”
沈时恩说你先把头发擦干了,仔细别着凉了,说话的功夫就把桌子也收拾好了。
等他也洗了个澡,两人躺进了被窝里,沈时恩知道前一夜闹得太狠了,也没再做什么,只是将她抱在怀里。
他的怀抱温暖厚实,身上的味道也是浅淡的青草香气,姜桃很快就昏昏欲睡了。
迷迷糊糊的,她似乎听到沈时恩问她想要什么。
姜桃倒不至于完全没了神智,提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只是突然想到了在现代的时候关注的一个田园博主。
她含糊不清地说:“想要一个面包窑。就是那种小猫形状的,猫嘴里塞柴炭,放面团进去,猫耳朵可以通风的,用来烤东西的……”
说着说着她就完全被睡意打败了,也不知道描述到了哪里,就睡过去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小姜霖惊喜的尖叫声把她吵醒了。
姜桃伸手往旁边一摸,沈时恩已经不在身边,半边床榻也没了温度。
她再看一眼外头刚刚发亮的天色,奇怪着他今日怎么那么早就走了,然后就拢了头发,披了衣服,出去看小家伙在激动什么。
打开屋门,姜桃就看到了天井里堆满了青砖和泥料。
而天井里原来种菜的那个角落,此时已经立着好几个形状不同的面包窑。
小姜霖激动疯了,拉着沈时恩一个劲儿地问:“姐夫这些是什么啊?是你造出来给我玩的吗?”
小家伙根本不知道眼前造型奇特的东西是什么,还以为是跟堆雪人一样堆着玩的东西。
姜桃惊喜之下又去看沈时恩——他精神还是很好,只是眼睛有些充血,见了她就有些内疚地道:“我不知道你要什么样的,就试着弄了几个。要是做得不对,你也别生气,我再给你重新弄。”
姜桃哪里会生气呢?她从来没想过自己随口提的要求,会有人这般珍而重之地帮她完成。
她的心都要软化了。
第68章
姜桃前一夜说的笼统,沈时恩就照着她说的做出了几个形状不同的来。
只是姜桃在现代的时候看到的是大头卡通猫造型的,而眼下这个时代画画都是写实的工笔画。
所以沈时恩用泥捏出来的猫都是写实派,脑袋、身体和四肢,甚至尾巴都捏出来了。
这样的结果就是整个猫必须捏的很大,才有可能做成像姜桃说的,从猫嘴里塞柴坦,猫耳朵出气。
角落里或站或坐地立了好几个这样的大型猫咪泥塑,光是看着就知道工序有多复杂。
姜桃把兴奋的小姜霖赶回了屋里睡觉,对着沈时恩嗔道:“我昨天就是随口说的,你怎么还当真呢?而且就算真的要做,也可以等我画个图纸。”
沈时恩笑了笑,说:“不是说好现在你主外,我主内?不过是一些砖土就能做出来的东西。这样小的要求,我总该为你办到的。只是我莽撞了,听你说的以为不会很难,没想到试了一夜,都没有做成功。”
离得近了,姜桃看着他充血发红的眼睛越发心疼,问他:“试了一夜是什么意思?你一晚上没睡?”
沈时恩没这话,而是看着一堆失败品歉然道:“白折腾了,我都生过火了,但是都达不到你说的那种效果。”
姜桃上去拉他的手,说已经很好了。
只真的很好了,因为她根本没想过自己顺嘴提的,沈时恩会立刻动手去做,所以说的很空泛。反正如果她没有提前看过制作过程,只听有人这么和她描述,肯定是摸不着头脑的。也只有沈时恩会把她的话这样放在心上,觉都不睡来给她鼓捣这些。
尽管在旁人看来可能只是很小的事,姜桃心里还是比吃了糖还甜。
沈时恩避开她的手,说自己身上脏,然后去打水洗漱。
趁他洗漱的工夫,姜桃就去了姜杨屋里,在他的书桌边开始画草图。
姜杨和小姜霖一个屋,早就被小家伙的叫声吵醒了,此时他已经穿戴整齐,先去天井里看了泥塑窑,又折返回来看姜桃画草图。
姜桃对那个面包窑是真的喜欢,所以从前看过很多遍,草图很快就画完了,还列出了一些注意事项。
姜杨在旁边欲言又止了数回,姜桃见了就说:“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姜杨道:“你可太能折腾了。”
这也得亏是他亲姐姐,若是换个位置,沈时恩是她亲哥,姜桃是他嫂子。她随便一个想头,就让沈时恩忙活了一整夜,想让人不烦她都难。
姜桃没好气地斜她一眼,说:“是你姐夫疼我,我随口提的,他就连夜动手。你羡慕嫉妒啊?”
姜杨不羡慕嫉妒,只是听着觉得牙酸的很。
没多会儿,沈时恩洗漱好了,寻到了厢房,见了草图就笑道:“原来只是堆一个这样的猫头,不必塑其他部位,倒真是我想错了。”接着又仔细看了她列出的注意事项,思忖着道:“原来这些地方应该留空。”
姜桃见他又认真起来了,连忙把图纸收起来了,催促他:“快去睡会儿,得了空再做也是一样的。”
正说着话,萧世南揉着眼睛也过来了,说大家都起的这么早啊?
小姜霖虽然之前被姜桃赶回了屋,却是兴奋地根本睡不着的,也趿拉着鞋子从炕上起来了,说:“小南哥哥你不知道,姐夫一晚上捏了好多泥塑,要给姐姐做什么窑。”
姜杨赶紧看了他一眼,这胖墩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让萧世南知道了沈时恩因为姜桃的一句话忙活了一整夜,肯定要不高兴的。
萧世南确实不高兴了,他听了小姜霖的话就急道:“二哥,你怎么这样啊?这种事不喊我,你一个人表功算怎么回事?”
不只是沈时恩觉得自己做的不够,萧世南也很想回报他嫂子的。
在萧世南满含怨念的目光下,沈时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说:“这不是也没成功嘛,不然你和我一道做,功劳分你一半。”
萧世南这才笑起来,又把他哥往旁边一挤,说:“分啥分啊,你一会儿还要去上工,我正好没事,我来给嫂子做这个什么窑。”
姜杨很无语,真的,如果姜桃不是自己的亲姐姐,她都要怀疑她是不是会什么妖术,给这两兄弟下降头了。
不过想是这么想,姜杨的嘴还是很老实地说:“我也来帮忙吧。”
小姜霖就更不用说了,捏泥巴在他看来是顶顶好玩的事情了,也嚷着要加入。
姜桃看大家兴致都这么高,干脆卷了袖子说那就一起来吧。
人多力量大,加上沈时恩准备的各种料都充足,又有姜桃现场指导,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堆好了姜桃想要的面包窑。
剩下的就是用火把窑完全烤干,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这是他们一家子第一次齐心协力动手完成一件事,因此每个人都很高兴。
后来还是姜桃看时间不早了,让他们都去洗漱更衣,该上工的去上工,该上课的去上课。
这天是姜杨兄弟和萧世南第一次去卫家上课的日子,所以姜桃也回屋去收拾了一番,然后在街上买了一些相对比较昂贵的点心和茶叶,这才领着他们上卫家。
卫常谦已经起了,楚鹤荣也到了卫家报到——前一天苏如是已经买下了隔壁的宅子,但那家子寻摸新的住处也要时间,所以他还是从别院赶过去的,天不亮就起身了。
楚鹤荣还真没这么一大早就起身过,坐到书桌前就开始打瞌睡,也没来得及关心为什么书房里多了几张书桌。
卫常谦看他困得眼皮子直打架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也懒得叫醒他。
没多会儿,下人来报说姜桃领着人来了,卫常谦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让人把他们都请到前厅。
姜桃怕打扰卫常谦给孩子们上课,看着姜杨和小姜霖给卫常谦行了简单的拜师礼后,她也没多待,送上买的礼物,和卫常谦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卫家,去学塾给小姜霖办退学手续了。
卫常谦就领着姜杨他们进了书房,让他们自己找位置坐。
小姜霖个子最小,姜杨就让他和楚鹤荣一样坐在前排,他自己则和萧世南坐在后排。
大家都落座了,卫常谦一人给他们发了一本书。
发给小姜霖和楚鹤荣、萧世南的是《千字文》,给姜霖的则是他亲手誊抄,且写了不少批注的《诗经》。
因为是一次上课,卫常谦便先后把姜杨他们喊到身边,说了规矩。
一直到他们说完话,各自都开始读书了,趴在桌上睡懵了的楚鹤荣才被读书声吵醒了。
一睁眼屋里多出来好几个陌生人,楚鹤荣惊地从书桌前弹了起来,还把屁股底下的椅子给带倒了,发出砰一声巨响。
本就看他不顺眼的卫常谦见他这般形容无状,面色就更难看了。
楚鹤荣连忙拱手致歉,然后又问:“老师怎么回事啊?这些都谁啊?”
卫常谦说还能有谁?这些都是我新收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