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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今夕何夕,见此邂逅(下)

  前方红灯,汽车停下。
  诸航随意地朝窗外看去,有家商场的巨型灯柱前聚集了几个工人,正在给灯柱换上雪花样的霓虹。
  她闪了下神,又往远处了看。各家商铺原来都有了变化,有的门前搁着圣诞树,有的橱窗上贴起了一把大胡子的圣诞老公公。
  “今天几号?”她问卓绍华。
  “二十三日。”
  诸航眼睛瞪出了眼眶,“真的?”
  卓绍华沉默,谁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不得了,我欠梓然的礼物还没买呢,还有圣诞晚餐也没预订。那个----”诸航苦着脸,她想向首长告假。
  “这附近有停车场吗?”卓绍华看着前方。
  勤务兵点点头,“有的。”
  “那在前面路口让我们下来。”
  “不用很多人,我一个人就可以了。”诸航忙摆手。
  “唐嫂说帆帆的奶粉不多了,让我要买点。一起去!”卓绍华低眉一笑,看着真的就是个顺便,没有刻意。
  “帆帆呢?”
  “向后转。”
  后面一排的座椅已撤除,一辆天蓝色的婴儿车稳稳当当地立着。
  “呵,还是你想得周到。”诸航被首长的细腻给打动了。
  “有了帆帆,我不得不多考虑一点。”
  婴儿车下方还有装尿片的袋袋,车里铺着厚厚的绒毯,上面有软软又暖暖的薄被。帆帆显然很习惯这辆车,往里一躺,盖上薄被,他就欢叫个不停,手也动,脚也动。
  “累死我了。”小帆帆蛮沉的,抱了一会,诸航胳膊都酸了。
  “这样子就好了。”卓绍华轻笑,推着婴儿车往商场走去,诸航颠颠地跟在后面,两人的表情放松、悠闲,瞧着就像幸福的一家子。
  食品区在商场地下一楼,诸航吃了一碗牛肉面,首长喝了杯咖啡,小帆帆喝了壶奶,结账出来,他打了个呵欠,小嘴咪咪,开心入睡。
  “那个---你十岁左右的时候,喜欢玩什么?”绕了几层楼,看了童装,看了玩具,诸航拿不定主张,只得向首长请教。
  “那个时候我要上学,没什么机会玩。”卓绍华眼睛瞄向了电子区。“梓然是姐姐的孩子?”
  “嗯,他十岁生日时,我住在那个大杂院,没陪他也没给他买礼物,他记恨在心呢!”诸航忍不住诉苦道。
  “送他一台平板电脑,上网很方便,可以查资料,可以看电影。”
  “那个很贵的,我会被姐姐骂死。”
  “不要钱,人家送。”婴儿车方向一转,修长挺拨的身躯直奔苹果专柜。
  “有这样的好事?”诸航尖叫。
  卓绍华纵容地向她挤了下眼,“声音小点,不然人家会和我们来抢的。”
  诸航忙不迭地点头,唯唯诺诺跟在首长后面。
  平板电脑还真是送的,前提是得买一台苹果笔记本,最新款的,最快捷的,容量大,模样俏,价格是五位数哦。这是专柜圣诞节推出的促销活动。汗,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诸航看着首长刷卡,心疼地直叹。不过,那款笔记本看着实在是诱人,她手痒痒的想摸摸,可又不好意思。
  卓绍华真是细心人,还请店员把平板电脑包装了下,说送的对象是个小男生,不可以太花哨。
  “这下没有后顾之忧了?”随包装盒一同递给诸航的还有两张必胜客平安夜狂欢的入场券。
  “没有,一点也没有。”诸航笑逐颜开,“呵呵,这个入场券哪来的?”她看了下说明,可以免费点餐,还有抽奖的活动,还有礼品赠送。
  “刚刚捡的。”
  “只有两张吗?”
  “你想要多少?”这两张是她去洗手间时,他让勤务兵找人弄来的。
  “足够了。”诸航看首长慢慢冷却的笑意,摇头,“下面我们去哪?”
  “买奶粉呀!”
  “好啊,好啊,快走吧!”她把包装盒塞到婴儿车下面,笔记本一会有人送到军区大院。
  她生怕包装盒会掉,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婴儿车的下方,几次差点和对面的人撞到,幸好卓绍华及时地拉住她。
  她再一次避开一对迎面走来推着购物车的男女。
  卓绍华叹气,“你来推车,我提篮。”这样子,她至少会看着前方。
  “好!”
  “文瑾,你在看什么?”刚擦肩而过的男子扭过头,眉心连打几个结,同行的女子着急地催促,“快走,我今天要狂购,趁着活动,把所需的物品都买全。话说还是国内好,看啥啥亲切。”
  男子像定在了原地。
  “文瑾?”女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哦,那个扶着婴儿车坐电梯的男人蛮帅的。“这么巧,碰到熟人了?”
  男子愣了下,摇头,“应该不是,我大概是眼花了。”
  猪的头发没有过肩过,猪也不会乖乖推着婴儿车在商场乱铤,她一般都是吊在购物车上的。她时时刻刻,都是勃勃生机,说个不停,动个不停。
  那只是一个与她背影有几份相似的人而已。
  “走吧!”他眼中蕴满温柔,缓缓拉回视线,拍拍同伴。
  沉寂多日的四合院终于又飘出了脆脆的笑声,冷清的空气仿佛融入了暖流,到处都是诸航的身影,都是她的笑语。卓绍华站在门廊下,微笑地看着。
  “夫人,你看你一回来,卓将多开心呀!不要在外面住了,买辆小车自己开,白天去培训,晚上回家,都好啊!”吕姨在炉灶间忙个不停,还抽空说上几句。
  诸航嘴里啃着个苹果,朝走廊看看。首长开心吗?看不出来啊,他从来就不会把脸拉得多长,除了昨天在会馆,他很温和的,只是温和得令人敬畏。
  冬日的时光总是短的,太阳一西斜,暮色就悄无生息地蔓延了,院中的寒气加重,几棵盘栽上的叶全凋光了。
  诸航陪着小帆帆洗完小屁屁、小脸,和他又玩闹了一会,才回客房。
  打开灯,眨了眨眼,心扑通扑通加了速。没有看错吧,那台很拉风的笔记本竟然放在她的书桌上,网线已插上,屏幕上的荧光一闪一闪,让她的长睫跟着一颤一颤。
  “喜欢吗?”不知何时,卓绍华站在了她的身后。屋中暖,他只穿了件墨蓝的高领毛衣,英挺如修竹,剑眉星目,神情似笑非笑。
  诸航笑,不敢接话。如果首长要她付款,她就坚决不喜欢。
  “如果喜欢,就送你。”卓绍华拉上窗帘,紧闭的空间一下令人心失了序。
  “无功不受禄。”她是喜欢,但有原则。
  “那帮我做点事!”卓绍华坐下来,一敲键盘,“告诉我,怎样攻破人家的防火墙,还不留痕迹。”
  “你要我做黑客?”
  “能编出《俪人行》那样的游戏的人,肯定有着常人不可及的电脑天赋。如果从前没有做过,现在尝试下给我看看。”
  “你认为黑客是个人作为?”诸航平静了,在他身边坐下。
  他双臂交插,做了个请她继续说下去的姿势。
  “攻破某个网站,就要解开其信息加密机制。现在加密技术越来越先进,想要解密,就得需要强大的资源支持,其中最根本的是运算能力。比如美国有家实验室有个超级计算机群,运算能力占全球总运算能力的百分之七十,他想解码你的加密,就犹如大人打小孩。普通黑客通常都是乌合之众,折腾两下,很快就会被警方抓获,而他们,绝对可以逍遥法外。”
  “但也有个人可以做到令人吃惊的地步。”
  “也许吧,很少。”
  “他们通常还会留下一些标志性的记号,当然不是指ip地址。”
  诸航笑了,“那是他们以为自己是侠盗,象佐罗一样,每做一次案子,就会在地上留下一个‘z’字。”
  “如果是你,你会留下什么?”卓绍华手托起下巴,眼神深邃。
  “我?”诸航指指自己的鼻子,“我没有那个本事啦!”
  “假如有呢?”
  诸航眼睛骨碌碌转了几转,抬起手飞快地按动键盘。不一会,屏幕上出现了一只长着翅膀的粉红色的猪,在云朵里钻来钻去。
  “怎样?”
  卓绍华点头,“很有新意,令人印象深刻。”
  “你现在国防大学教这些?”诸航好奇地问。
  “会涉及到。”卓绍华轻描淡写,“你还没告诉我怎样不留下痕迹呢?”
  “这是公事还是私事?”诸航问。
  “公事怎讲?私事又怎讲?”
  “是公事的话,那这个电脑我可以拿得心安理得。如果是私事,电脑就搁在这,我会使用,但不会占有。可是你要欠我个人情哦!”
  卓绍华沉吟了下,“是私事。”
  诸航笑得鬼鬼的,“行。一个网站被侵,服务器硬盘全部多次格式化,并且重复读写垃圾数据,导致硬盘数据无法进行恢复,损失惨重。这时,网监进入。他们就是想寻找蛛丝马迹,挖掘出ip地址,然后追踪就行了。因为当你进入服务器,系统会自动对你的ip进行记录。别以为把系统的记录删除就可以,服务器同时也会记录下你的登录地址,而你经过的每一个路由器,也会记录下你的ip,但这些个地址你是删除不到的,高手也不行。所以只有使用假的ip地址,这是技术活,而且对计算机的要求非常高。一般他们都会使用国外的ip,而且是经常变换。扑朔迷离,搞得你眼花缭乱,查无所查。这些东东要谈具体些,得洋洋洒洒几大页,我只能简单地讲一下。可以交差了吗?”
  她摊开双手。
  卓绍华眼睛轻轻一眯,“勉强算吧!”
  “哈,你现在欠我喽,你要还什么给我?”她俏皮地向他伸出手掌。
  卓绍华目光亮得惊人。
  眼前的这块玉,天然去雕饰,已经晶莹剔透、美仑美奂。
  “想不出来?那我提要求了。”她很小人的挤眉弄眼,想起曾经被他敲诈之事,决心一雪前耻。
  “想出来了!”他一字一句。
  “什么?”
  他抬手,牵住她的中指,然后低下头,在她的掌心轻轻落下一吻。
  诸航呆若木鸡。
  “不够吗?”他问。
  “啊!”诸航倏地打了个冷激灵,慌地抽回手,背在身后,“够了,很够了。”
  “那就好!”卓绍华笑意浅浅。“我们家比较传统,西方的节日向来不过,对于新年、春节却很隆重。圣诞陪梓然过,新年要记得回家,别让大家久等。”
  她的大脑已是一片空白,只看着他俊伟的双唇上下蠕动,血液像酒精,一不留神碰着了火,她快面目全非了。
  “帆帆还在等我,你也早点睡,晚安!”他站起来,摸了下她的头。
  她继续坐着,僵若化石。
  这天夜里,诸航登陆了闲置很久的qq。她是隐身登陆,胖胖的企鹅跳出来时,她有一点恍惚。
  没有邮件,没有留言。二年了吧,谁还会想起潜在深海中的她?
  哈,有一个漂流瓶,今天下午的同城瓶,真是有缘哦。
  她抿着嘴乐。
  腾讯的经营其实蛮花心思的,这漂流瓶也算是网络中的小浪漫小清新,灵感来自凯文科斯纳主演的《瓶中信》么?
  这部电影和梅格瑞恩的《西雅图夜未眠》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结局有点唏嘘。里面有两封瓶中信,男主写给逝去的妻子。有句台词是:尝试去想我再一次见到你时,我会说什么?我尝试了一百种的可能,最后我要说什么,没什么,我的嘴除了吻你以外就没有用处了。
  她和莫小艾坐在学校的礼堂里,笑得又是跺脚又是拍手。应该很煽情的画面,在她们眼中全成了雷人搞笑。
  那时,她们谁也没有经历过恋爱。
  诸航乐呵呵地打开漂流瓶,看头像是位眼镜帅哥,也许是只恐龙呢,不可信。
  “离开三年,再次站在这片天空下,油然而生一种物是人非的冷清感。已很久没有和她联系了,她好吗?从别人口中得知她似乎不错,可是我想听她站在我面前亲自告诉我,然后我告诉她我在生气,因为她失约了。我可以去找她吗?”
  哎哟,是个为情所困的帅哥呢,乍办,给他指点指点,也不枉这相遇一场。
  “如果很想她,就勇敢地去吧!最多挨一耳光,没什么大不了的。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发送-----
  呃,那人在线!
  漂流瓶随海浪又回到岸边,“谢谢,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接着,小企鹅咚地一声跳出一个消息框,她歪着头怔了下,点开,有人要求加她为好友。
  她查看资料,搁在触摸屏上的手指猛地一颤,对话框关闭了。
  是他??
  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呼吸,后背阵阵发凉。她蓦地抬头看窗,仿佛外面站着个人。
  窗帘是首长拉上的,她忘了。
  系里有一个江湖群,他叫江东周郎,她叫南阳诸葛。张狂的岁月,天马行空,气吞山河。
  他盗过她的qq,把她的好友全部打乱。
  她侵进他的空间,贴上一大叠裸辣妹的图片。
  呵呵------无数次修改密码,无数次被盗,但只限他和她。他们爱上了这个游戏,玩得很疯,乐此不疲。
  他去美国后,她退出江湖群,从此归隐山林,不问世事。
  宁檬和小艾都提到过,他要回来,在年后。
  消息再次发送过来。
  她沉默,面无表情,颤抖的手紧紧抓着睡衣的下摆,让自己镇定。接着,她关上电脑,什么也看不见了。
  心情逐渐恢复宁静。
  她拉开门,站在走廊上,像是要透口气。
  唐嫂和吕姨的房间灯都熄了,首长的窗户还透着薄薄的微光。要不影响小帆帆睡觉,又要做点事,难为他了。
  睡衣的口袋中搁着手机,指尖一遍遍抚摸着机身。她想打电话给小艾或者宁檬,可是该讲什么呢?
  他现在北京还是在美国?他在哪,她一直都知。现在再问,多重意思上,都太晚了。而且与他联系上,干什么呢?
  再玩盗qq,他们已回不到那段时光。
  冬夜的星是稀疏的,不集中,还看不出,云层很重,月亮不见踪影。白天肆虐的风熄了,却透出一缕肃冷的寒意。
  她哆嗦着又缩回屋内,选择上床睡觉。
  想不通的事,留着明天再想,反正夜已经深了。
  二十四号,是平安夜。仿佛真的要印证白色圣诞,一早晨就开始飘雪。她给梓然打电话,查问作业做得怎样。
  梓然耍酷地只嗯了声不答话,那声嗯却比平时乖了许多。
  她笑,让他告诉诸盈,她回去吃午饭。
  “那你现在干吗?”到底是孩子,等不及要礼物了。
  “大人有事,小孩子别问。”她严肃地回道。
  四合院里没有圣诞气息,一切如旧。吕姨做好早饭,扫净了院子。小帆帆起床早,也不怕冷,挺着肚子要唐嫂抱他出门。
  唐嫂冲客房门笑道:“帆帆在叫妈妈呢?”
  客房的门掩着,诸航在整理床铺,平时可以一笑而过,这天也不知是怎么了,脸一热,耳根都红了。眼睛瞪着右手的掌心,仿佛上面有个擦不掉的印记。
  因是周日,卓绍华不用上班,早饭吃得比平时慢,还把小帆帆抱在手臂上。小帆帆看着他喝粥,一张嘴,小帆帆也嘴一张,一模一样。
  诸航看得眼都直了,何况那两张脸还是一个人的大小版哎!
  “诸航,给我包张煎饼。”卓绍华手腾不出来拿点心,“吃完,我送你上街。”
  “外面在下雪,我坐地铁好了。”她给煎饼抹了一层酱,卷成筒形,递给他时,眼睛只看着他嘴角的下方。
  “我想带小帆帆感觉下平安夜的气息。”他接过,眸中带有揶谕。
  “疯了,外面很冷的。”她可舍不得。
  卓绍华,“那就不带,我一个人送你好了。”
  吕姨端上一盘炒年糕,说是江南的水磨年糕,细腻绵软,晏南飞的同学从南京寄过来,送给这边几袋。
  诸航记得那个女同学的,她停下筷子,神秘地一笑。
  趁着小帆帆睡回笼觉,诸航忙逃出四合院。在小帆帆撒娇的眼神中,心怎么也硬不起来。
  这可不是好现象,她自我提醒。
  “记得找同学把房间钥匙拿回来,下次要是室友不在,会关门外的。”这次,卓绍华走的是北京最美的街道。秋天的时候,两边的银杏树在阳光上泛着金光,地面上落满了树叶,经常有情侣牵手走过。如今树叶落得差不多了,仍有几片在雪花中,与树梢紧紧相偎。
  诸航凝视着车外飘荡的雪花,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听,仿佛又心不在焉。
  “卓将,”她很少这般严肃地称谓他。
  卓绍华轻轻点头。
  “你说高速公路上,遇到的车那么多,谁会记住它们的车牌?”掌心在衣袖上蹭了蹭,好没出息,紧张的都出了一手的汗。
  他飞快地看了看她,“如果那辆车很特别,我会记得。我记性非常好!”
  唉,比喻失败,痛苦!
  她微微转了身,像是在追看刚刚过去的那辆车。车速这么慢,雪又不大,她却只看到白花花的一闪,什么也没看清。
  首长就是首长!
  “卓将,我觉得小孩子是有记忆的。”
  “在母腹里就有,不然帆帆也不会听到你的声音就追着找。”
  “但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变淡,特别是小孩子,他们要接受新鲜事物,以前的事很快就会忘记。”
  “哦?”卓绍华慢悠悠地只逸出一个语气词。
  “所以---不要再误导帆帆了,我不希望他受伤害。”她低下了头。
  “你认为帆帆的明天里没有你就没有伤害?”
  他微微挑起了唇角,他并没有看她,却无端地叫诸航觉得,他正在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谁的明天可以预料?我曾经以后我可以,求学、任职、结婚,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我的轨道是直的。七月,佳汐没有任何迹象的在我身边永远闭上了她的眼睛,她才二十九岁;八月,我得知我已经升职做了父亲,孩子还有三个月就要出生;十月,我再婚,小帆帆出生。即使再杰出的相士,也预测不到我的人生会这样编写吧?帆帆的明天是什么样,我不问,那是他的人生,但我现在知道,他没有你,他的童年是灰暗的。”
  “卓将----”她的脸皱成了一团,给他讲得心戚戚的。
  “喜欢帆帆吗?”
  “喜欢!”
  “那为什么要抛弃他?”
  啊?她愕然,跌进他晶亮的黑眸中,“我没有---”
  “嗯,我知道你只是在说笑。是朝右拐么?”
  她朝两边的建筑物张望,叹服,只走过一次,首长竟然没有迷路。
  他嘴角的微笑甚是欣慰。
  把包装盒慎重地放入她的掌心,闭了闭眼,“诸航,是三十一号回家还是新年那天回?”
  “卓将,我们总这样不是个事,”她站在车边,神情凝重,“要不你早点给帆帆找个新妈妈?”
  卓绍华笑了笑,语气轻缓平和,“你有合适的人选?”
  她抿紧嘴唇,能感觉首长温和的笑意下藏着把刀,刀光锃亮,寒气逼人。
  “如果有,通知我。三十一号下午,我如果能抽出时间就到你租处接你,如果不能,自己坐车回家。圣诞快乐!”
  他淡淡颌首,摇上车窗,将她与他隔绝在一团风雪之外。
  她叹气,狂乱地抓头。
  捧着平板电脑的梓然兴奋异常,张口小姨闭口小姨。诸航说他是势利眼,当说出晚上还要去必胜客过平安夜,梓然一下跳了起来。
  诸盈责备她乱花钱,诸航说没有几个钱。把姐姐拉到卧室,小心翼翼地向姐姐说起和驰骋公司的合约。
  诸盈急了,“编游戏是歪门邪道,不行,你还是给我好好地出国读书。”
  “姐,读书不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份好工作,好工作也是为赚钱。这个项目是我的心血。”诸航好委屈。
  诸盈忙安慰,“我知道,但不是长久之计。合约定了,你东西也给了,那下不为例?”
  诸航显摆道:“姐,我现在有很多钱,你和姐夫不要再替我凑学费,买套大房子。我也想要一个自己的房间,不能每次都抢姐夫的床。”
  诸盈温柔地摸摸诸航的脸,“姐夫没有意见的。你的钱是你的,学费还是让姐姐出,这是姐姐的义务。”
  “谁说的?”
  诸盈察觉说多了,忙转移话题,“你和梓然什么时候出门?”
  “下午四点!姐夫不在家?”诸盈朝院中看看,摩托车不在。
  “今天有个会。”诸盈喊出梓然,“要乖乖听小姨的话,不准乱点东西。”
  “嗯!”梓然应得很大声。
  诸航笑得很得意。
  平安夜又被称为情人夜,这一天,已婚的会借机玩点暧昧,而未婚的则要把夜点得火热。
  诸航不管那些,她和梓然在必胜客玩到午夜,尽兴而归。圣诞这天,睡到午饭后才起床。
  可怜的梓然,一大早就被挖出被窝上学去了。诸航觉得不上学的日子真是好呀!
  家中只有她一人,胡乱塞饱肚子,打车去宁檬的公司拿钥匙。
  宁檬正忙,匆忙地下楼把钥匙给了诸航,扭头就跑。
  诸航叫住她,“最近----有没什么事没告诉我?”
  “没有呀!只要把那个成流氓给灭了,世界就很美好。”
  诸航笑,“瞧你个小心眼!”他没有回国?
  坐上公交,给莫小艾送圣诞祝福。莫小艾可能在上课,声音如蚊蝇。她只说了“圣诞快乐”。
  莫小艾说驰骋公司通知她新年后去美工组实习,《俪人行》要上马了。
  街上圣诞气氛已经点到了沸点,各大商场都在拼了命地搞促销,哪里都是人,哪处都是车,公车简直比步行还要慢。
  烦躁中,手机响了。
  诸航抿嘴笑,晏南飞在国外呆惯了,他今天会放圣诞假吧!
  晏南飞真的没有上班,卓阳去泰国避寒,他刚从机场回市区。
  “晚上一块吃饭!”他心情好象不太好,声音闷闷的,像失恋。
  诸航看着街头堆积的雪块,笑道:“现在才下午,吃晚饭太早。”
  “那先喝下午茶。”
  诸航睡得饱,精力充沛,又是节日,把自己关在屋里看书太郁闷。“好啊!”她应下了。
  于是约在尚品咖啡屋见面。
  咖啡屋对面是街心公园,公园边上停着红十字会的献血车,会员们披着红绸带,向路人发传单,号召大家踊跃义务献血。
  有些路人像躲瘟疫似的避着会员,几乎是落荒而逃,诸航看得乐不可支。
  晏南飞从车内出来,走到诸航身边,托着下巴也看过去。
  “小诸,我们也去献点吧!你是什么血型?”晏南飞忽然说道。
  诸航不假思索地回答:“不说!”
  晏南飞心突地就漏了半拍,脸色也变了,“为什么?”
  “因为我没爱心,所以不需要说呀!”诸航小下巴一翘,讲得理所当然。
  晏南飞暗自松了口气,“我当是怎么一回事呢,你的血型不会是什么熊猫血一类的吧!”
  “如果是那种血,上次生小帆帆我就完了,我输了两袋血呢!”
  “我忘了,你现在的情况也不宜献血。我们进去吧!”他拉开尚品咖啡屋的玻璃门,让诸航进去。“我是万能输血者。”
  诸航回身伸手与他相握,“咱们是同一类人。”
  晏南飞久久地瞅着她。
  门上的风铃响起,腰间扎着绿色围裙的服务小姐跑过来迎接。
  晏南飞要了个包间。白天,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坐着。盆栽绿巨人旁,有个长头发的清秀男生在弹钢琴,理查德的《梦中的婚礼》,他有些神游,有几处明显的错误。不过,谁去注意这些呢!
  包间非常舒服,灯光柔和,沙发宽大,还有一扇落地的百叶窗,打开,外面就是个露台。现在,上面堆满了积雪,还没有人走过,特别的宁静、安祥。
  “小姑夫,这里挺好的,不想挪地了,咱们就在这连下午茶带晚饭一起解决吧!”诸航嚷嚷着。
  “你也太好打发了,今天是圣诞节,我们应该吃好一点。一会,我还想上街给你买件圣诞礼物。”晏南飞笑着拿起菜单。
  “现在才买,你太没有诚意。”诸航皱皱鼻子,她挺喜欢晏南飞的,因为他不端着长辈的架子,而且也没那么老,挺风趣的。
  “第一次给你买礼物,我不能随便。我还不太了解你。”
  “这么正式?为什么要了解我?”
  “你是诸航,不是李航、周航。”晏南飞叹了口气。心跳一点点地扩大起伏,血液加快了流速,脉搏跳动得仿佛都发出了声响。
  诸航撇嘴,心想:好烂的理由。
  晏南飞点了咖啡和红酒,给诸航点了鳕鱼套餐,自己是海鲜煲仔饭,一份牛扒,他让服务生这些晚点上,先上点开心果、薯条、腰果,蜜汁圣女果。
  诸航瞄了下价码,恨恨说道;“抢钱呀!”
  服务生说:“小姐,来这里图的是心情,是氛围,是一种绵绵的甜蜜感受,所以,是很值钱的。”
  诸航噗地把嘴里的柠檬茶全给喷出来了,“甜蜜感受?”她指指自己,又指指晏南飞。
  温和的晏南飞怒了,“你把我们当什么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都这个年纪了,完全可以做她的父亲。”
  服务员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两位请稍等,我给你们下单去。”
  拉开门,狼狈逃窜。
  “小姑夫,其实你这话很没说服力。我不可能有你这么年轻的父亲的。”诸航到不气,只觉得好笑。
  “我不这样认为。”晏南飞烦闷地瞪着大理石桌面,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地蠕动着。
  “你这种事业心很强的人,会在二十刚出头就愿意成家生子?还有,我很爱我爸爸,不愿意做这方面的比喻。”诸航不自觉地露出一丝被娇宠的小可爱。
  “小诸,爸妈年纪那么大,小时候可曾受过别人的白眼?”
  “呵,人家有取笑我爸妈老蚌产珠。不过,我认为那些人是妒忌,因为我太幸福。”
  晏南飞嘴角微微一勾,“你比别人多了一个姐姐爱。现在,还有绍华爱你。”
  诸航笑,避开晏南飞的眼神,猛按桌上的电铃,“那个服务生怎么回事,不会吓得不敢进来了吧!”
  咖啡来了,点心也上来了。喝咖啡时,晏南飞一直专注地看着诸航,那眼神特别的幽深而又纠结,仿佛在沙漠上行走了很久的人,又饥又渴,突然看到一块绿州,里面芳草如茵,果实累累,他想摘可又不敢,那种心情很复杂。
  倒红酒时,不知是否桌上太拥挤,酒杯没搁稳,咣地声落在地面上,摔得粉碎。诸航忙蹲下来捡拾玻璃碎片。
  “哎哟!”一不小心,碎片割破了手指,血把掌心都染红了。
  晏南飞掏出手帕帮她包扎,心疼得自责。
  “没关系啦,小姑夫,又没有很多血。”诸航反过来安慰他,十指连心,其实很疼的。
  晏南飞把她扶到沙发上坐着,心被润得湿湿的,她真的被教育得很好。把服务生叫进来收拾,那块沾着诸航血迹的碎片,在诸航低头时,他包进了手帕中、揣进怀中,贴着心。
  小小的意外,影响了吃饭的心情,诸航也不肯去逛街,晏南飞把她送回租处,两个人就散了。
  室友在,诸航礼貌地说了声圣诞快乐。她漠然喔了声,又埋首厚厚的书页中。
  宁檬说她是宅女,学的是小语种,接些活在家翻译。
  诸航没有打扰她,回到自己房间,定下心来看书。才翻开一页,接到马帅的电话,访谈定在新年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也就是元月四日。
  雅思考试是七号,诸航自嘲,她的行程安排得很紧凑。
  ******
  呼-----吸------呼----吸------
  来来回回三次,周文瑾才觉得不那么慌乱,但还是有一点紧张。他抬眼看坐在一边的姚远,一直在掐脸腮,上面都几个指印了,同样紧张得表情都僵硬了。
  “这比论文答辩还吓人。”姚远的经历中,哈佛的论文答辩是最恐怖的,想不到,站在这间小型会客室中,她几乎连灵魂都吓碎了。
  一道道关卡,持枪的士兵,庄严肃穆的办公楼,满眼都是身着军装的高级将领。她和周文瑾特地换了正装,但在这里,还是像外星来客。
  “你说,那位少将多大年纪?”姚远想让自己放松下来,拼命地找话题。
  雪后放晴,阳光满溢着整个都城,他立在下午的阳光之中,淡淡地笑了下,“这个级别非常高,我想应该快近半百了。”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两人忙站直了身子,恭敬地看过去。
  进来两位都是身穿少将制服的男人,一个比他们只年长几岁,一个头发已发白。
  周文瑾与姚远悄然对视了一眼,同时暗惊:好年轻!
  “你们好,我是网络奇兵的副总指挥卓绍华。欢迎你们回国。”卓绍华伸出手与两人一一相握。
  年纪大些的男人是网络奇兵的政委,姓韦。
  卓绍华亲切地让两人坐下,勤务兵送进四杯茶。他看出两人都有点紧张,温和地笑道:“两位一回国就碰上白色圣诞,有没和朋友们狂欢?”
  姚远拘谨地点点头,她想说话的,但嘴唇哆嗦得发不出声音。
  “忙着收拾租处,还没和朋友们联系。”周文瑾落落大方的回应。
  韦政委开玩笑:“两人是同学又是战友,干脆租一块算了。”
  姚远脸刷地红了,像被别人戳破了心事。
  周文瑾坦坦荡荡地轻笑。
  卓绍华观察两人神情慢慢自如,这才正奔主题,“你们出国时,工信部的吴司长和你们谈过话,你们出去不只是为修学业,还有其他任务。完成得怎样?”
  周文瑾先回答:“在这三年,我一直关注美国军方网络被袭这方面的消息。传到国内的都是美国军方已经破获的案例,然后故意栽脏中国军方。其实他们都知道这些黑客都是美国国内的,水平非常高,比其他国家的黑客高多了。全世界有十三台根服务器,其中十台在美国,其他的也受美国控制。在整个互联网上,别的国家给美国而言,是单向透明的。上世纪的‘梅利莎病毒’,二千年的‘黑客战争’、‘爱虫病毒’都是美国黑客所为。不过,中东黑客组织现在也很强大。”
  卓绍华赞许地点点头,看向姚远,“你的毕业论文我看过,非常精彩。利用无线网漏洞入侵计算机,即使电脑没有插入网线,黑客一样可以获取想要的资料。这是一个很好的提示,我们要关注这方面。”
  姚远连吞好几口口水,回道:“谢谢首长。”
  “在网络奇兵的军队中,虽然你们是新兵,但你们是新鲜的血液,期待你们日后的杰出表现。”说到这儿,卓绍华顿了下,“你们所认识的同行之中,两位能推荐几位优秀的人才吗?”
  在卓绍华冷峻的目光下,姚远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她只得说:“我暂时想不起来。”
  “我知道一位。”周文瑾道。
  卓绍华拿起桌上放着的履历表,抽出周文瑾的那一份,“嗯,请说!”眉心微微一拧,他也是北航毕业的。
  “我有一位师妹,比我小两届,她在编程方面、攻击方面堪称天才。”
  “与你相比呢?”卓绍华抬起眼。
  “三年前,我们不分伯仲。”
  “她现在哪?”
  “也在北京。”
  “做什么工作?”
  周文瑾沉默。
  卓绍华没有追问,落下眼帘,“她叫什么名字?”
  “诸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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