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真军 第36节
冯姒抗议道:“哪有看不上?而且怎么叫‘糟蹋’?啧,学长你现在真是说话越来越难听,这是你情我愿的事好吗?还是他追的我呢。”
王序可太了解她了,“是他‘以为’是他追的你吧!”
冯姒掩着嘴笑起来,,“小孩儿真的太纯了,一开始看他那么叛逆,还以为经验多丰富呢,结果什么都不懂,搞得我还挺罪恶。”
他们如两个老友谈天那般,只不过把凌笳乐当成谈资。
王序说:“我一直以为你钟情老柏那种有思想的。”
沈戈知道他说的“老柏”是哪个,作家、编剧、导演全能,有个性,不媚俗,冯姒的前夫。
冯姒“咯咯”一笑:“肤浅也有肤浅的好,肤浅到可爱的程度就是天真无邪,能让人变年轻。你还记得我演的少女小桃吗?”
王序心领神会地扬了下眉,冯姒“不老女神”“永远少女”的称号是从那个角色开始才夯实的。
冯姒冲他俏皮地眨了下眼,“要不是和乐乐有过那么一段儿,我演不好小桃。”
王序哈哈一笑,又想起什么,问道:“你之前叫着老柏一起接受了一个采访,我当时还奇怪来着,你俩怎么突然愿意讲自己隐私了,还是那么个不出名的节目,是不是跟这事有关?”
冯姒挑眉,“这都能让你猜到?那照片太贵,乐乐的公司不愿掏那么多钱,我就也出个力。一个是当红小鲜肉的桃色新闻,一个是老柏和冯姒封存十多年的感情史,他们也知道哪个更能抬高自己的身价。”
王序盯着她看了两眼,“你当时还真喜欢上他了。”
冯姒扶额,“合着你一直以为我就是玩玩?”
王序揭她老底:“可那个采访结束以后,你就又和老柏复合了。”
冯姒优雅体面地笑着:“可后来不又分了嘛。”她顿了顿,带着几分惆怅地说道:“有的人是能让你感受到生活的乐趣,有的人,是在心里放一辈子,。”
她和王序终于停止交谈,放沈戈的耳朵一条生路。
如果感情世界里也分主角和配角,那凌笳乐就是这个故事里人财两空的炮灰。
王序结束闲聊,让冯姒给沈戈讲讲戏,他去凌笳乐那边看看。
沈戈一直都认可冯姒是个好演员,她教沈戈找情绪、找镜头,让他受益匪浅。
王序从凌笳乐那边兜了一圈回来后,继续拍他们刚才的镜头。
沈戈找到了那种压抑的恨意,这一条终于被喊了“过”。
他这边收工后,王序亲自去指导凌笳乐,沈戈则由副导演带着去拍几个下地插秧的镜头。
他小时候做过这种活,也不需要什么演技,很顺就过了,只是下地的时候裤子没扎紧,小腿上吸了两只水蛭,吸饱了他的血,肥胖臃肿地附在他腿上,脑袋则钻进肉里。
整个剧组都很惊慌不已,沈戈倒是有经验,借了些酒浇上去把水蛭弄掉,又上了些药,就将裤腿放下来,婉拒了所有人的关心。
他没有跟剧组的车,而是独自沿着那条小路从田里走回技校,到宿舍时天已经黑透了。
从二楼拐过弯,竟然看见凌笳乐正等在他门前,面色忧虑,像是等了他很久了。
凌笳乐听见他的脚步,转过头来,立刻转忧为喜,嗔怪道:“你怎么才回来!”
“有事?”沈戈淡淡发问,上前开门。
凌笳乐心里有事,没察觉他的冷淡,急急地说道:“沈戈,我有件事想找你拿主意,我可能……我可能……我可能做了件错事。”他吞吞吐吐,跟着沈戈进到屋里都没说出到底是什么事。
沈戈径自坐到椅子上,一只脚踩上去,挽起裤腿看了一眼。
被水蛭吸过的伤口不大,已经结了血痂,不很显眼。
凌笳乐眼力很好,一下子就看到了,关切地走上前问道:“怎么破了?”
沈戈放下裤腿,踩到地上,“没什么。”
凌笳乐怔了怔,觉出他有些不对劲。
“你……今天拍得不顺吗?”可他觉得不应该啊,听王导的意思是沈戈那边拍完了他才去的自己那边啊。
“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冷淡的语气让凌笳乐又愣了一下,才把那件困扰了自己两个多小时的变故讲出来:“我今天……那个镜头拍不好,导演说我没体会对江路的心理……”
他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原来是王序说他没有完整感受过江路的经历,所以没办法体会他那个镜头里的情绪,正好他的替身也演不出王序想要的感觉,再找别的替身恐怕也没什么改善,就劝说凌笳乐亲自上场,和沈戈把那段情x戏演完。
“……导演说,不会太露骨,也会按照合同里写的,不会太暴露——”
“所以你就答应了是吗?”沈戈打断他的话。
“……嗯。”
“凌笳乐,你是不是傻?”沈戈皱了下眉,让他这句话显得很不耐烦。
凌笳乐这次结结实实地怔住,沈戈之前也说过他是大傻瓜,但语气绝对不是这样的。
“你忘了之前试镜怎么拍的了吗?你知道我跟你那替身都是怎么拍的吗?你问都不问我一句就敢应下来,现在又来找我,你想让我干什么?”
凌笳乐用力咬了下嘴唇,本就忐忑的心里更加委屈:“我也没说让你干什么啊,我就是想听听你怎么说……”
“想听我怎么说?好,我说,你听着,我觉得你这个决定很蠢,别人随便说两句好话就信了,一点儿不动脑子。”
凌笳乐反击了:“沈戈你有病啊?今天吃枪药了你?”
沈戈也显出怒气,他不仅平白无故地怨恨凌笳乐,也怨恨自己,恨自己说话难听,却又管不住自己。
“你就敢冲我嚷嚷,敢给我脸色看,凌笳乐,你要是牛x你现在就去找王序,说你不演那种下流镜头,必须要用替身,你敢吗?”
凌笳乐倔强地瞪着他,说不出话来,胸脯起伏得厉害。
“你就是欺软怕硬。可是你看看你巴结的那些人,他们有人把你当回事吗?”
“我今天没招你吧?”凌笳乐努力摆出傲慢的神色,可是声音发紧发颤。
凌笳乐转身走了,将他的屋门拍得震天响。
沈戈盯着门发了会儿呆,趴到桌上将脸埋进手臂里。
之后两天他们各拍各的,两个整天都没有碰面,连早晨例行的发声训练都自动取消。
冯姒的戏告一段落,离组前,她问沈戈:“不喜欢我呀?”
沈戈心头一凛,矢口否认,将冯姒的错觉归咎于入戏。
冯姒轻轻一笑,“你当我傻啊?我哪里招惹你了?”她嗔怪地看着他,眼角轻飘飘地往上挑。
沈戈再次觉察到她的某些神情和凌笳乐的某些神情真是相似,突然福至心灵,终于读懂冯姒的妩媚。
“我……”他尴尬不已,却也知道不能随便向人透露自己的性向。
“弟弟,姒姒姐姐送你一个分别礼物。我来剧组前正在电影节走红毯呢,闵淮安向我打听你们的拍摄地点,我以前欠过他人情,就告诉他了。这是个秘密,连你们导演都不知道呢——”她伸出食指,立在自己唇前,俏皮地笑道:“他是来抢角色的,你可要保密哦。”
第37章 我不同意
去他妈的保密。
沈戈狂奔回宿舍楼,一步四个台阶地奔至三楼,六月的太阳将他的脑袋顶晒得发烫,热出一脑门的汗。
过分急促的敲门声把屋里的两人都吓了一跳,小李忙跑过去把门打开,就看到这样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沈戈。
“沈……”他用眼角小心地觑了眼坐在床上盘着腿敷面膜的凌笳乐,音调一拐,改口为:“……老师……”
沈戈见他一直握着门把手不松开,门神似的立在那里,就明白自己又进黑名单了。
他扳着小李的肩膀,像跳华尔兹那样一转圈,两人就互换了位置,他进到屋里,小李被他稀里糊涂转到外面。
小李和凌笳乐同时喊道:“哎哎——”
沈戈嘴里客气地说着:“对不住。”手上干净利落地将门板拍在小李的鼻子前,并上了锁。
凌笳乐怒目而视,面膜的两个窟窿里露出他瞪圆的眼睛:“你干嘛啊你!”说着就下了床,准备把自己助理放进来。
沈戈伸长胳膊拦住他,凌笳乐往左一步,他就往右一步,凌笳乐往右,他就往左一步。
两人玩儿了三四轮老鹰捉小鸡,凌笳乐忍无可忍地用力推他一把:“有病啊你!”
沈戈趔趄半步后站稳,抓紧时间说道:“冯姒说闵淮安要来抢角色,凌笳乐, 你就……顺水推舟……推了这部戏吧。”
他这是在替凌笳乐拿主意,说白了就是多管闲事、僭越、没分寸,他很怕凌笳乐因为讨厌他,就想都不想地否决掉这个提议。
他真后悔那天管不住嘴。要是没把人惹恼多好,凌笳乐一定愿意听他的话。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能多为自己考虑,这个电影、那些镜头、还有王序,可能都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我怕你……”他突然觉得很难过,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怕凌笳乐因为拍这部戏而受到更多的伤害,而自己根本保护不了他。
“嘀、嘀、嘀、嘀——”凌笳乐之前订的闹钟响了。
他回头看眼桌上的手机,再回头看沈戈一眼,那目光竟然格外的冷静。
“嘀、嘀、嘀、嘀——”
凌笳乐走到桌边将闹钟关上,把面膜从脸上拿下来,转过身来看着沈戈,吸饱了精华液的脸蛋水啧啧地反着光,显出一种置身事外的淡定。
他倚着身后的桌子,双手在水津津的脸上按摩了十来下,然后停下来,双手还留在脸颊上,遮住多余的神色,只留一双冷静的眼睛:“一般来说,已经官宣过的主演,不会无缘无故被换掉。他要真是来抢角色的话,也是抢你的。”
沈戈如被一盆冷水浇下,这一路赶来的急切与焦虑都被浇了个透心凉。
王序的那句话犹在耳边:“等有人替你演完这部电影,到时候这个剧组从演员到场工会有几个人还记得你沈戈?”
闵淮安来了,带着很大的阵仗,两辆保姆车后面还跟了一辆大面包车,都塞得满满当当,装着足够剧组所有人吃撑的冰奶茶、甜点和火锅食材,甚至连锅都给他们准备好了,还是鸳鸯的。
《汗透衣衫》剧组的伙食在所有剧组中处于中上游,但总是那几样炒菜实在太单调,谁夏天没个想喝冰奶茶、吃火锅的时候呢?
再说了,闵淮安一来,王序即使黑下脸也得给刚从电影节回来的影帝面子,暂停拍摄,给全组放了假。
整个剧组都因为闵淮安的到来而欢天喜地,只除了导演和主演三人。
王序领着闵淮安和两个主演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在一堆杂物中只有一把可以坐的椅子,但是王序没有坐,显然是要长话短说。
他一开口就直奔主题:“淮安,笳乐演江路这事已经钉死了,公告也发出去了,不可能再改。”
闵淮安脸上一直带着笑意:“我知道,导演,我不会在江路的事上让你为难的。我就是想过来探个组,见一见你新电影的演员。”
凌笳乐立刻同他握手,还恭敬地半鞠一躬,说着自己不擅长的场面话。
闵淮安对他极为客气,说是奉承都不为过了:“笳乐,我看了官方放出来的那个镜头,真心实意被你的表演打动了,王导看人向来准,演江路,你比我更合适。”
他话锋一转,藏了玄机:“只可惜那个镜头太短了,我来回看了很多遍都觉得不够过瘾,真希望能有和你演对手戏的机会。”
凌笳乐迟疑地缩回手,没有接茬。
沈戈也向闵淮安伸出右手,但闵淮安看都没看他一眼,扭头同王序说起话:“导演,让笳乐演江路我真的无话可说,从形象到气质都太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