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遗传妻管严(重生) 第71节
他知道女子都在意名节,怕她因为宋时青想不通,所以提出娶她。
这个决定做得很仓促,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后悔。甚至,还有些欣喜。
方才回京的路上经过一处野园子,他见这花开得好看,竟下意识想起陆晚晚的面容。
最近好似都这样,看到美好的东西,他脑海中总能浮现出陆晚晚浅浅淡淡的笑。
他这才意识到求娶陆晚晚可能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潜藏在意识深处的蓄谋已久。
至于有多久,他自己也不清楚。
可能是在招提寺第一次见她,也有可能是在书房内她为自己掖被子。
可是,陆晚晚对他来说又有些神秘。
她身边好像总萦绕着一团迷雾,让她看起来若隐若现,不甚分明。
就好比,这一次她突然来信让他去黑风寨一趟。
京城的人都知道黑风寨是个土匪窝,陆晚晚让他去剿匪?
他怀疑过,疑惑过,心底深处却觉得她不会骗自己,于是他带兵前去黑风寨。
没想到寨里的人都被关押在水牢里,他白白捡个现成的便宜。
陆晚晚不是神仙,她不会掐算,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弄清楚。
谢怀琛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先是巡营,再是上黑风寨,连夜开拔,不眠不休,骑在马上肩上担了担子,强撑着精神还不觉得,可是这会儿一直紧紧绷着的那根弦在闻到陆晚晚的满室馨香里化成了水,睡意来得排山倒海。
陆晚晚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趴在贵妃榻上,眉心轻蹙,呼吸均匀有力。
她让月绣做了酒酿汤圆,谢夫人说过,谢怀琛最喜欢吃这个。她见谢怀琛睡得正香,知道他最近累极,就没打扰,让月绣将汤圆放在炉子上温着,等他醒了再吃。
春深了,天气虽没了凛冬的严寒,可入了夜,还是有些凉。
陆晚晚展开薄被,轻轻覆在他身上,便静静坐在一旁,凝睇着他的睡颜。
小公爷面容俊朗,俊而不秀,十分耐看,她不自觉地抿起唇角。
————
陆锦云怎么也没想到,不过出门一趟,回来怎么就没了娘?
早上母亲还跟她说她们闯过了大风大浪,她怎么就突然悬梁自尽?
“父亲,母亲不会自杀的,她是被人害了。云俏说下午陆晚晚和李云舒来过,肯定是他们,合谋害死了母亲。”陆锦云哭得声嘶力竭,双眼浮肿,她跪在地上,抱着陆建章的腿,哭喊道。
陆建章心情颇好,不管她因何而死,总归他是去了一个心头大患。
他呵斥陆锦云:“越来越没规矩,你母亲暴病而亡,关你大姐姐什么事?”
为了维护陆家的颜面,陆建章对外宣称陈柳霜是害急病猝死。
他才不管陈柳霜究竟因何而死。
“是她,就是她,从她一回来,就算计我和母亲。”陆锦云哭得满面泪水:“父亲,你要给母亲报仇啊。”
陆建章烦躁地将她推开:“胡闹!”
陆锦云怎么肯依?她母亲死得太蹊跷,她笃定是陆晚晚在捣鬼。
父亲不会帮她,他眼中现在只有陆晚晚,他还指望着陆晚晚攀上国公府给他长脸。
要为母亲抱不平,她只能靠自己。
她爬起来,扯了扯身上的粗布麻服,朝长思院跑去。
这边谢怀琛睡得正香,一豆灯火下,陆晚晚坐在一旁静静看他,灯火将她的影子投映在墙壁上,曲线婀娜,身姿曼妙。
“陆晚晚,你给我滚出来。”陆锦云在院里喊骂:“你这个贱人,滚出来。”
谢怀琛听到声音,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也醒了。
他没睡醒,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我怎么睡着了?”
陆晚晚眯着眼睛轻笑:“我从厨房里出来你就睡了,也没叫你,本想等你起来再吃东西,现在看来,你没这个口福。”
陆锦云已经冲到回廊,她骂声不绝:“你出来,我要杀了你。”
谢怀琛一皱眉:“是谁?”
陆晚晚神色轻松,她推开窗户:“是陆锦云,你先走吧,回头我上国公府找你。”
谢怀琛犹豫了一下,陆锦云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凶的样子:“你可以吗?”
她扬起脸看着他:“放心吧,我不怕她。”
见她笃定,谢怀琛这才点点头,双手撑在窗台一跳,就跳了出去。
他站在窗下,说:“你当心。”
“我知道。”陆晚晚合上窗户,刚转身,门就被一脚踢开。
月绣和几个丫鬟挡在她面前,道:“二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大夫人没了,大小姐也很难过。”
陆锦云抹了把脸上的泪渍,恨恨地看着她:“陆晚晚,是你害我阿娘是不是?”
陈柳霜是陆府是大夫人,陆晚晚明面上的嫡母,照规矩她也该为她戴孝,可她绝不会在生母住过的地方为她穿孝服,她进门就除了孝服。
陆锦云见她一身粉衣衬得神采奕奕,顿时悲愤交加,扑上去就要打她:“你杀了我阿娘,我要你给她偿命。”
搬过来之后,陆晚晚换了批新的丫鬟小厮在身边,都对她忠心耿耿,此时此刻她们架着陆锦云,她寸步难行。
陆晚晚倏地走上去,抬腕狠狠掌掴了她一掌,她眼神冷漠,道:“二妹妹出言不逊,这一巴掌我是替父亲管教你的。你出口诬陷长姐,这一巴掌不为过吧?”
陆锦云眼泪直淌。
谢怀琛紧贴在墙壁的脊背一松,终于从紧张的情绪中缓了过来。陆晚晚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柔弱,她也有厉害的一面。他以为她遇到这种场面会吓得大哭,还想躲在这里看有没有出手的机会。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她能处理好手边的事。
他嗅到自己身上的汗臭气,忽的想到刚才睡梦中鼻尖若有似无的氤氲芬芳。
是陆晚晚的气息。
他决定先回去泡个澡。
陆晚晚根本没把陆锦云放在眼里,比起陈柳霜,陆锦云不够狠,也不够聪明。
陈柳霜已死,她心下松了大半。
次日清晨,陈嬷嬷来服侍陆晚晚洗漱。
这两年陈嬷嬷年纪大了,陆晚晚很少让她做这些活,可她说她从进岑家大门就是服侍小姐的,闲不住。照顾陆晚晚的事情都是她亲力亲为。
陈嬷嬷照顾了陆晚晚十几年,两人早已不是寻常的主仆,陆晚晚打心眼里依赖陈嬷嬷,将她当成了祖母。
陈嬷嬷给她梳头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她问:“陈嬷嬷,当时母亲为什么会嫁给陆建章?”
她生得美,家底丰厚,为什么要执意嫁给陆建章?一个才华不算拔尖、长相也不够出众的男人?家世更是连给岑家洒扫院墙都不够格。
母亲为什么要选这么一个男人做夫君?
陈嬷嬷回忆了片刻,她说:“那年我爹生病,卧床不起,家里来人接我回去侍疾,回去待了半年,半年后我爹去世,再回来小姐就要嫁人了。”
“那……她以前和陆建章认识吗?”陆晚晚问道。
“怎么可能认识?”她说:“那年太子和三皇子夺位,太子从西南反攻,一路打到允州。兵荒马乱的,老爷怕小姐在城中多有不便,于是将她送去了城外庄子上。陆建章在允州城里,他们怎么可能见过。”
陆晚晚凝眉,这件事情更加匪夷所思,既无往来,那到底是为何?
她轻咬了下唇:“那你回到外祖家,母亲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我回来后,小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她以前多愁善感,伤春悲秋的,那回我回来,她整个人欢快了不少,成天都笑着。”
“你是说她也是同意嫁给陆建章的?”
陈嬷嬷也觉得纳闷,梳头的手慢了下来:“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她好像并不排斥陆建章。”
“他们感情好吗?”
陈嬷嬷道:“说好也不见得好,说差也不差,陆建章经常来看小姐,看得出来,他对小姐挺上心的。可小姐,她的态度却让我捉摸不透,她对陆建章,客气有余,亲切不足。”
她顿了一下,又说:“看上去不大像夫妻,倒更像客人。”
“然后呢?”
“然后进京八九月的时候,小姐早产,你出生了。有一回,陆建章来看小姐和你,他们俩好像吵了一架,陆建章很生气,几乎拂袖而去。”陈嬷嬷回忆道:“后来没多久,陈柳霜突然带着个孩子来找小姐,说孩子是陆建章的。”
“可恨,母亲刚生了孩子,怎能受这样的刺激?”她紧紧攥着手帕,冷漠地说道。
陈嬷嬷喃喃:“小姐是个要强的人,她知道陈柳霜和陆建章有私,明面上没什么,乐乐呵呵地迎她进门。女人遇到这种事情,还能有什么法子呢?孩子都这么大了,陈柳霜又是岑家表亲,她只能让她进门。”
后面的事情陈嬷嬷说过无数遍,陆晚晚也听过无数遍。陈柳霜进门后,岑思莞待她极好,吃的喝的,皆用的上品,待她儿子也跟亲生儿子一样,丝毫没有因她是外室,仗着自己是主母打压她,反而处处善待。
不过岑思莞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白日玩玩笑笑倒没什么,一到晚上就一个人悄悄对灯抹泪。
陈嬷嬷撞见了好几回,她都说是灯油熏了眼,不是哭了。
她极度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加上产后虚弱,身子一点点败下去。
陈柳霜又在暗中下药,加速她的死亡。
陈嬷嬷想起岑思莞临死前的场景,忍不住濡湿双眼:“小姐是极好的人,她去了后,陆家老夫人好几次哭得晕死过去。”
陆晚晚垂眸。
“小姐出事,老爷忧思成疾,没多久也去了,就留下你一个人在京城,孤苦伶仃。原本陆建章打算让陈柳霜抚养你,但老夫人请观音庙的先生来看过,说你有大富大贵之相,不过小时候命途多舛,要穷养,于是让我带你回允州乡下。”
与此同时,陆晚晚舅舅收账遇袭,舅母差点被人谋杀,她推断出这一切都是陆建章和陈柳霜为夺岑家家产而做的。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祖母和我母亲关系好吗?”老夫人如今面上古井无波,难以想象她会为儿媳逝世哭得肝肠寸断。
陈嬷嬷道:“小姐和陆建章虽不见得有多好,但她对陆家老夫人敬重有加,婆媳之间相处融洽,倒还算亲密。不过老夫人过于悲痛,还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后来她为了小姐还吃斋念佛。一信就是十几年。”
她叹了口气:“人心隔肚皮,哪能看透呢。不过现在好了,陈柳霜死了,咱们也算大仇得报。”
陆晚晚觉得蹊跷,母亲和陆建章的婚事,处处透着古怪。
所有的事情就像一团乱麻,只要理清头绪就清楚明白了——但那个线头在哪里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