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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6)

  纪寒川穿着保洁服,结实耐脏,在地上滚了半天都没撕开一条线,男朋友嗤笑了一声,满是不屑又极其狂傲道:
  你们的医药费和行头,我也全担了!
  顾珩北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微挑眼梢,一双桃花眼波风流婉转,本是最不具攻击力的眼神,那男的却不知为何像是被蛰了似的,有种发自本能的不妙预感从心里升起,只觉得这小白脸跟个要张口吃人的妖孽似的让他心神不宁。
  就连纪寒川也觉得顾珩北这个笑容,很有些丧心病狂的意味。
  我这手机,是从港城刚带回来的,全新的,内地买不着,顾珩北把一块碎了屏幕的手机搁在桌面上,面向着警察一字一字吐得飞快,仿佛一片细密不绝的暴雨梨花针戳在对面的青年男女身上,他把我的手机打坏了,得赔,我就不算税费加价什么的,只说港行现价,4988港币,然后是我这件大衣,阿玛尼最新款,三万八不到点,我也不要他赔全款,但他得还我颗原版扣子,还有这块手表,百达翡丽6102r
  他轻轻吐出一个数字,然后吹气似地又加上一个字,万。
  咣当!纪寒川捧着的水杯砸桌上了。
  民警瞠大了眼,女孩儿捂住嘴快要喘不过气,男朋友拍案而起:
  你他妈想讹我?谁知道你这是真的假的!
  发|票和证书我都放在家里,警察叔叔,要是需要的话我现在就让人送来。顾珩北根本不理那个傻逼,只一脸诚恳地跟民警说话。
  民警仔细看了看那块如同星光一般流光溢彩的表盘,发现表盘上的玫瑰金果然刮擦了一块,完美的平面上灰突突的甚是刺目,公正地说:
  你这表最多是毁坏了一点,修一修也就是了,不可能让人照价赔偿。
  顾珩北耸耸肩,唇角勾着嘲讽的弧度,极轻极浅,却带着碾压一切的倨傲:行啊,让他给我修啊,换个表盘也就是了,也就是小六位数的事。
  调解室里一片死寂。
  连同纪寒川在内的所有人,脑子里都浮现出一个大大的字靠!
  拽拽的超级富二代,真是好讨厌哦!
  真想拿鞋底抽他。
  直到凌晨,三男一女才从派出所里出来。
  那对男女走在前面,急匆匆的,尤其是那男的,背影又高又壮,脚步又急又慌。
  顾珩北站在台阶上,双手插着兜,欠嗖嗖地喊:
  喂!明天早上七点,别忘了扫主干道上的叶子,知道主干道是从哪儿到哪儿吗?要不要我现在带你去走一圈?
  那个男朋友突地回头,凶神恶煞地瞪着顾珩北,又是一副想要冲过来拼命的架势,身边的女孩儿赶紧拉住他,小声叮嘱他不许再惹事,还回头跟顾珩北纪寒川又道了谢,不管怎么说这个事儿都因为两个校友帮她出头才引起的。
  顾珩北哈哈大笑,纪寒川无奈又好笑地看着他:我真是服了你了。
  高兴吧?顾珩北搭着纪寒川的肩,食指勾了下纪寒川的下巴,眉飞色舞,以后这些脏活累活都让那傻逼给你干,你到点儿去验收下就行!
  这个案子的最终和解方案,是双方都放弃了经济索赔,那个男人帮纪寒川干掉打扫操场和食堂的活计,直到本学期结束。
  纪寒川其实也挺爽的,刚开始兼|职的时候只想着挣钱,后来才发现那些琐事浪费太多宝贵时间,但是他跟学生处签的是一学期,必须要做满,谁知顾珩北趁今天这个机会给他找了个代工的。
  你这个人啊纪寒川轻摇头。
  我这个人怎么了?
  纪寒川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笑道:你好啊。
  那是!我当然好!顾珩北得意地仰了下头,忽然想起来,诶?你那会干嘛拉住我不让我跟他打?小瞧我啊?
  你是要拿手术刀的,纪寒川淡笑道,要是伤到手,以后就麻烦了。
  顾珩北一愣,下意识出口:你一个敲键盘的就不怕伤到手了?
  我皮糙肉厚,没事。
  皮糙肉厚,顾珩北眼角直跳,纪寒川对自己的认知可真是有欠公允。
  但是顾珩北在缓神过后,心上不可遏制地漫上一股异常复杂的感觉,他意识到,纪寒川是在保护他。
  糟了!纪寒川倏地惊呼,宿舍门落锁了!
  顾珩北眉梢一挑:那就不回去了呗,还怕没地方住?
  纪寒川当然没别的地方住。
  顾珩北往下走了几个台阶,然后回头勾了勾食指,冲傻愣在那儿发愁的纪寒川笑道:今夜你就归我处决了,跟我走吧,小土炮!
  呲啦
  一口一口油锅相继炸开,整整一条长街上热气袅袅,鲜香四溢。
  纪寒川没想到学校附近还有这样一条美食街,即使是在寒冬的深夜里,依然人流如织,烟火漫天,一排排明晃晃的灯泡下,掌勺的老板边颠锅边吆喝,客人坐在帐篷里,三五成群,喝酒划拳,好不热闹。
  顾珩北站在摊前点菜:老板,一份油爆虾,一份炒花甲,一份酱爆蛤蜊,四斤蟹,四瓶啤酒
  纪寒川赶紧说:我不喝酒。
  顾珩北扭过头,眯着眼睛看了纪寒川半晌,啧了一声,对老板说,给他一瓶旺仔牛奶。
  好勒!老板撩高嗓门,中气十足,油爆虾炒花甲酱爆蛤蜊各一份,香辣蟹四斤啤酒两瓶,旺仔牛奶一瓶!
  纪寒川:
  一个浑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超过七位数的公子哥儿坐在尘烟四起的大排档帐篷里是什么样儿?
  顾珩北屁股下坐个凳子,长腿支在另一条凳子腿上,三万八的阿玛尼风衣敞着,几百万的百达翡丽表盘在灯光下闪瞎人眼,虽然那风衣少了扣子那手表也刮花了,却丝毫不影响顾四少爷金光闪闪的气场,他往这里一坐,把一个成语诠释得淋漓尽致蓬荜生辉。
  更不用说他那精致绝伦的好眉眼,如同手艺最精湛的雕刻大师錾刻出来的雕塑般深邃鲜明,不笑的时候眉骨高耸斜飞入鬓,笑起来长睫一挑焕采生光。
  大排档里几乎满座,纪寒川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钉在了顾珩北身上,连他自己也是,移都移不开。
  顾珩北熟练地把啤酒瓶口在桌子边角上一磕,小瓶盖咕噜噜滚了开来,然后他仰脖直灌了半瓶进去,纪寒川看得有点呆:
  你少喝点啊。
  顾珩北噗嗤笑了:这点酒算什么啊?你别告诉我你长到这么大一口酒没喝过!
  喝过,纪寒川老实地说,开学的时候宿舍里聚餐,我一下子就喝醉了。
  你喝醉了会闹?
  应该没有,只是睡着了,但是醒来以后很不舒服。
  纪寒川这样一板一眼乖乖答话的样子让顾珩北乐不可支,他有点不怀好意地凑近过去,戏谑道:怎么,你怕我喝多了,欺负你啊?
  纪寒川直摇头:你以后可是个医生啊。
  医生怎么了?医生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也有七情六欲啊。
  行,你有道理,你喝吧,纪寒川不跟他争,拿起自己面前的旺仔牛奶,拧开易拉盖,也喝了一口,浓香甜口的饮料充盈进肺腑,少年满足地眯起了眼,像足一只被美味餍足到的猫咪。
  好喝吗?
  嗯。纪寒川点头。
  我尝尝。顾珩北握着纪寒川的手腕,嘴唇凑近瓶口,眼睛却盯着对方的眼睛,含着笑,意味难明。
  等下,纪寒川扭头,老板,给我根吸管。
  老板把吸管送来了,纪寒川把吸管插|进瓶里,喝吧。
  顾珩北垂眼,低头吸了一口,然后嫌弃地扭过头:
  甜不唧唧,小孩儿喝的!
  纪寒川也想回一句你那啤酒才一股马尿味儿,又怕影响顾珩北食欲,厚道地只在心里吐槽。
  伙计很快把菜上齐,纪寒川是头一回吃香辣蟹,有些无处下嘴,他先试着咬了一口蟹壳,嘎嘣,差点嚎出来!
  卧槽!顾珩北也吓到了,纪寒川这一口下去蟹壳夹住了下嘴唇,血珠子都眦出来了!
  别动别动,让我看看。
  顾珩北站起来,先是托着纪寒川的下巴仔细看了看,然后他两只手分捏住蟹壳的两边,用力往外一掰。
  纪寒川的下唇获救,眼睛里却泪汪汪的,长长的睫毛扇面般扑闪着,真的跟小孩儿一样又纯真又无辜。
  顾珩北想笑,又只得忍着:我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我以前没吃过这个。纪寒川委屈地说。
  顾珩北真没遇过这么能克他的人。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坐回去,戴上一次性手套,拿了只整蟹,打开蟹盖,用筷子挑出雪白饱满的蟹肉,在汁水淋漓的汤锅里蘸了下,递到纪寒川嘴边:张嘴,少爷!
  不、不用,纪寒川有些磕巴地说,我自己来
  你来什么呀来?你还想把牙都磕了啊?顾珩北不耐烦地把蟹肉塞进纪寒川嘴里,热辣辣的汤汁碾过下唇的伤口,纪寒川一边嘶嘶抽气一边把蟹肉吞了下去。
  他的脸也不知是辣的还是疼的,红得就跟锅子里的蟹壳似的。
  我可以自己剥
  剥了你就吃吧!
  顾珩北像是发现了一件很好玩的事,兴致勃勃投喂纪寒川,纪寒川无奈,又想投桃报李,就把虾和花甲蛤蜊也都剥了,放进顾珩北的碗里,两个人就这么你剥给我我喂给你,把一桌的海鲜都消灭了。
  有意思的是,这一切被他俩做得极其自然,谁都没意识到哪里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纪寒川:打架我来。
  顾珩北:善后我来。
  顾珩北:以后吃螃蟹都交给我。
  纪寒川:以后的虾壳我承包了。感谢在20201107 05:53:57~20201107 19:5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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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吃饱喝足后当然是去睡觉的地方。
  缤纷喧闹的美食街尽头柳暗花明,像是一堆的贝壳里乍然开出一颗璀璨的珍珠,那是一片隐在烟火巷中的高级小区,顾珩北在这里有个窝。
  顾珩北开灯,开暖气,给纪寒川找了双拖鞋,纪寒川站在客厅里,转着头好奇地打量。
  京大这一爿寸土寸金,顾珩北的房子足有两三百平,分上下两层,一楼客厅宽阔,开放式厨房连着吧台,书房、健身室和影音室都用透明玻璃隔开,所有结构一览无遗。
  放目望去满眼的黑白灰,家具和装饰不是精钢大理石,就是玻璃和水晶,人在其间走动,影子投射在角角落落。
  纪寒川忍不住心想,这是有多自信和透亮的人,才敢生活在这样通透开放明光熠熠的空间里。
  这房子你一个人住吗?
  嗯?顾珩北脱下风衣,随手扔在沙发上,答道,这房子是我一个朋友的,他以前也读京大,后来留学了,我来京大后他就把这房子送我了,我重新装修过,顾珩北笑了起来,说起来,送房子给我的时候他要求我不能随便带人过来,你还是第一个呢!
  纪寒川没领略到重点,他只是暗自啧舌,这得是什么朋友,一言不合就送人房子啊。
  你先洗个澡吧,房间都在二楼,顾珩北领着纪寒川走上旋转楼梯,我给你再找床被子出来。
  纪寒川低头看自己一身灰扑扑脏兮兮,赧然道:好。
  步出楼梯纪寒川就看到一个大平台,地上铺着白色的地毯和坐垫,中间摆着一个棋盘,纪寒川一眼看到上面零落的围棋棋子。
  你会下棋吗?顾珩北随口问。
  会一点。
  会什么棋?
  纪寒川犹豫了一下:什么都会一点,只一点。
  顾珩北兴致勃勃道:那一会咱们下棋?他说着瞥了一眼角落里的落地钟,还是算了,今天太晚了,改天吧。
  纪寒川笑了:好。
  你明早有课吗?
  有。
  早上起来你要跑步的话就在室内吧,刚你看到跑步机了吗?等会我教你用。
  好。
  顾珩北东聊西扯的,把纪寒川初次登门的那点局促都赶没了。
  楼上有两间房,左边是主卧,右边是客房,两个房间其实差不多大,都有独立的卫生间和衣帽间,只是客房里空有家具,其他什么物品都没有。
  顾珩北从来没有在自己居处待客的经验,以至于他把一床被子抱到客房床上,又拎了台笔记本过来,就觉得已经安排周到时,客房浴室的门打开了,纪寒川带着一身淋漓水汽哆哆嗦嗦地走出来。
  顾珩北脑子里先是一空,继而万马奔腾,四海翻滚,天崩地裂,火树银花!
  你顾珩北咽喉发紧,因为肾上腺素骤然间急剧飙升,他的嗓子甚至有些破音,听起来像是愤怒,你怎么什么都不穿就出来了?
  说纪寒川什么都不穿其实是不恰当的,纪寒川还穿着条白色的四角裤,他抱着胳膊,上牙碰着下牙,也是万分委屈:
  你家没热水我衣服脏了
  顾珩北一拍脑门,他忘给纪寒川开热水器了!
  那你怎么不叫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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