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7)
他忽然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脑子里空茫一片,顾珩北咬了下舌尖,在清晰的刺痛里才能继续开口:
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让徐进和李楚过来。
纪寒川倏然放下覆盖在脸上的双手,清亮的眼睛里漫溢出涌动的水光,他的嘴唇翕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顾珩北心头霎软:讨厌我了么。
纪寒川摇头,轻微的摆动让他眼角凝聚的水珠就那么流了下来,他慌张地眨了眨眼,又摇了摇头。
顾珩北声音更柔:那你想一个人待会么。
纪寒川慢慢点了点头。
顾珩北抬手给他掖了掖被角,走出了病房。
纪寒川的眼睛始终在他背后凝视着,直到顾珩北的身影沒在门后的一瞬间,纪寒川猛地拔掉点滴针头,冲进卫生间里呕吐了起来。
那些随着他的意识清醒一并复苏又被他强行按捺下去的巨大阴影终于挣脱出桎梏呼啸而出,犹如恐怖的怪兽冲他张开血盆大口。
暗室里刺目的工具,丑陋的骨肉,淫靡的气息,邪狞的笑声,灌进他口里的药液,凌厉的拳脚黑暗,绝望和痛感铺天盖地,像是无边无际的噩梦。
顾珩北和纪寒川的主治医生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
顾珩北翻看着一张张的检查单,听医生跟他说道:外伤问题不大,病人年轻,身体底子好,最多养一两个星期就没事了,不过珩北,你要注意一下他的精神状态,普通人受到这么大的刺激很可能会出现某种程度的ptsd,你给他挂个心理科,也做个检查
顾珩北瞳孔重重一缩。
医生说完便先离开,顾珩北坐在那里,想到纪寒川醒来之后惊恐惶惧的样子,紧紧地拧住了眉心。
这一夜顾珩北都没合眼,情绪海潮般跌宕,大脑已经有些转不动,太阳穴里有一根神经被狠狠地扯动,一直牵拉到眼球,无论他怎么按压,眼睛都抽痛得滚烫。
这也是顾珩北迄今为止的人生里最混乱最难熬的一夜。
母亲去世的那晚他也这样悲痛伤心,但那时候他只需要伤心,其他所有的事都有父亲和哥哥去处理,今天的他却要独自负担起属于他的责任。
纪寒川就是他的责任,可惜他做得太不好。
走廊上传来凌乱急促的脚步声,顾珩北以为是徐进和李楚来了,转头却看到一个身形瘦削的年轻男子正心急火燎地跑过来。
纪大哥,跟在男子后面的人是徐进,你别急,我打个电话问下寒川在哪个病房学长?
年轻男子脚下像是刹车一般骤然停下,顾珩北仿佛能听到他的鞋底与地面剧烈摩擦而生出的锐响。
顾珩北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看向徐进:
你来了,李楚呢?
公司里服务器出了点问题,李楚得留守在那,寒川呢?他怎么样了?怎么好好的忽然受伤住院了呢,他不是跟着萧总去参加宴会吗?
徐进一迭声地问着,顾珩北不知如何回答,只说:
遇到一点事你也先不要问他,让他好好休息,一个小时后再让他吃东西,吃流食顾珩北巨细无遗地交代完,最后说道,我出去下。
徐进追问:你哪里去?
跟寒川动手的几个人在市局里我去处理下。
我跟你一起去!徐进激动地说,不管是什么人干的,我一定不放过他们!
你别去了,顾珩北捏了捏眉心,医院和公司都离不得人,我也得先回家换个衣服。
你的脸色不太好,徐进关心地说,还是我陪你吧。
顾珩北说:真不用,市局那种地方你们能不去就别去。
那好吧,徐进只好说,有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那边处理了你就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们,哦对了,徐进指了指一旁始终背着身的年轻男子,介绍道,这是寒川的哥哥纪大哥,这是顾珩北,我们一直都跟你提的那个人。
顾珩北定定看了那人一会儿,然后低沉开口:
纪大哥,你好。
纪宁生头也不回,只仓促地应了声:啊,你好
然后他就拧开病房门进去了。
徐进并没有察觉到这两个人的古怪,他对顾珩北说:
你还是第一次见到纪大哥吧?其实他最近经常来我们公司的,只不过每次你都凑巧不在,早上你给我打电话时候他正好来给寒川送东西,听到他弟弟进医院就跟我一起过来了
嗯,顾珩北拍了下徐进的手臂,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我先走了。
徐进:好,那我等你过来啊!
顾珩北走出医院,此时已经快早上八点了,天空依然灰暗,云层压得很厚,是要下雨的前兆,他仰头望了望天,只觉满心荒唐,差点要笑出声来。
纪寒川的哥哥,传说中的那个纪宁生,原来就是阿宁。
阿宁,顾进南最新的小宠,女装扮相倾国倾城,他居然是纪寒川的哥哥。
这操了蛋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发现我家小攻弱柳扶风,小受要为他倒拔垂杨柳。
但是熟悉我的小天使你们都知道,墨家小攻最后都要男友力max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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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你他妈就是个傻逼!
市局的拘留室里,费扬和楼逢棠正在探望索林,费扬听完了所有的前因后果,恨不得把这人脑壳撬开看看里面到底灌了多少屎,你没事去动小北的人干什么?你管他们俩怎么搞呢,小北自己都没舍得动你瞎掺和什么呀你!
连楼逢棠这个出了名的草包都觉得自己此时也站到了智商高地上:不是我说你傻啊!你说你要帮小四,那你该把药灌给小四,再把那小子扒光了塞小四被窝里呀靠!你打我干嘛?
费扬一个爆栗敲在楼逢棠后脑勺上:还他妈出馊主意!你也想被小北送进这儿来过一夜是吧?
楼逢棠拧着脖子:他敢!我是他哥!
顶着满脸青肿一直不吭气的索林顿时不乐意:我他妈不是他哥啊?
你算哪门子哥啊,楼逢棠得意,我可是他亲表哥!
索林和楼逢棠俩活宝居然话赶话地呛起来了。
他有四个表哥你算个什么啊?
那也比你没有一点血缘亲啊!
我小时候救过他命!
那他还不是把你打进了公安局!
顾小四忘恩负义我操他妈的!
他妈是我姨你他妈操谁呢?
我操你们俩一对儿傻逼!费扬快要疯了,赶紧想想办法让小北消了气吧,真想在这儿买个包房怎么地?
索林眼睛一红:顾小四这个没良心的,为了个小鸭子打我,还把我送进班房,我一辈子记住他!
费扬不能理解:
真的林子,我觉得你脑子真的不正常,小北想跟谁好关你什么事儿呢?你这管得太宽了,你他妈干的这事简直跟泼妇吃醋一样,你是天龙八部看多了吧?你能跟马夫人拜把子了哎你别不是自己想跟小北好吧?
放屁!索林登时变色,小北是我弟弟!
有你这么当哥的吗?我看你他妈就是有歪心思!
索林猪头脸涨成猪肝:我才没有!我我才不想被插屁股
楼逢棠哈哈大笑,费扬只觉一言难尽。
砰砰,门上被人敲了两下,然后门把手转动,外面有人进来了。
两个警察出现在门口,一脸严肃地对费扬和楼逢棠说:探视时间到了,请你们离开。
楼逢棠马上瞪起眼睛,摆出标准的恶少嘴脸:你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楼少,费少,开口的中年男人一身黑色西装,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沉声道,您二位先出去吧,我是索少的律师,索少被控非法拘禁和绑|架罪,这两位警官需要对他进行审讯。
什么?楼逢棠和费扬同时炸了,什么人敢告林子非法拘禁?
索林几个被关进来的名义是殴打,非法拘禁和绑|架那可是刑事重罪,不是打个招呼就能出去的了。
律师镜片后深沉的眼睛掠过一道无奈的光:是顾四少。
你这是跟谁打的弄成这样?
徐进和纪宁生进病房没多久,护士就进来给纪寒川换药。
少年的身体遍布青紫伤痕,几乎找不出一块好肉,因为他肤色偏白,看上去尤其怵目惊心。
徐进咬牙切齿:妈的!我们一定要告死那几个王八蛋!
纪宁生心疼得直掉泪:这是怎么回事啊?小川,你这是得罪谁了?
哥,纪寒川坐在床边任护士给他上药,劝纪宁生,我没事,全都是皮外伤,你别这么难受。
我能不难受吗,这得多疼啊对纪宁生来说,这个弟弟就是他的命,他这辈子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纪寒川拿过桌上的纸巾递给纪宁生,无所谓地说:不疼了,小时候打架,不也老这样么。
纪宁生闻言眼泪掉得更凶了。
徐进追问:到底是谁干的?
纪寒川紧咬下唇,愤懑的眼神倔强冰冷:我要告他们!
他不但要控告那些人对的暴行,也要揭露那个肮脏污秽的洞穴!
那当然!徐进也恨声,不管对方是谁,我们都要讨回公道!
十几岁的少年,正是最不畏强权,敢与一切不公对抗的年纪。
病房门上忽然传来有力的叩击声,徐进去开门,门口站着两位身穿蓝色警服的警官,问道:谁是纪寒川?
纪寒川转过头去:我是。
警官走了进来:我们是市局刑警,关于你被非法拘禁和绑|架胁迫的案子,需要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非法拘禁?!
绑|架?!
徐进和纪宁生同时惊呼。
他们都只以为纪寒川是被人殴打了,哪里知道还有这样大的内情!
警察要求所有闲杂人等暂时离开,他们对纪寒川进行单独问话。
纪寒川将自己从被索林带上汽车,进而进入盘丝洞后所遭遇的一切巨细无遗都告诉警官,最后他说:
警察叔叔,他们那个洞里还有其他人也遭到这样的殴打和凌辱,我可以一并作证。
两个警官彼此对视了一眼,说道:这件事情跟你的案子是两个性质,据我们所知,事发地点除了你没有其他受害者
纪寒川一愣,继而不可遏制得愤怒:那我要举报他们聚众淫乱!
徐进和纪宁生站在门外。
徐进愤怒地在墙上踢了一脚:太猖狂了,我本来以为寒川只是被打了,竟然是被绑架!咱们一定不能善罢甘休。
纪宁生愁容满面:小川就是个大学生,他能得罪谁呢?
徐进也奇怪,他刚想说什么,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年轻男人的声音:请问纪寒川是住在这个病房吗?
纪宁生浑身一震,他猛地转过身,果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说话的那人见了纪宁生也是一愣,此人正是顾进南的贴身助理,他面露惊异:阿宁?你怎么在这里?顾总,阿宁也在这里。
随后,被称为顾总的人从拐角那端缓步踱了过来。
徐进茫然地看着那个身穿灰色西装的男人,对方身材高大,面容很英俊,眉目间有几分熟悉的光彩,像谁呢?
顾进南有些意外地看着纪宁生,微挑起眉:阿宁?
先、先生纪宁生面色煞白,手足无措。
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纪宁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助理已经起手敲门,两个警察问话正好也到了尾声,其中一人过来打开门,顾进南往病房里面看了一眼,问纪宁生:你跟纪寒川认识?
纪宁生低着头,根本不敢看顾进南:啊,认识。
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老乡
里面的纪寒川和站在门外的徐进都诧异地望向纪宁生。
顾进南笑了:既然你们都认识,那就好办了,看来我们大家确实很有缘分啊,他走进病房,站在纪寒川床前,伸出手,淡笑着介绍自己,你好,我是顾进南。
纪寒川正戒备地看着这个男人,就听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是顾珩北的哥哥。
小四啊,你这就弄得有点太过了,市局的接待室里,楼逢棠和费扬围着顾珩北,急得团团转,非法拘禁和绑|架是重罪,你真的想把小林子他们送进班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