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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节

  主持法师的脸面,只怕不比朝中的那些六部主官们的脸面差。
  京城各大衙门还真没有敢在护国寺,随便放肆的,偏偏章汯是个不信邪的,偏说护国寺一位颇有些名望的僧人,年轻时乃是个杀人流窜的罪犯。
  此等名声,若是被证实,无疑是在护国寺山门上抹黑。
  那时候释然法师并不在寺中,于是便有法师想要保住护国寺百年清誉。
  想要劝退章汯,只言道,一入空门,前尘皆去,莫要追究。
  气得章汯站在护国寺山门外,破口大骂。
  正好被路过的谢珣听见,他自幼长在护国寺,所见所闻,皆是信众对护国寺的称颂赞扬,何曾见过如此大骂的。
  章汯这人还挺嘴毒,骂的是吐沫横飞。
  待他停下来时,谢珣叫车夫给他送了一壶水,章汯接了水,还特别客气的谢了谢他。
  于是那日,谢珣坐在山下的大石头,听着章汯倒了一下午的苦水。
  终于在最后,他对章汯说:“若是说完的话,你现在跟我走吧。”
  去哪儿,章汯问他。
  谢珣说:“去抓人呐,你不是说不抓到此贼秃驴,誓不为人。我觉得此人若真的是你说的那种杀人越货的恶贼,确实是有辱我们护国寺的名声。”
  我们护国寺?
  章汯有些吃惊望着他,可是他瞧着谢珣也不是剃发的僧人,而且年纪看着不过十三四岁,何至于说话口气如此大。
  后来他才知道,人家虽年纪小,说话口气却一点儿都不大。
  毕竟堂堂亲王世子,护国寺谁敢驳斥了他的面子。
  这个案子也成了章汯名震京城的第一桩案子,毕竟护国寺的僧人竟是杀人越货的匪徒,实属罕见。
  此刻章汯又忍不住说道:“殿下,明日就是大朝会了。太子一派的人,这几天在京城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估计就是等着明天上朝,他们就会集中向端王发难。”
  “可怜端王殿下,这会儿还躺在家里,浑身都是包。”
  章汯的语气哪里有一丝可怜,尽是等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谢珣:“扬州一案现在压在都察院,还压在我手中。”
  章汯问:“殿下,您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久以来,这个案子为何迟迟没有下文。”
  “不是没有下文,是因为我将此案的罪魁祸首定为端王,惹得皇上不满,他一直打回案子,让我们重审。”谢珣脸色冷漠。
  章汯震惊。
  这是他头一回听谢珣如此说,他问:“皇上难不成还想要包庇端王到底?殿下您打算真这么听之任之?”
  “听之任之?此事若无我点头,太子一党又怎能知皇上对端王如此心慈手软。”
  章汯微怔,思虑片刻,忍不住朝谢珣望过去,而后竟摇头:“我先前一直以为,您既不是站端王的,总该跟太子有几分薄情,毕竟太子也算是正统嫡出,未来的君王。我现在怎么瞧着,殿下你这是打算把他们一网打尽呢。”
  谢珣这半年来,看似只做了两件事。
  第一,他前往扬州,亲临险境,孤身将端王在扬州的罪证挖出。
  这第二件事就是,他审查此案的过程,透露给了太子一派,让他们知道,皇上对端王还未彻底死心,以刺激太子,也让他们彻底死心。
  如今东宫传来消息,太子在东宫特地修建了一个小佛堂,里面居然供奉着尚宝清的灵位。
  宫中不能私下祭祀,除了祖宗牌位之外,这尚宝清也是头一份。
  太子一心将尚宝清之死,怪在端王头上,恨不得食其肉。
  偏偏太子手中最大的依仗,都无法置端王于死地。
  此涨彼伏,本该彻底压制端王的太子,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越来越纵容端王。
  太子与皇帝之间,早已生了嫌隙,如今父子两人背道而驰,都无回头可能。
  况且太子还不比其他皇子,别的皇子不争,顶多是个闲散亲王。
  太子若是不争,下场便有两个,非死既囚。
  不管是身死还是一辈子囚禁在高墙内,都不是太子想要的结果。
  他只能反抗。
  况且谢珣还从沈绛那里,得知过她离奇的梦境里,便有关于太子的未来。
  所以他按着扬州案,看似不动,却已经置身不败。
  到时候太子造反,必会头一个收拾端王,他只需坐山观虎斗。
  “殿下,鹬蚌相争,你这是打算当渔翁啊,不过也是,太子和端王这会儿打的正热闹,咱们没必要横插一脚。等他们打的你死我活,到时候自然事半功倍。”
  只不过章汯忍不住道:“殿下,你说这两位要是真倒了,到时候这皇位会落在哪位……”
  他猛地看向谢珣,仿佛才发现一个了不得的事情。
  谢珣:“我没有此意。”
  对于皇位,他从来没有觊觎之心,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抓住能自保的权势,从此不必再像以前那样,任人宰割。
  他有了想要保护的人,便再不能手无寸铁。
  权势是利剑,那么他就要成为持剑人。
  “我之所以今日叫你前来,就是因为明天大朝会上,太子一派必会借着这几日在京城发生的事情,向端王发难。”
  谢珣将明日在大朝会上,可能发生的情况,与章汯商议。
  隔日清晨。
  但凡有资格参加大朝会的官员,都知今日必有一场硬仗。
  太子党的人摩拳擦掌,满脸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即将端王之罪证,让世人皆知。
  至于端王一系,都有些沉重,虽说他们对今日也有些应变,可到底还是不清楚,对方手中究竟抓着自己多少把柄。
  看似中立的朝臣,这会儿也不是全然轻松。
  一旦太子今日大获全胜的话,太子党势必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到时候他们这些不曾站队的人,岂不是要被秋后算账。
  不少人朝户部尚书霍远思看过去,这位可是端王的亲舅父。
  也是公认的端王党,如今端王伤势未愈,端王派的人全都仰仗着霍远思。
  谢珣安静站着,他今日上朝之前,已让人准备好了扬州案的卷宗。
  一旦太子党真的以此为攻击,他无须多言,只要摆出卷宗便是。
  至于皇上是不是还要继续保下端王,谢珣倒也不在意。
  只要永隆帝越是维护端王,就越会让太子剑走偏锋,行事偏激。
  登闻鼓下的死谏,还有在京城如此大张旗鼓散播传言,引起百姓对端王的非议,其实已经看出了,太子的急不可耐,他是在用这种方式,逼迫皇上表态。
  随着天边微光渐亮,映照在皇宫大殿屋檐,朱墙琉璃瓦,折射出金黄色灿光。
  还未到上朝时辰,金銮殿大门未开。
  但随着太子殿下的到来,众朝臣纷纷请安,毕恭毕敬站着,心底却忐忑不已。
  今日朝会上,该是怎么样的腥风血雨。
  叫人难以想象。
  待上朝时间越逼近,周围的交流声反而越来越小,每个人都在静静等待。
  直到太监大总管彭福海,带着几名内侍出现,只见他走到殿门前,朝等候在此的诸为皇亲贵胄还有众朝臣福身行礼。
  待行礼后,他朗声道:“皇上身子不适,不便上朝,请诸位大人回吧。”
  轰地一声,臣工之中瞬间爆发出嗡嗡的议论之声。
  本以为今日必是一场躲不开的腥风血雨,可皇上居然宣布,朝会不开了。
  这……
  这这……
  一身杏黄朝服的太子,当即脸色阴沉了下来,难看至极,不过他到底还未彻底失去理智,而是压着心底的怒气,声音关切道:“不知父皇现在身体如何,孤这就去请安问疾。”
  一旁的六皇子谢玄琅,也应声道:“彭公公,如今父皇身体如何,还烦请说一声,也让我们安心。”
  “太子殿下,太医说了,皇上的病需要静养,所以太子还有诸位皇子的孝心,皇上心受了。就不烦几位殿下亲自侍疾了。”
  彭福海谨小慎微说道。
  太子这次脸色彻底绷不住,眼神狠戾的望着眼前的彭福海。
  身后的朝臣还在小声议论,旁人不说,端王一系的官员,各个神色松弛,心中大石一下落在了地上。
  要不是这会儿皇上还病着,只怕一个个都喜笑颜开。
  而太子党则是各个神色凝重,先前脸上的迫不及待,尽数转化成丧气。
  皇上若是真的病重,倒也还好。
  可是圣上的身体何等重要,若是病情真的严重到连朝会都上不了,何至于先前连一丝风声都没听到。
  如果皇上不是真的生病,而只是借口。
  那这其中的意味,可就太过深长。
  这就极可能是因为皇上明知,今日大朝会上会发生弹劾端王之事,所以他干脆避朝,让这场腥风血雨化解在无声之中。
  同时,这也是对太子的一个小小警告。
  警告太子不要再如此咄咄逼人。
  可不管是哪方面的原因,站在殿前的朝臣心中都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只怕,真的要变天了。
  *
  朝堂之上,瞬息万变。
  本以为今日是端王的劫难,谁知转瞬间,皇上的避朝,让所有人都开始重新审视,皇上与太子这对父子间的关系。
  显然在刺杀事件后,皇上显然是更信任端王,而非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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