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三十一. “绅士协定”

  实事求是地说，丘吉尔发现自己和亚力克森男爵之间还是有许多共同点的。
  而且，他喜欢这个男爵。亚力克森男爵坦诚、从来不喜欢隐瞒什么，也许这就是一个军人应该有的品质吧？
  他们聊了许多，并不仅仅在战争上。历史、经济、政治，一切他们能够想到的都聊了。
  不过在这一过程中，丘吉尔却在想着一个问题：
  在失去了美国的帮助下，英国已经无法继续将战争大规模的进行下去了，但是就这么接受失败，是包括丘吉尔在内的所有英国人都无法接受的。
  哪怕是在德国已经递出橄榄枝的情况下......
  那么，以一种什么样体面的形势结束战争呢？
  丘吉尔隐隐觉得亚力克森男爵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但他大概不愿意那么早就说出来吧。
  在这一点上丘吉尔没有猜错。
  王维屹对于如何结束这一局面已经有了充分的把握......
  “其实......”王维屹忽然话锋一转：“我刚才已经说过，发生在德英之间的战争，无论谁胜谁负，都没有胜利者。首相先生，你想过没有，即便英国如愿以偿获得胜利，那么英国又能够得到什么？战争将消耗干净彼此的实力，胜利为英国得到一个战胜者的空架子吗？是的，你没有听错，空架子......首相先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大英帝国的一些殖民地已经出现了暴动，尽管被成功镇压，但是对于大英帝国的传统利益，已经形成了强烈挑战。英国的实力正在被消耗，难道还要让这样的挑战风暴来得更猛烈吗？”
  殖民地——永远都是英国最关心的根本利益，这支撑着整个帝国的运转。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正和王维屹说的一样，在殖民地中发生了一些很不让英国愉快的事情，尤其是在印度，要求独立的呼声此起彼伏。英国以强硬的态度镇压了一切反抗，但危机却已经隐隐的出现了......
  如果战争持续进行下去，那会发生什么事情？丘吉尔完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德英能够保证某种和平，德国愿意为英国做一些事情......”王维屹忽然话锋一转：“比如提供镇压一切暴动的帮助，在这点上，德国和英国之间能够合作的事情很多......首相先生，你应该知道，德国从历史上，就对殖民地的兴趣不是非常浓厚......”
  丘吉尔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恩斯特说的完全没有错，在欧洲老牌强国中，德国的殖民地始终都是最少的，他们似乎对在海外拥有殖民地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那么，恩斯特元帅是在隐隐暗示着什么吗？
  丘吉尔并不能够完全确定......
  “还有一个情报，我很愿意和你一起分享。”王维屹淡淡地道：“日本即将对美国发起突袭作战......”
  拿着烟斗的手一下停止了，丘吉尔难以置信的看向了王维屹......
  难以置信，日本居然疯狂到要主动向美国发起袭击？在中国战场迟迟无法取得决定性突破的时候，难道日本还想对庞大的美国开战？难以置信，如果这是真的，难道亚力克森男爵愿意把如此重要的情报和英国人一起分享？
  要知道，美国一旦参战，对英国是非常有利的......
  “我说过，这次我是带着和平的诚意而来。”王维屹不动声色：“我愿意告诉你一些我们掌握的情报，并不怕你们会利用这些情报。首相先生，先让我们假设这个情报是真的，你认为美国会如何反应？”
  “他将激怒一头庞然大物......”丘吉尔的回答没有任何迟疑：“美国将会毫不犹豫的宣战，日本将被彻底拖到一场不可能赢得胜利的战争中，获益最大者将是盟军......等等......”
  丘吉尔的目光忽然落到了王维屹的身上：“亚力克森男爵，难道德国不准备抓住这个机会吗？或者说，德国也将在这场战争中受益？”
  “我们大家受益。”王维屹笑了：“首相先生，多么有趣的事情啊。美国国内的经济形势非常恶劣，他们急需一场战争来转移国内的注意力。英国呢？在德国停止对英国进攻后，英国可以重新夺回你们在远东的传统利益了。至于德国，我想我们也可以在其中分一杯羹，当然，我指的并不是在亚洲，而是我们正在交战的那个庞然大物！”
  我们正在交战的那个庞然大物：
  ——俄国！
  丘吉尔一瞬间便明白了亚力克森男爵的意思......
  看来，德国真的准备把全部的作战重点用到俄国人身上了。如果一切顺利，那么英国完全可以得到喘息机会。重新恢复自己在亚洲的势力。
  但是，一直到现在，丘吉尔还并不能完全确定德国方面的诚意，以及亚力克森男爵带来的情报是否正确。
  难道日本真的会疯狂到对美国展开袭击吗？
  “来告诉我吧，男爵。”丘吉尔缓缓地道：“如果我接受你的和平提议，我们能够一起做些什么？我必须要告诉你的是，我们需要解决的问题很多。第一个问题，你准备和我们签署什么和平协议吗？”
  “我不认为要签署什么协议。”王维屹的回答出人意料：“协议的商讨过程实在太多，太复杂，这会耽误许多时间的。彼此停止一切战争和对抗，把战线稳定在现有阵地，双方不得展开新的进攻，发动新的挑衅。在各对峙战场，彼此后撤3公里，在其中形成一个缓冲带，这一点必须要明确的让前线的高级指挥官们明确......”
  丘吉尔微微的点了点头，这正是困扰他的问题......
  现在在英国国内，停战的呼声非常高涨，让人奇怪的是，一贯高傲的英国人，因为亚力克森男爵的存在，居然对德国人有了好感。
  这在之前是完全不可思议的......
  但是，同样的，也有很大的一部分人，继续保持着对德国的强烈敌意，坚定的认为战争必须进行到底，哪怕为此毁灭整个英国的利益。
  这种心态非常奇怪，完全是因为做为一个传统英国人传统的优势心理，他们绝不愿意在任何势力面前低下自己曾经高昂的头颅。
  而做为一个国家的首相，尽管在各种场合，丘吉尔都表明了自己最强硬的态度，但他知道，在目前的情况下，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
  一旦和德国签订正式的和平协议，在目前的情况下，将引起英国国内反对势力最强硬的反对，这也是丘吉尔最不愿意看到的。
  在没有协议的情况下停止，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当停战已成事实，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战局的改变，即便那些反对派也无法再阻挡和平的到来，我们需要的协议，自然便会出现。”像是看穿了丘吉尔内心所想的，王维屹缓缓说道：“因此我们目前的口头约定，将被视为‘绅士约定’......”
  这话一下说到了丘吉尔的心坎里。
  “绅士约定”？这的确是个相当不错的提议，甚至会因此而记进历史书中，许多年后还依然会有人提到这样的“绅士约定”——改变战争的一次谈判。
  而创造这一约定的人——丘吉尔和恩斯特！
  “这里面牵扯到许多，我必须仔细考虑和征求一些人的意见。”丘吉尔并没有立刻表明自己的态度：“大约在几天后，我就会给你想要的答案的。”
  “我会在英国耐心等待。”王维屹显得并不着急：“那么，我想现在我们该来讨论英国另一个关心的问题，法国了吗？”
  丘吉尔的嘴角露出了笑意：“男爵先生，你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好吧，既然你已经率先提了出来，那么就让我们来讨论一下法国吧。自由法国运动还在伦敦，你准备和他们就法国问题进行谈判吗？”
  “不准备，我不会和任何一个反政府武装进行谈判。”王维屹的回答非常强硬，但随即又说道：“但我可以不再对另五分之二的法国土地发起新的进攻。”
  丘吉尔一怔，随即明白。
  维希政府目前控制着法国五分之三的土地，法国抵抗组织掌握的，也许连五分之二都不到，而且在德国的强大压力下，就连这五分之二的土地也都未必能够保住。
  而且，这些抵抗组织内部派系林立，争斗不休，官僚体系严重阻碍着抵抗运动的发展。如果德国真的能够停止进攻，那倒是个不错的几乎——对于法国抵抗组织来说。
  丘吉尔正想说些什么，他的助手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把一份电报放到了他的手里。丘吉尔看完后面色凝重，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亚力克森男爵，和您说的完全一样，日本突袭珍珠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