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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还是周静婉观察仔细,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好像是被你的未来夫君点了哑穴。”
  哑穴?明檀闻言,下意识便捏了下白敏敏的手。
  可她闭着眼没注意,错捏成了一个丫鬟的手,丫鬟下意识便惊喜道:“四小姐好像动了!”
  “……”
  我没有。
  江绪闻言,淡淡瞥了她一眼,眼尾又往后扫向舒景然。
  舒景然忙从看好戏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掩唇轻咳,上前周全道:“既然四小姐受了暑热,不若去厢房稍事休息,也好等一等大夫。”
  周静婉点头:“有劳殿下,有劳舒二公子。”
  舒景然道:“如此,我们也不多打扰了。晌午天热,若无事,几位小姐可待日暮再行下山。”
  话毕,他们一行便很快离开。
  没了看戏的人,又没了明楚的聒噪,这场闹剧很快便迎来收场。明檀也缓缓作出转醒模样,从白敏敏身上坐起。
  她望着一行人消失的背影,发了会儿怔。半晌,她忽然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回了厢房。
  白敏敏和周静婉见她不大对,忙跟了进去,谁知门一关,明檀就围着桌子疯狂转悠,来回转了会儿,她又坐下,给自己倒了盏茶,一饮而尽,紧接着又十分安详地躺平在榻上,双手交叠于小腹。
  “让我静静。”
  白敏敏:“……”
  周静婉:“……”
  明檀嘴上说着静静,脑中却一刻不停揣测着她未来夫君对她的印象,还有会不会回府就收到一旨退婚书,可圣上金口玉言,必不可能出尔反尔。
  对,就是这样。
  既无可能出尔反尔,那留得婚事在就不怕没柴烧。等成了婚,她夫君一定会发现她就是一位贞静贤淑才貌双全的绝佳妻子。
  可,还是好!丢!人!呜呜呜呜呜!
  明檀双手掩面,在榻上翻滚。
  她甚至都不敢再仔细回想方才的画面,因为只略一回想,窒息之感便不由上涌。
  而另一边,明楚的哑穴时限已到,方才听周静婉说“有劳殿下”,她便满肚子疑惑,等能说话了,拘来个丫鬟一问才知,原来那穿松青锦纹长衣的俊美男人,便是明檀的未婚夫婿,定北王殿下!
  明楚怔了一瞬,妒意如潮,完全淹没了她本就不多的理智,她抽出软鞭就反手往树上重重甩了一道!与此同时,也忽然改变了原本打定的主意。
  -
  因着明檀半刻不想在大相国寺多呆,用了午斋,一行人便预备折返靖安侯府。
  晌午天热,大路无甚荫蔽,车夫向裴氏提议,不若绕小路而行,人少僻静,也十分清幽。
  裴氏想着带了护卫,又青天白日的,不会有什么危险,遂应声答应。
  来时明檀与裴氏一车,明楚与沈画一车,可回程明楚却不情不愿,非要和明檀裴氏挤一辆马车,摆明了就是不愿与沈画同坐。
  她不愿与沈画同坐,沈画也没多愿与她同坐,裴氏心下知晓,怕是先前相看,这两人因些小动作正闹僵着。最后便成了裴氏与明楚一车,沈画与明檀一车。
  在马车上,沈画给明檀略讲了相看之事——
  前头裴氏给沈画和明楚安排相看,原是各自安排在放生池边、祈福树下,如此便可借着给池中锦鲤喂食,往树上抛许愿红绳的机会,光明正大地停留半晌,与男方相看叙话。
  柳姨娘在裴氏身边安了人,早知有此安排,便暗中做了手脚,将两人带去相看的地方掉了个个儿。
  谁知沈画早已探得一二,干脆将计就计。一路跟着引路的婆子去放生池边见奉春侯府六公子,顺便先人一步,遣丫头去告知李司业家的二公子,相见之地已换。
  明楚去祈福树下扑了个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再赶到放生池边时,两位公子都早已被沈画吸引。
  两位公子虽守着礼不敢逾矩,但各展话头与沈画相聊,俨然已见争风吃醋之意,明楚见状,自然是气得要命!
  听了这番因由曲折,明檀今日郁结的心情倒是稍稍好转了些。
  晌午暑气四溢,好在小路有树荫蔽日,风从林中吹来,也有几许清凉。
  明檀和沈画正说着话,马车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惊呼之声,两人一顿,撩帘往外望,却见青天白日竟于林中冲出了一群五大三粗的匪徒!
  “大胆!你们可知这是哪家的车马!还要不要命了!”前头护卫扬着剑鞘喊话道。
  匪徒之首也抬着下巴,扬了扬手中的刀:“咱们兄弟,只要财,不要命!识趣的都把金银珠宝给老子交出来!”
  靖安侯府的护卫也不是什么吃素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能上来抢东西,他们还护的哪门子卫。
  打前阵的两个护卫对了个眼神,便不再多言提剑往前冲,后头的护卫也分成了两拨,一拨往前,一拨护在马车附近,顷刻便厮打开来。
  可打着打着护卫就发现有些不对,这些匪徒一招一式都极有章法,不像是提了刀便往上冲的莽匪,十分难缠。
  意思意思过了过招,匪徒之首便比了个手势,很快,一波匪徒忽然集结向沈画与明檀所坐的那辆马车。
  这辆马车周围的护卫一时难以招架,一柄长刀割开车帘,沈画与明檀都吓懵了。
  然割了帘子的匪徒也有些懵,不是说只掳那位不会功夫的便好,可这俩姑娘柔柔弱弱的都还傻坐在里头,毫无反抗之力,都不像会功夫的样子。
  他望了眼身后,也无同伴能腾出空帮他辨认。
  这两姑娘又齐唰唰地拔了支簪子齐喊:“别过来!”
  匪徒:“……”
  这俩小姑娘都以为自己挺凶呢。
  靖安侯府的护卫实在勇猛,情势紧急拖延不得,匪徒望了望身后,也不管了,径直挑了个长得更好看的,想着若不是顶顶绝色,那人也不必花上这笔重金,冒这么大的风险去除威胁了,他觉着自己的想法十分合理,便一把将明檀提溜了出来。
  明檀脸色苍白,浑身发着颤,被提溜出马车后,便举着簪子要往那人身上扎。
  哪想下一息,她就被匪徒扔上了马,那一簪子下去,直接把马扎得发狂,前蹄抬起,往上扬,嘶鸣着!
  厮打正是焦灼,情势之变又来得突然。
  眼瞧着明檀将被发狂的马摔落在地,千钧一发之际,忽而有根习武之人缠于臂上的束带凌厉而来,直绕其腰,旋即收紧。
  一阵天旋地转,明檀感觉鼻尖似乎盈来阵极为浅淡的檀木香,眼尾还瞥见一抹松青色身影。
  下一秒,她便被那根束带缠拉着往前,落入了一个有些陌生的怀抱。
  她下意识攀住什么,低着头,只见自腰间松开的那根束带绣有极为繁复、又略微有些熟悉的花纹,用的是玄银丝线,两指宽——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上元夜,落水,束带。
  明檀惊魂未定,好半晌,她咽了咽口水,抬眼对上那双有些冷淡的眸子,小声问了句:“夫,夫君,是,是你?”
  第二十六章
  这声“夫君”极轻极细, 明檀喊出口后便觉着不对, 懵了会儿, 她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捏住耳垂,慌慌张张埋下了脑袋。
  以江绪身手,本是不用兵器,这些匪徒都近不了身,可听到那声“夫君”时, 他也停了半瞬,就这半瞬, 一名匪徒恰好拿着从护卫手中抢来的剑直直刺过来。剑身映着晌午灼灼烈日, 反射出极为刺眼的白光。
  江绪未动, 眼都没抬, 而剑尖离他不过寸远距离时, 竟被迫停住了——
  他两指并住薄薄剑身,明明看着并未发力,执剑的匪徒却像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前推刺, 剑身小幅抖摆着,突地一折,长剑催断, 江绪推掌, 匪徒还没近身便被震得飞出丈远, 后仰着摔落在地, 摔起扬尘!
  江绪的随行暗卫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入场解决这些个匪徒, 加起来还没用到半盏茶的功夫,就仿佛是秋风扫落叶,利落且无情。
  江绪扫了眼留下的活口,吩咐:“带下去。”
  两名暗卫拱手领命,提溜着人,迅速消失。另有几名暗卫无需吩咐,径直开始清理尸首。
  情势变化太快,众人似乎都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裴氏也受了不小的惊,面色发白,由丫头扶着,颤颤地从马车上下来,一手还捂着心口。
  可当她下了马车,看到明檀还被江绪搂在怀中,眼前似乎又花了一下,差点儿还没能站稳。
  我的个天爷!这是在干什么?
  明檀可是被赐了婚的姑娘啊!
  “多,多谢阁下出手相救,小女——”
  听到裴氏的声音,明檀惊得回神,慌忙从江绪怀中退了出来。
  然束带虽已半松,却还在腰间缠绕着,她脸红得连手指尖都在发烫,解半天没解开,还越弄越乱,江绪垂眸,扫了眼她长而颤的眼睫,径直将束带的袖上那端扯了下来。
  长长的束带全都落到了明檀身上,她轻捏着后退半步,垂首福了一礼,轻声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殿下?
  裴氏忽地定了定神。
  早先在大相国寺,她陪着奉春侯府和李司业府上的两位夫人相聊,进香解签,听是听下头的丫头回禀了声,四小姐一行在后山遇上了定北王殿下……难不成眼前这位,便是他们大显朝声名赫赫的战神,定北王殿下?
  她望向明檀。
  明檀会意,轻轻点了下头。
  裴氏忙行大礼:“妾身裴氏见过王爷,王爷万福金安,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夫人多礼了。”江绪略略欠身。
  是定北王殿下。
  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裴氏原本提着的心落回原处,不知想到什么,又弯起唇角,小心翼翼地斟酌试探道:“今日这匪徒来得甚为蹊跷,又颇为凶猛,若无王爷出手,小女恐怕是凶多吉少。闺中女子声名最为紧要,真是多亏了王爷——”
  江绪听懂了,正眼望向裴氏,缓声道:“夫人放心,此事不会惊动府衙,带下去的活口,本王会交到靖安侯手中。”
  裴氏又笑:“多谢王爷体恤。”
  出门进香遭劫,于三位闺阁女子来说总归不算什么好事儿,若再流出些个定北王殿下出手相救,靖安侯府四小姐还未过门,便与王爷搂搂抱抱、拉拉扯扯的艳闻,难免会有人背地里对明檀非议指点。
  且她对此事已隐有所感,若查到最后,发现是自家生出的丑事儿,那闹到府衙,靖安侯府便与昔日的令国公府无异,都是笑话。
  待明檀退回来,裴氏又握住明檀的手,爱怜道:“阿檀受惊了,放心,母亲一定会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查清楚,给你讨一个明白。”
  这话显然是说给江绪听的。
  明檀是未过门的定北王妃,今儿当着定北王殿下的面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她这是在表态:即便最后查出乃自家生出的丑事儿,也绝不会因想要遮掩而轻饶了。
  江绪其实并不在意靖安侯府如何处理家事,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还有要事在身,需先走一步,会让暗卫护送他们的车马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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