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楚砚也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安华锦一眼,目光落在她胸前大片的血迹上,皱眉,“真没事儿?哪里受伤了?”
  “我没受伤,这是别人的血。”安华锦摇头,扫了一眼安静地站在一旁的安平,“安平,可有受伤?”
  安平摇摇头,“回小郡主,我没受伤,顾七公子的暗卫为了护着我折了几人。”
  安华锦点头,这么大的暗杀,折几个人是在所难免的。
  “如今怎么办?你可知道是谁对你下这么大的杀手?”楚宸来了之后也惊住了,他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血腥的暗杀场面。
  “连夜进宫。”安华锦沉声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不惊扰陛下?不如我就带着人进宫,让陛下来定夺。”
  “也好。”楚宸看向楚砚。
  楚砚颔首,脸色也十分地沉冷,“天子脚下,京城贵府,养这么多的杀手,着实可恨。如今有活口在,自然该送去父皇面前。”
  “那就走吧。既然没受伤,衣服也不必换了。”顾轻衍来到,正巧听到了这番话,点头同意。
  “将这个领头的带上。”安华锦吩咐,“安平,你也跟我去。”
  安平点头。
  楚宸看着安平,想问什么,又吞了回去,如今不是多问的时候,事不宜迟,该赶紧进宫。
  楚砚沉思,“用不用先让人守好京城四门,任何人不得深夜出城?”
  “不如七殿下派些人去四城门守着,任何人不得放出去,也免得有人得了消息深夜仰仗身份出城,还要费人力海捕。”顾轻衍温声道。
  “嗯。”楚砚颔首,当即吩咐竹影,“你带着人去,不需点太多人,一个城门三五人就行,免得引起四城恐慌被人猜忌。”
  竹影应是,立即点了人去了。
  安华锦吩咐孙伯,“府中先不必收拾,等陛下旨意。”
  孙伯应是。
  于是,顾轻衍、安华锦、楚砚、楚宸、安平五人以及绑了昏迷的杀手头领出了安家老宅,在门口,遇到了得到消息晚一步赶来的江云弈,也跟着一起进了宫。
  这个时辰,陛下自然歇下了,不过也没睡踏实,自从那日看了方远的供词,在心里埋了对张宰辅的猜疑病倒后,便琢磨着怎么在不惊动张宰辅的情况下查他,但这些年,他太过器重张宰辅,给他的权利太大,即便他是个帝王,要想查他,也怕是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他头疼的很又呕心的很,这颗猜疑的种子越发地大,埋在他心口,成了一颗毒瘤。让他恨不得一下子拔除了。
  可是,他必须忍。
  帝王也有许多该辛苦忍耐的事儿。
  他想着,明日殡葬了诚太妃,他就给刑部和大理寺施压,让他们查,然后借着他们查个热闹时,他再派人暗中查,就不信查不出来,他甚至都想好了查出来张宰辅真是劫粮案的罪魁祸首的话,他就诛他九族。
  安华锦和顾轻衍觉得以陛下的疑心,这几日怕是十分不好受,所以,今日也算是陛下瞌睡他们来给他送枕头。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很多事儿。
  安家老宅刚过了诚太妃的事儿,如今又出如此大的暗杀事儿,陛下大约需要再动用他私库的好东西来安抚她一番吧?最好是她在京城期间,能把陛下的私库掏空。否则,她不要,他也拿着养后宫的女人了,不要白不要。
  楚宸见安华锦一路上都露着思索样,对她问,“小丫头,你在想什么?”
  安华锦自然不会说她惦记着陛下的私库,一本正经地说,“今日我吓着了,一会儿见着陛下,你多描述点儿我是如何危险的。”
  楚宸看着她身前都是血,在夜里也犯着血光,衣袖都被剑划破了,“不用我多描述,瞅见你这样,陛下就知道有多凶险。”
  “是凶险的很,陛下让我保护你,我留在你宅子里的人太小了,早知道把府卫也调去些。”顾轻衍有些后悔,当初暗中安排人,是他与安华锦商量的,觉得这个数应该够了,被陛下知道,也不会反感防备。哪里知道张宰辅如此豁得出。
  “你人不够早说啊,我有人借给你啊。”楚宸抓住机会踩顾轻衍,“这般一看,你还是对小安儿不尽心。”
  顾轻衍瞥向楚宸,“我身边的人是不够多,下次借小王爷的人。”
  他这般承认的干脆,不怕被踩,分毫不反驳,楚宸没话了。
  楚砚若有所思地看了楚宸一眼,又看了安华锦和顾轻衍一眼,心里有点儿奇异。
  一行人来到皇宫,递了牌子,让人赶紧去通禀,就说有急事儿晋见陛下。
  看守宫门的人一看大半夜来的这几人,不敢怠慢,连忙匆匆去禀告皇帝。
  张公公得了禀告,暗叫一声怕是出大事儿了,也顾不得皇帝睡着,赶紧将人喊醒了。
  皇帝忽地坐起身,“可问出了什么事情吗?”
  “说是见了陛下之后容禀。”
  “宣!”皇帝吩咐。
  张公公连忙将旨意传了出去。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皇帝寝宫外,灯火通明下,张公公瞧见了安华锦身前的大片血迹,“哎呦”了一声,“小郡主,您这是受伤了?”
  “没有,别人的血。”安华锦倒不糊弄人,实话实说。
  张公公松了一口气,也顾不得安华锦穿着染血的衣服来冲撞陛下了,立马将人都送了进去。
  进了内殿,众人见礼,皇帝也惊了一跳,说了免礼后目光落在了安华锦身上。
  安华锦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又委屈又气愤,“陛下,有人派了三百杀手,夜闯安家老宅,幸好顾轻衍早先听您的话为了保护我给了我一百护卫,但根本不够,我临时让管家去请了七表兄和小王爷来相助,才收拾了那些人。我进京才几日,京中就这么危险,白天敢下毒,晚上也闯入府屠杀,幸好我自己有自保能力,才没被丢了命。这么下去,谁受的了?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否则我明日就回南阳,这京城不敢待下去了。”
  皇帝腾地站起身,“你说什么?是什么人派了三百杀手闯入安家老宅夜杀你?”
  “我猜是张宰辅。”安华锦直截了当气愤地说,“我手里有个人证,指认他指使给我下毒,毒茶案的幕后黑手就是他。不过这人证我也是刚知道,还没送去刑部天牢,今日便遇到了这事儿。那些杀手明显是冲着我和人证一起来的,想把我们俩都杀了灭口以绝后患。”
  皇帝攸地沉下脸,“小安儿,人证可还活着?”
  “不止活着,我还抓了那些杀手中的一个带头首领。如今将人都带来了,陛下审问就是。不过陛下一定要让心腹之人审问,否则被人灭口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安华锦既细心又好心地建议。
  皇帝没说话,看向顾轻衍、楚砚、楚宸、江云弈,“此事确实?”
  楚砚、楚宸、江云弈三人自然不知道安平人证这回事儿,也不知道背后那人原来是张宰辅,一时间也跟着惊了够呛。
  张宰辅,百官之首。
  顾轻衍温声说,“回陛下,此事确真。证人是安平,他是张宰辅十五年前与人私奔逐出家门的幼女所生之子。如今他就在外面,可以让他面陈陛下细说。”
  皇帝颔首,脸色沉冷,“宣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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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拿人(一更)
  安平从外面走进来,跪在地上,给皇帝叩头后,平静地呈上了供词。
  从他爹娘的身份说起,又简略地说了多年以来一家三口受张宰辅的“照顾”,最后说了张宰辅是如何威胁他对安小郡主动手,给她下毒的,他找了什么人,中间经过如何,细枝末节说的都十分详细。
  皇帝听罢,雷霆震怒,“好个张宰辅!”
  他真是气死了,真是没想到,张宰辅竟然要杀安华锦,他身为帝王,能想到他为什么要杀,无非是为了他的外孙二皇子。他对二皇子的确有些厚待和厚望。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娘受宠,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器重张宰辅,最后一部分原因是二皇子比其他皇子都得他喜爱那么一分,心自然会偏些。
  若非因为皇后好好地坐镇中宫,若非安家百万兵权轻易不可动摇,若非七皇子的嫡子身份摆在前面,他还真有立二皇子的心思。
  如今儿子们大了,储君之位悬空,也是他一直拿不定主意,不想给七皇子,又不敢给二皇子,其他皇子也还不错,才让他一直拖着为难着。
  但即便他为难,也不代表张宰辅能这时候对安华锦动手,尤其还是在京城。
  他以为,当真是南齐和南梁的奸细动的手,没想到,是张宰辅,最先沉不住气的竟然是他。他想干什么?祸乱大楚?杀了安华锦,老南阳王受不住撒手归西,那南阳军谁来接管?岂不是自此就乱了?
  皇帝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咬牙盯着安平,“你说的都是真的?”
  安平叩头,“小人说的千真万确,半丝不敢作假。”
  安华锦在一旁接过话,“陛下,我在南阳有个忘年交,叫做怪疯子,会五花八门的毒术,我会识毒辨毒是他教的,他是安平的师傅。否则,我哪里能闻一下就知道给我下的毒茶是阎王死?因有这个缘故,我又答应替他上达天厅,揭发张宰辅,保他父母阴宅不被挖掘破坏,同时保他一命,他才同意,不会说假。”
  “保他一命?”皇帝抓住了重点。
  安华锦点头,“他主动认罪,又是受张宰辅威胁才做的这等事儿,怪疯子对我有教导之恩,我爷爷告诉我,对我有恩的人,我该报恩,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所以,此一事与害我之事,恩过大体能相抵了。所以,陛下要如何治罪张宰辅,我自然都没意见,但这个安平,我请陛下留他一命,将人给我,他的一手厨艺,我才吃了几天,还没吃够呢。”
  皇帝不语。
  安华锦红了眼眶,“陛下,今日凶险,若非安平也会武,在刀剑砍下来时,帮我挡了,救兵没来之前,我可就被人杀了。在我手里,我以后会好好看着他,不再让他帮人作恶,您就将人给我留一命呗。”
  皇帝面色缓了缓,“既然你如此说,这个人朕就给你,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打三十大板,没入奴籍,赐给你为奴。”
  安华锦点头,“行。”
  反正她虽然惜才爱才,也知道安平待罪之身是入不了朝堂的,留在南阳王府,做家奴还能进亲卫军或者在南阳王府做内编制的文职,总归,都是南阳王府的人。
  “谢陛下恩典。”安平谢恩。
  “拖出去,现在就打!”皇帝心中有气,先拿安平出出气,再清算张宰辅。
  张公公挥手,将人拖了出去。
  安华锦瞅着张公公,眼神里透出放水的意思。宫里打板子,门道可多了,三十板子下去能打死人,但也能打的轻,弄个皮肉伤,端看怎么打了。
  张公公会意,给了安华锦一个安心的眼神,带着人出去交待了。
  皇帝拿了安平签字画押的供词,放在桌案上,喊,“郑九恭!”
  大内侍卫统领郑九恭走了进来,二十五六的年纪,一身黑衣大内侍卫服饰,袍角绣着只鹰,周身隐着丝丝肃杀。
  “将那个活口交给他,让他来审。”皇帝对安华锦说。
  安华锦点头,“就在外面绑着呢,辛苦郑统领了,您可别把人在没吐口供前先审死,一定要审出有价值的东西来。目前我怀疑是张宰辅,他狗急跳墙。”
  “小郡主放心!”郑九恭面无表情地看了安华锦一眼,领陛下命去了。
  皇帝心中已觉得十有八九今日之事就是张宰辅所为,在京城,谁能一下子派出三百杀手?且谁有动机杀安华锦与安平?张宰辅的嫌疑最大也最不可脱卸。他一边命郑九恭审,一边下了决定,“楚砚、楚宸,朕给你们三千御林军去张府,拿下张宰辅及其家眷,先打入天牢。”
  楚砚和楚宸对看一眼,“是!”
  “江云弈,你去传朕命令,从今日起,京中五门戒严,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皇城。”
  “是!”江云弈领命。
  三人退下离开,皇帝看着殿中的安华锦和顾轻衍,想了想,对安华锦说,“朕派人先送你回去休息,也让人帮你清理安家老宅,怀安留下来与朕商议事情。你别怕,朕就不信朕堂堂天子,还护不住你安稳地待在京城。”
  安华锦点头,“行,听陛下的。”
  皇帝派人喊来禁卫军统领贺澜,吩咐她跟着安华锦去安家老宅处理事宜。
  安华锦出了内殿,张公公已带着人打完了安平,小声说,“小郡主,没下死手,都是皮肉伤,卧床休息七八天,就能好全了。您是现在将人带走?”
  “嗯,现在带走。”安华锦好不容易趁机救下的人,自然不会将之留在宫里。
  “老奴派几个人将他抬了给您送回去。”张公公十分尽心尽意。
  安华锦没意见,道了谢,知道这面子都是从顾轻衍那里得的,很是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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