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星空有什么好看的
墨挽歌往旁边挪了一下,腰靠着冰凉的石栏,很快想出了缘由,点头间便换了别的话题:“那凌伯父可是不愿跟你回京来?”
凌奕然微微点头,想起返老顽童的父亲,也是颇为无奈:“江南风景独好,冬来暖和。父亲身上多有旧疾,天气暖和冬时也容易挨过。江南有府邸,虽说比京中要简陋,可住人是很不错的。父亲说什么也不愿回京,倒是让我将母亲送过去。”
墨挽歌咧嘴一笑,深深看了他一眼,继而转身看向下方,“那倒是,江南确实是养人的好地方。伯母要是也去江南了,与伯母可就可以在那儿颐养天年了,老来也是享福了。只是,若伯母也去了江南,凌哥哥在京中可就孤身一人了。方才父皇说的也是,凌哥哥可早些成亲罢,府中有妻才有归宿,否则可不就如浮萍般了?”
凌奕然看着她头顶的梅花步摇,银制的步摇在烛火下异常耀眼。
许久,侧对着对方,墨挽歌都没听到他的声音,觉得奇怪,便疑惑着鼻音一扬:“嗯?”
侧目间便有阴影覆过来,墨挽歌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原是凌奕然往前走了两步,比墨挽歌高了许多的身影轻易给人巨大压力。凌奕然一袭黑衣,几乎是要融入黑暗中。
“我听说你前段时间被殿下禁足了……”凌奕然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宫中生活定是难以尽人意的,你莫要与殿下争执什么,得不偿失罢。今时不同往日,殿下贵为储君,并非之前那位可以玩笑的皇子了。”
墨挽歌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展颜一笑:“我自然清楚如今的形式,怎么会跟殿下对着来呢?凌哥哥可别听风就是雨。在寻常百姓家中,夫妻之间也会有拌嘴,我和殿下也不能免俗不是?且说,凌哥哥又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
凌亦然似乎是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否认了这事儿,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沉默了一会,低低笑了一下:“挽妹妹也长大了,也知晓其中厉害了,这样的话甚好。甚好……”
墨挽歌故意轻松笑了笑:“如今我可是怀了孩子了,将做人母,有些事情也能无师自通了。”或者说,能不像之前那般钻牛角尖了。
“不说我了。凌哥哥这个时候回京,怕也不能在京中待多久吧?”墨挽歌想到方才的猜测,有些话不得不说:“哥哥是要南下,还是北上?可会有什么危险?”
凌亦然缓缓点头,接着说道:“冬来北边雁门关不甚太平。今年冷得早,北边作物少产,粮食不足,百姓多已挨饿,储粮少难过冬。契丹更北,情况自是要比我宋北边更甚,想来必然是因为粮食的问题而常常骚扰边境。总之,忒不太平了。”
这倒仿佛回到多年前在宫中读书的时候了,夫子常以时事为题询问,纵然当初年小,所有人也能侃侃而谈。并未因为其中个有皇女或是其他女子便轻视了谁去。
墨挽歌想起在赵元休书房时看到的折子,若能或者,想来也没有人愿意死去,这样就导致了雁门关以北的人因为粮食去侵犯其他地方的人了。只是苦了北边的百姓了,粮食不足本就难挨,又要加上被侵犯的残忍,这世道未免太难道一句公平了。不过,皇帝能让凌亦然在中秋这日赶回上京,又是迫不及待地让其在百官面前露脸,想来是事态紧急:“那这样说的话,哥哥北上是宜早不宜迟了。”
凌亦然点头:“再过几日便要带兵北上了。”
左右是圣旨也会在这两天就下来,这会和墨挽歌提起也没什么。
带兵北上,很大可能是会在雁门关附近与敌一战的。二人心知肚明,却都没有在月圆的团圆佳节提这一句。
二人背对着殿内,无言站了许久。凌亦然道:“外边冷,快些进去吧。”
墨挽歌摇头:“殿内闷得慌,我且等曦惠回来。”
“下次见面时,你腹中孩儿定然已经出世了。”凌亦然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落在对方的小腹上。虽然只有四个月大,但因为墨挽歌身形太瘦,因而她的肚子十分明显。
“等哥哥平安回来。”墨挽歌垂眸看了凸起的腹部一眼,眸光深处不可测。周身并未有多少喜悦,反而是覆上了一层忧郁。
墨黑色的薄云随心所欲地遮在金黄的圆盘前,遮去了洒下大地的美妙银色。树叶被微风吹起,沙沙作响,那风灌进这皇宫中,穿进这个或那个缝中,发出一阵刺耳的呼啸声。
凌奕然沉眸停顿,几经犹豫,在风中抬手轻落在墨挽歌的肩上,衣裳上的冰凉从指间传来,凌奕然后知后觉这外面的冷,“快些进去吧,外头太冷了。怎么越长大越不晓得照顾自己。”
墨挽歌的目光从肩上的手上一滑,随即将目光放到别处,笑道:“总是哥哥关心我。哥哥先进去吧,我随后就进去。”
凌奕然收回手,侧过身若无其事地补充道:“侍卫之中,上回与你搭话那人,是我的人。你若有事,可让他相助,他定会竭尽所能。”
风有些大了,吹得檐下的灯笼晃来晃去,一瞬间外头光怪陆离。
小福子摊开外裳抖了抖,踮起脚尖迎上去,将披风送到前头的人身上,嘴上还念叨道:“殿下,您快披上一件披风,外头可是起风了。”
赵元休已经走到门口了,身后宴席温暖的很,也就愈发衬得面前的空气寒冷。踏出宫殿,在席间的喧闹从耳边慢慢褪去。
本是出来吹风醒酒,也存了心思要看她为何出来这么久。没曾想,一出来就看到不远处的一男一女,赵元休不自觉地加重了呼吸,也狠狠咬紧了后槽牙。
小福子紧随其后,察觉他停下,疑惑地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意料之外地看到面前的一幕。
凌大统领搂着太子妃的肩,大统领正低低说着什么,而太子妃还有说有笑的。任谁来看,都是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暗道一声坏事了,小福子感觉一盆冰水从头浇下,从头冷到脚。不过很快就缓了过来,毕竟是太子妃自己不检点。
墨挽歌对着凌奕然笑眯了眼睛。
赵元休冷笑一声,深深瞅了还笑着的墨挽歌一眼,转身回了殿中。
江曦惠转了一圈回来,墨挽歌还站在廊中。凌奕然已经进去了,廊下只有墨挽歌主仆二人。
江曦惠一边走上来,一边说:“方才走去外面,见无侍卫把守便登上那边的小楼顶。果真是站得高望得远,站在小楼顶看着,好似天上的月亮明星都离我近了许多。”
江曦惠口中的小楼,是离着不远的一座三层高的楼,原就是观星之用。楼顶无遮挡,倚在栏前观星,的确如她说的那般,有如身临其境。
墨挽歌抬头看向天空,冷峻的月亮被乌云遮去许多,加之黑色天空中密密的点点光亮构成一整片星空。真是不知道,这个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一阵冷风吹来,廊下的灯笼随之晃了几晃。
“在这外面站了好一会,我的手都要冻僵了,我们进去吧。”墨挽歌说着,挽了江曦惠的手就往里边走。
江曦惠低低笑了两声,在后头拉着墨挽歌,没让她走太快,“太子妃可慢些吧,可注意您肚子中的皇长孙!”
墨挽歌缓下脚步。
中秋佳节,宴席没有要开到多晚,留着时间让大臣们在家中也可聚一聚。
墨挽歌刚坐回自己的位置,还没等她拿起手边的茶水,上位的皇帝便说乏了,先行离去,而李皇后是陪着皇帝一起走的。
皇帝皇后走了,在场最大的人便是太子赵元休。
赵元休一句大家自便,就有歌舞依旧,言笑晏晏。
将近亥时,宴会才散。
崇教殿中,墨挽歌终于换下了厚厚的衣裳,在烧得暖和的寝殿中活动手脚。宴席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一个多时辰下来,能做的动作不多,板得她腰酸背痛的。
正此时,红霞端了一碗面和一盘切好的鸡肉进来,放在桌上,道:“太子妃,您趁热吃吧。”
席上没吃多少东西,一回来,墨挽歌就让人弄点东西来吃。其实哪里需要红霞说什么,红霞一进来,她已经嗅着香味凑过来了。
实在是肚子饿了,墨挽歌吃得很快。拿着筷子卷过面条,卷成一团送进口中,再将长长得面条吸进去。
赵元休未经宫人通报进来,就见到她只着一身白色的亵衣亵裤,坐在桌前大快朵颐,像是被饿坏了的孩子。
红霞福身行礼道:“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闻言,与碗里的面条做斗争的墨挽歌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抬头看过去。
赵元休无声地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站在墨挽歌面前。格格不入的是:温暖的寝室中,他冷漠得几乎将室内的温度压下去。
墨挽歌嚼了几下,把口中的面条咽下去了。睁着眼睛,一脸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