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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陷阱

  事后,江声拿着那张写着秦争电话的便笺,脖子上的红终于还是蔓延到了脸上。他轻咳几声,开始装作熟若无人地背纸上的号码。他想,他冷淡的防御终于还是被攻破了。
  秦争盯着江声脸上的飘红,伸出手去,要他礼尚往来地回写一个电话。江声略带别扭地想去撕一张便笺,秦争垂着眼睛,说:“不用麻烦,就写在我手上吧,我能记住。”
  丝丝缕缕的痒在秦争的手心游走,秦争看着江声纤细的脖颈还有按在他手上的微凉的指尖,突然想弯下腰去闻闻江声头上的洗发水的香气。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秦争感受着身下人瞬间的僵硬,收拢了手心,在心里描绘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然后哑着嗓子骂他:“你这个骗子,还是给我留了一个假号码。”
  江声猛地坐直了,差点撞上秦争直挺的鼻梁。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抽回手,说:“什么假号码。这就是我在现实用的号码,我最近刚换的号码。”
  秦争闻言把嘴抿的更紧了,把江声那瞬间的尴尬当作是心虚。合上掌心,立马复述了一遍那十一位数字。少见得露出点孩子气,一脸我看你要怎么解释的表情。
  江声一怔,有些迟疑地开口:“你背的这么快?”
  秦争不说话,就那么盯着他。江声被他的紧锁的目光看的有些慌乱,终于还是对着那张人群中的路人脸小鹿乱撞了。
  可惜两个人的脑电波此刻却不在一个频率上。
  好在秦争并不执意于打哑谜,直截了当地说:“上一次,你给我的号码也是这个,可是不管我在现实怎么打都是空号。”
  江声语塞:“我什么时候给你留过电话了?”
  秦争低头看着他深棕色的眼睛,果断地回答:“三年前。我问你要电话号码的时候。”
  江声心里的那点微小的浓情蜜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奈,他说:“我刚才才说我这个号码是我最近才买的,这拢共才几天。”
  “而且,三年前我认识你吗就给你留电话?”
  秦争坚持:“是你忘了。”江声顿了一下,突然没了声响,他表情严肃地说:“你该不会也要告诉我,我从前和你一起进过游戏,但是游戏失败了,所以被系统消除记忆了吧?”
  秦争沉默着点头。江声舔了一下自己的唇瓣,战略性退后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然后问:“你是真秦争吗?”
  秦争瞥他一眼,开始回忆两个人一起进行的前三个游戏。江声看他再回忆就得回忆到四年前了,及时让他刹住了车。
  江声干笑两声,问:“所以,该不会你口中的那个帮助你的前辈真的是我吧?”问完之后反而觉得有些不真实,毕竟他中午在梦里还羡慕那个人羡慕得无以复加。
  秦争看出来了,捏了一下他的鼻尖,差点惹得江声一阵鼻酸。看着他那茫然的样子,秦争在心里叹一口气,也不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了。
  江声却始终强调自己三年前真的还没开始用这个电话,顺带小声地说:“你问我要电话的话,不至于不给你。”
  秦争被气笑了,说:“如果在我回到现实之后,这个电话还是空号的话,下一次在游戏里见到你,你估计得绕着我走。”
  江声思忖着,我要是真的连个电话都不愿意给你的话,你下次也见不到我了。但还是点头保证:“这次一定打得通。”
  秦争看着眼前人,也不再打算追问为什么当初强行塞给他的号码也没被打通过。
  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两个人和谐地吃了一顿晚饭。
  只是这次江声看着秦争站在厨房里的背影却有了一点别的心思,他问秦争:“所以,你之所以一路照顾我是因为要报恩吗?”
  秦争把碗塞进洗碗机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低声说:“其实我比你自私。”
  “所以你不用去思考什么感恩的事。因为在我的世界观里只有喜欢和不喜欢两类人。如果是不喜欢的人,我也不会接受他的无偿帮助。”
  江声听着他的屁话,没有反驳,只问:“那你喜欢我吗?”
  秦争低声回了一个“嗯”字。江声的呼吸一窒,睫毛轻颤,问:“哪种喜欢?”
  秦争放置完最后一个脏碗,转过身来,说:“在街上看见会问你要电话号码的那种喜欢。”然后就被江声勾着脖子接了一个湿漉漉的吻。
  分开的时候,江声啧了一声,忽然有些感慨:“早知道就应该花重金把你那张影帝脸买回来了。”
  江声从秦争的表情里读出点委屈,失笑:“我开玩笑的。”弯弯的眉眼里含着星星。
  江声的一只手撑着碗柜,另一只手则推开了秦争企图再亲他一下的嘴,掌心里留下了一点潮湿。最后还是被秦争强行地按在了他的胸膛上。
  江声不知道秦争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现在的心跳频率有些不正常。他闷头吸了一口气,问:“那我方便问问你家住在哪儿吗?”
  秦争摸了一下他的耳垂,哑声报了一个大致的地址。大概是没想过江声这个傻子在后来会直接去找他,当下算是被眼前人迷了眼。
  没有人主动说出确定关系的话,但似乎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尽在不言中。
  江声想,为什么秦争换了一张大众脸之后,自己还是会对他心动,或许是真的没的救了吧。
  两个人再次靠坐沙发上打开显示屏的时候才意识到,下午是他们自己说的不会再看电视了,结果还是一起傻乐着看完了一部科幻快餐片。最后睡眼朦胧地回到各自的房间睡觉了。
  秦争躺在自己的床上的时候才开始意识回笼,后知后觉地觉得这个客房或许是艾明远睡过的,即使知道那段感情是属于艾明远和另一个人的,但是联想到他对江声的那些亲密举动,突然开始闷声吃大醋。
  除此之外,一种失而复得的兴奋感紧紧地缠绕着他的心。
  他想,至少当初江声对他承诺的那句“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爱你”是真的。
  也感谢时间让他们再次相遇。
  可惜这种感慨并没有持续太久。第二天一早,秦争被陆时雨的夺命连环call叫醒,然后面色沉重地起来收看今天的早间新闻。江声还在主卧里熟睡。
  继昨天白天医院等各大公共场所的愤青反抗科技的危险行动之后,今天的暴力活动在继续,甚至更加越矩。
  江声他们待过的那个医院今天再次被袭击。与两侧高楼林立的街上,那只是摇旗呐喊的青年□□不同,流血事件在不断地发生。
  秦争拧着眉看着眼前静音的画面,免得吵醒江声。但江声还是如期被生物钟叫醒,打着哈欠走进客厅。他看着着前线记者报道的一幕幕场面,停住了脚步。
  然后绕到厨房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说:“果然不管在哪个时代,青年都是最容易被煽动的对象,也是最不怕被牺牲的对象。估计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还以为自己为世界做了贡献。”
  秦争关于这个问题不置可否,只低声问他:“你觉得这样的科技发展真的是良性的吗?”
  江声听出了他的潜台词,挑眉:“至少说不上太坏。只要他们想,总能在这个世界找到容身之所的不是吗?不会再有那些所谓的过分贫困人口,资源也基本做到了最大化利用。”
  秦争大概是不太认同的。他说:“那些人也不过是在落魄求安稳罢了。”
  江声企图反驳的话在他看见屏幕上的那个血肉模糊的身影后顿住,他表情有些复杂地说:“这个是玩家,我肯定。”
  那个昨天上午还有闲心和他谈笑的人,此刻正躺在地上有进没出地喘气。
  江声在沙发上坐下,转过头去看他,说:“其实昨天我就想说了,但是把一堆突如其来的事情和搅和忘了。给徐漾换脑子的那个主治医生有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或者说是那整家医院都有问题。”
  秦争皱着眉问:“怎么说?”
  江声瞥他,终于顺理成章一回,把他眉间的皱褶抚平了,说:“那天医院发生那阵躁乱之前,就有一个女生换脑失败,当场宣布死亡了,她男朋友在外面闹来着。”
  “而就从我脑子里一点关于徐漾的记忆都没有的情况来说,八成他也凉了。”
  “至于这个世界的那个江声,说不定是他最后对世界失望的态度让他们误以为他是属于反对科技阵营的,决定留他一命。”
  江声兀自接下去:“或许这么说还有些牵强,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是你可以看看这条新闻。”江声把手机页面定格在十几年前的一条科技新闻上,然后递给秦争看。
  上面明确地写着,经过多年的实验,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基本可以实现自由更换身体和器官的了而不必担忧安全风险了,可是就在玩家集合的那个医院,在手术前还会让人签订责任合同。
  而且事故也就这么凑巧地在接二连三的发生。仿佛就是在向世界宣告:这些所谓的医疗技术,远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安全。一个不小心,你们就会为当初轻信它而付出代价。
  江声收回手机,说:“而且要是按这么分析的话,那么为什么当时没有真正说得上话的人来平息事态,医生和护士们又为什么只是任由他们埋怨,甚至不去驱赶围观群众,一切的事情都有理由了。”
  他歪一下头:“回想起来,那个主治医师看到我醒来之后战战兢兢擦冷汗的模样,与其说是害怕手术失败,倒不如说更怕我们不去闹事。”
  “说起来,我之前一直觉得那些愤青口口声声地说自己反科技,却又利用科技机器人等对民众进行威慑,甚至是对那些科技鼓吹者进行杀戮是自相矛盾的行为。”
  “但是换个角度想,如果就是幕后推手以自卫的名义让他们带着那些科技去破坏科技,一切就都变得自然了。”
  “因为百闻不如一见。与其去大肆宣传科技的危险,不如让他们亲眼看见那些无辜的群众死于科技的刀锋下。”他打了个比方,“就跟现实社会的部分人会担心ai反过来毁灭人类一样。”
  “他们会让民众真正的意识到,科技的单方面屠戮,是人们所绝对无法抵抗的。”
  江声舔了一下自己依旧干涩的嘴唇:“就像人际关系里的一害超百利,到时候,大多数人群就会对科技敬而远之。”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结果,对那些精心筹划这场躁乱的人来说究竟有什么好处。而那家医院又究竟在这场赌局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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