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 永无宁日
我几乎一夜没睡，从天亮到现在，盲目的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常姐，心头痛苦难抑。
早上7:50，医生准时来了病房，把常姐送进了手术室。
我抱着担心与担忧，守在手术室门口，看着手术室一些其他等待的家属，竟然觉得莫名的孤单了起来。
整整经历五个小时，我从生到死，从害怕到孤单，从绝望到无奈，彻彻底底的经历个遍。
终于迎来了手术室亮红灯，我快步上前，手术室的门打开，穿着蓝袍的医生走出来，戴着眼镜的目光瞧不出神色，只是拿下口罩。
神色颇为沉重，看了我一眼，我把它理解为哀痛。
我不知当时我是怎么想的，但是医生的眼神只告诉我这个信息，我心头有若被重锤捶过，顿时觉得呼吸难易。
“医生，病人怎么样。”
“病人的身体没问题，子弹已经被取出来了。”
医生顿了一顿，我心头惊喜，脱口而出：“谢谢。”
医生面色犹豫，似乎欲言又止，我心头一冷，怕有不好的消息传出。
我情急之下，只一把扯住医生的袖子，紧张的：“到底怎么了医生。”
“因为这辈子都可能不会再生孩子了，他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子弹在距离心脏几公分处，我们没办法做切除手术，只能连子宫一并摘除了，否则便会危及到病人的心脏，因为子弹上面生了锈，已经造成感染，而且是大面积感染。”
我目瞪口呆的站在那，直到医生远离了拍在我肩头的安慰的手掌，此刻讽刺十足。
过往的等候的家属看着我，以为我伤心过度，我默默的坐在一边，守着常姐出来。
不能生孩子对我来说意味什么我比谁都清楚，我是家里独子，生孩子，传宗接代的任务落在我的肩头，我无声的叹了口气。
终于在一个小时之后，打了麻醉药，仍旧未曾旋转的常姐被推了出来，我赶紧走上前去，心疼难耐，苍白如纸的脸，依旧如常，却多了几分苦涩。
常姐，难道你在昏迷中也觉得这样的事情对你来说是极其残忍的吗？你察觉到了吗。
终于在下半夜两点钟，常姐醒过来，当时我还在睡梦中，梦里全部都是战场时的片面，鲜血四溅，张华强在风中飘着我一把拉下，要跟他拼命。
等我醒过来时，是因为觉得有人始终在挠着我的脸。
长久的夜场生活高度的紧张情绪，包括敏感所致的一系列反应，在第一时间我醒了过来，第一个动作便是伸手去腰间摸枪。
在看到常姐那双温柔的目光时，我这才苏醒。
“醒了。”
我几乎会哽咽出声，看着常姐憔悴的样子，就一把拉住常姐的手，在我的脸蛋上抚摸着，揉搓着，试图寻找真实感。
“你瘦了，胡子都长出来了。”
“还担心我呢，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了。”
一句话未说完，我只是双目通红，紧紧的拽着她的手，直到她皱紧眉头。
我这才惊觉，把手松开，叹了一口气：“你可真傻，为什么要替我挡枪。”
“你才傻呢，如果你死了，我便也活不成了。”
终于控制不住，泪水滚落下来，大颗大颗的滴落在我的衣襟上，像是一颗一颗的子弹穿透心脏，准确而有力的让我毙命。
我装作生气的样子，皱着眉头去揉搓她的脸。
“从今以后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首先你第一保命要紧，懂吗，我不想再出现第二次这样几天几夜不睡觉的情况，我都快困死了。”
我几乎带着说教的口吻去说她，常姐笑着点点头，泪水就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好了，别哭了，我们都别哭，饿了没有我去做点吃的给你。”
常姐摇头，又点点头，过了半晌，才像往日那般略微娇气的撒娇，很久没见这种小女人的模样，我竟然觉得心疼了。
我伸出手去替常姐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手上力道很轻，轻的让常姐皱着眉头。
“我们都得好好的活着，我还想着陪你一辈子呢。”
“是啊，陪我一辈子，生生世世，永不离开。”
我在心里默默的念着，嘴上依然也如此说着。
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刚到病房，我听到病房里默默的抽泣声，像是极度压抑，忍着的那种撕心裂肺，我听了心头一震。
我赶紧推开门，发现常姐匍匐在床边，痛苦的样子，紧紧的皱着。
我赶紧走上前去，一把抱过她：“哭什么？刚做完手术，不能哭。”
常姐突然抬起头看着我，红肿的双眼，如核桃一般。
“你在骗我是不是，我都不能生孩子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吃了一惊，讶异的张大嘴巴，谁告诉她的？这件事情只有医生知道，难道是医生告诉她。
来不及去找医生拼命，我只抱着怀中这个因为恐惧和慌张而颤抖不已的女人，心疼极了，我把她抱在怀里，用脑袋抵着她的头顶一个字一个字的，极为吃力的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听着，不管你能不能生孩子，我都不会嫌弃你，我们两个人一生一世陪伴彼此没了孩子也抢不走，彼此恩爱，你把全身心的爱都给我，岂不是更好。”
常姐胡乱的摇着头，蹭得我下巴有些发痒，却硌得我心里发疼。
“不是你在骗我，如果今天不是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要瞒我一辈子。”
我笑了，眼泪就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滚落在常姐的头上，烫的我心头发热，常姐回过头来，伸出双手，捧着我的脸。
她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我，一双如水的秋眸里，带着几分疲惫与沧桑。
颇深的无力感，萦绕在心头，我第一次觉得慌张了，面对这样一双眼睛。
“我曾经跟你说过，不管是你的事情还是我的事情多，不要试图瞒着我，你已经违背了原则。”
我心头顿时有一丝不祥之感，常姐曾经和我说过，以后不管出了任何事情，如果发现有一方隐瞒另一方，必然要以分手为原则，结束这场恋爱。
我心头有着一丝明镜，我一把紧紧的抱住常姐，恨不得把常姐揉进骨头里，常姐吃痛了，皱着眉头。
“不要怪我好不好，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你要记得，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是勇猛无前的野兽，你若离开我，我便成为人人可欺负的绵羊……”
我没有刻意的去吓唬常姐，常姐与我来讲是精神支柱，常姐可能不知。
终于安抚住了常姐，我一个人坐在走廊深处，抽着烟，一颗接着一颗，夜深人静，医院里都是静悄悄的，连病人的家属都很少出来打水。
我成为这个城市孤单角落里的一员，成为这个医院里不幸的一员，在这个医院里，我有可能终生不再做父亲，我知道。
但是与常姐比起来，我宁愿失去这些，而不愿意失去常姐。
生命总是平凡的出现奇迹，却又带来噩耗，不过我对于目前的生活感到满足，或许就不该奢求太多，生活总是不尽人意的，月有阴晴圆缺，何况是渺小如蝼蚁的人呢。
清晰的走廊里，一名护士走过来，去了一处病房，只是看了我一眼，颇为好奇的。
我把随手的烟头掐掉，扔进垃圾桶里，在这个夜色里，我不愿当作孤单的角色，更不想当他们眼里的另类。
我长身而起，站在玻璃前，看着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在城市的各个角落路口，护城河边边道道环绕着，我要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