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黛玉还惦记着花宴上的异事,回府后就向贾敏禀明了此事。
  并蒂花开,花开双色,是为妖象。
  贾敏骤闻此事便很是惊讶,了解了原委缘由就沉默了半刻,就让她们姊妹无需担心,她会同庄史氏说来此事。如今离她们姊妹的婚期渐近,这段时日还是好好在家里备嫁,外面恐怕也要不平静了。
  嫣玉就安安心心呆在院里,平时作画写字,倒未有听说外面再有何事发生。
  “姐!”黛玉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看见嫣玉正全神贯注于她的画作之上,就好奇地凑过去看,见她是在画一个美貌的女人,仔细辨认才问,“你这画的是庄七奶奶?”
  “你觉得像吗?”嫣玉放下画笔反问她。
  黛玉思索着好似很难说清的样子,许久才道:“总觉得还缺几分神韵。”
  嫣玉也点头:“从前只听说庄七表嫂是个难得的美人,未曾想竟是这般艳丽。”
  美人向来会让人宽容以待,可偏偏是庄七奶奶除了令她心底泛起些许波澜,此外再无感觉。
  “你见过比庄七奶奶还要容貌出众的美人吗?”嫣玉顿了下又问。
  黛玉认真点头:“当然!”迎上嫣玉疑问的目光,她未有丝毫玩笑之意地说,“姐姐啊!”
  嫣玉忍着才没笑,故意一本正经:“说正经的!”
  黛玉端详着墨痕未干的画,思索后才开口:“姐,你还记得,甄家的四姑娘甄婧,也就是赵王侧妃吗?当年的倾城美人甄贵妃,我们都未曾见过;但甄婧,可真称得上是倾城美人。”
  “甄婧!我也是这样想的。”嫣玉高深莫测地点头。
  也不知竟是何故,在见到庄七奶奶时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甄婧,那个与庄七奶奶同样有着倾城容貌的女人。
  嫣玉不再细想,就将画卷放置在一旁,和妹妹坐在月牙桌边,随意取来放在桌上珐琅碟里的七色珠,用素绳将七色珠串成简单的手串。
  倚云端上刚沏好的茶,黛玉轻轻拨去漂浮在茶上的几片茶叶,才浅尝了一小口。
  嫣玉已经串好了一串七色彩串,系了最后一个绳结就递给黛玉看:“玉儿,你看这个七色彩串,喜欢吗?”
  黛玉就放下茶杯在一旁,接过七色彩串戴在手腕上,然后展示给嫣玉看笑问:“好看吗?”
  “当然。”嫣玉露出母亲般慈爱的笑容。
  黛玉就玩着手串上的珠子,也只是随意地同嫣玉说起:“姐,我听说前几天缮国公府将齐家的聘礼摆在院里给亲友观看,都说齐家的聘礼可真是丰厚,算来京城近年还未有谁家娶妇能得这般礼遇。”
  嫣玉听见自家妹妹这明显别有深意的话,抬眸:“你觉得是什么缘故?”
  “也许因为那齐二爷闹出了丑闻,所以齐家对林菲姐怀疚。”黛玉沉吟半晌说。
  “英雄所见略同。”嫣玉也很赞同这个说辞。
  缮国公府马家和江圻侯府齐家是世代姻亲,齐二爷和马林菲的亲事更是在他们幼时就定下了;马林菲对齐二爷本就情意深重,京城之中无人不知,便是齐二爷当真做出什么不可说的丑事,马林菲也只能含泪嫁了,不然就只有远嫁一条出路了。
  她们毕竟不清楚其中缘由,诸此种种皆为猜测。
  只是齐二爷和马林菲这桩亲事确实透露着不寻常的气息,不过既然马家都愿意继续成此之好,她们外人也自是当做浑然不晓。
  也许是应验了她们的话,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江圻侯府齐二爷的丑事就流传出来了。
  据说齐二爷尚未成亲就有了庶长子,如今竟是已经快要百日了。
  公侯之家有庶子庶女本是常事,但尚未成亲就已有庶子,这就是天大的丑闻;若是缮国公府以此为由提出退亲,也是不可厚非的。只是如今缮国公府管事的是老太太,齐二爷是老太太嫡亲外孙,又有江圻侯夫人向母亲几番保证绝不会委屈了马林菲;老太太也疼爱女儿外孙,就保下了这桩亲事。
  至于齐二爷的庶长子之母,究竟是齐二爷的通房丫鬟还是什么来由,旁人众说纷纭也说不清楚。
  后来到马林菲出阁之日,贾敏还去缮国公府为马林菲添妆,听说马林菲上花轿前都哭花了妆,缮国公夫人拉着女儿不住地拭泪哭泣。
  贾敏也将是嫁女儿的人,在缮国公府见马太太母女依恋不舍的模样,也不由神伤感怀。
  嫣玉的亲事就在马林菲出阁后一旬,林府上下已经匆匆忙碌起来,虽是一切早已准备妥当,贾敏还怕出了差错仔细过问安排。
  照着规矩陪嫁丫鬟便是从前在墨以院伺候的上下,还有嫣玉的奶嬷嬷柳妈妈;而四房陪房是从庄子上挑来的,都是忠厚老实的,又叮嘱柳嬷嬷好生照顾着姑娘。
  亲迎前一日,林家送妆奁铺房,一百零百台嫁妆抬到东安郡王府。
  因林家族系血脉稀薄,也是徐家大嫂子虞氏和宁国府贾珍之妻尤氏送嫁妆到东安郡王府,而凤姐已怀胎六月有余,身子实在不便才未能前来为嫣玉添妆。
  嫣玉在屋里跟在贾敏左右,听见院外来往不绝,好歹心里有了准备,到明日出阁不会忙乱。
  前来添妆的太太奶奶们满面笑容地说着吉祥话,嫣玉起身一一相谢。
  作为大媒的赵太太喜色满面地与贾敏道喜,见到她的亲家也是女家媒人的张太太又笑说起话。
  史家的两位夫人都前来相贺,嫣玉是认识保龄侯夫人的,但忠靖侯的新妇方氏却还是初次见到。早听闻这位忠靖侯夫人是个足不出户的隐世人,如今见来倒的确很是不同;她只是跟在史二夫人身边,想来平素也是极少出门会客的,别家的太太奶奶们都不认识她是谁家媳妇,又见她唤史二夫人为嫂才知她身份。
  嫣玉暗暗打量着这位妹妹的未来婆母,一时又觉得尚且有些捉摸不透。
  方氏倒不甚在意那些在或是好奇或是探究地打量着她的目光,只似不理俗事的世外之人。
  已出阁的张家姊妹也来跟嫣玉说话,温声细语地告诉她不用害怕,只听喜娘引指便是。嫣玉认真听她们说着,就好好点头谨记;她倒并不害怕成亲,只是对于两家来说毕竟是大喜事,万不可出了差错。
  倒是柳宁安见到黛玉泪眼婆娑的模样,就掏出绢帕给她拭泪:“嫣儿出阁可是大喜事,你哭得这么厉害让嫣儿看了也要难过了。”
  黛玉才胡乱抹去眼泪:“那我不让姐姐看见就是。”
  柳宁安噗嗤一笑,然后背过身掩唇笑。
  “不许笑!不许笑!”黛玉就拿绢帕扔向嫣玉,储在眶里的泪更是肆无忌惮地落下。
  “等你出阁时,看你姐姐也这样拥着你哭,你可要很心疼了!”柳宁安温柔地哄着她,她看黛玉就像待自家妹妹一样温和疼爱。
  黛玉就扭过头不说话。
  添妆礼后,嫣玉沐浴更衣进家庙拜告过先祖,回到院里已近人定之时。
  琰儿也来拉着嫣玉说不舍得长姐,怕待日后长姐嫁做他人妇便再不能日日见到长姐了。
  柳妈妈听着琰儿童言,就轻笑说道:“姑娘长大了都是要出阁嫁人的,就似待哥儿长大后也要娶了媳妇回来。”
  琰儿自是明白这理,只是想来终究不舍。
  黛玉本已被柳宁安劝好了,见弟弟这般又忍不住黯然落泪。
  “你可别哭!我,也不舍得。”嫣玉看他们姐弟一哭起来就停不下来了,既酸楚又心疼,“看见你们这样,我哪能放心啊!”
  琰儿连忙道:“大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二姐姐的。”
  黛玉满脸嫌弃:“我都已是及笄之岁了,哪用得着你一个孩子保护。”
  琰儿就很不服气:“先生说,为君子者应保护家小亲眷。”
  “你是君子吗?”黛玉看见琰儿顶着一副还未长开的孩子模样,却气鼓鼓地声称自己已经长大,就破涕为笑了,“《礼记》曰,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
  琰儿蔫蔫地坐在一边,苦思冥想着为自己辩驳,最后只能被姐姐说得无言。
  柳妈妈复而进屋看见黛玉和琰儿还在这边,就催促道:“姑娘,明日要一早起来梳妆打扮,还是早些歇息才是。”
  琰儿的乳娘才带琰儿回去,黛玉也恋恋不舍地频频回头望着姐姐,还有满腔话语想要与姐姐相说。
  屋里骤然安静下来,嫣玉突然从心底涌上几分异样的感觉。
  窗外拂进夜风袭袭,听见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嫣玉回头却是看见一个蒙着缥缈面纱的女子进来,眸中笑意满满:“绛珠妹妹,恭喜你了!与天璇星君喜结连理。”
  “泽兰仙子?”嫣玉眯起眼看见她进来。
  “这是我送给你们成亲的礼物,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泽兰仙子幻化出一盆兰草放在桌上,嫣玉苦笑:“你知道我们成亲是为了什么,还开这样的玩笑。”
  泽兰仙子拂起纱袖,芷兰馨芳扑鼻,她语气轻快:“旁人看来不都是这样吗?警幻仙姑怪你坏了她的好事,如今可正在发恼呢。”
  嫣玉才冷笑一声:“她的好事就是随意破坏别人的命格,算来当真是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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