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妈妈,念错了。”然然抗议道。
  宋乔仔细一看,跳行了,“对不起,妈妈看串行了。”
  宋姗说话她从来不信,但宋姗今天说的话,看样子不是空穴来风,她跟宋姗是姐妹,有一半的血缘关系,宋姗说谎时的眼神她能看出来,宋姗不单纯,应该说男女之事,不比她知道的少,她来告诉姐姐这种事,除了嫉妒没有别的,如果这个方娆确实对文凯没动别的心思,宋姗也犯不上妒忌她。
  宋乔正胡思乱想,病房门上玻璃里映出一个男人的脸,宋乔无意间看见,吓了一跳,对然然道;“妈妈出去一下,你自己呆着别动。”
  程枫问了护士,找到这间病房,趴着门玻璃往里瞧,宋乔出来,没好气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我儿子怎么了?”程枫大言不惭,厚着脸皮道。
  宋乔吓得朝左右看看,住院几天医生护士都知道王文凯是孩子的父亲,孩子又冒出个父亲,让别人怎么想,怒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口无遮拦。”
  程枫嘿嘿笑,“我看了,现在快中午了,这里没人。”
  宋乔一听,吓了一跳,医院走廊有个挂钟,指向十一点,想起王文凯早晨走时,说中午过来,阴着脸道:“你跟我来。”
  说吧,往前走,程枫倒是乖乖地跟在她身后,宋乔走到拐弯的地方,看附近没人,停下来,正色道;“你以后别来了,你来这里让别人看见影响不好。”
  程枫黑脸,目光炯炯地盯视着她,“我关心然然不应该吗?”
  “五年,没你关心,然然健康长大,然然他不需要你的关心,我不想然然看见你,无法解释。”然然要是发现程枫,宋乔怎么解释,说是个叔叔,对孩子撒谎。
  “不可能,我告诉你宋乔,这不可能,从前我不知道然然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了,就不能不管,宋乔你有点人情味好不好?”
  程枫态度强硬,对她的警告,嗤之以鼻,宋乔气结,这人不可理喻。
  王文凯提着午饭,出现在儿科走廊,往然然住的病房走,突然发现前面好像是宋乔的身影,朝左侧走廊拐去,后面跟着一个年轻的男人,疑自己看错了,走进病房,看然然一个人在看漫画书,问;“妈妈呢?”
  “妈妈说出去一下。”然然答道。
  王文凯放下午饭,过一会,宋乔进来,看见他,愣了一下,旋即,嫣然一笑,“你来了,文凯。”
  宋乔犹豫是不是把程枫的事告诉他,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文凯无辜,她不想给他的生活增添困扰,程枫刚愎自负,我行我素,他想干什么,谁也阻止不了。
  晚上,丁薇来了,看宋乔俩口子辛苦,要在医院陪一晚上,宋乔看这几天熬得王文凯好像都瘦了,让王文凯回家,她和表妹丁薇呆一晚上,两人换班睡沙发。
  第二天上午,宋乔的生母韩慧玲来了,看然然小手贴着胶布,全是针眼,抱着然然亲,“我外孙,这回遭罪了。”
  宋乔四五天没上班,惦记她教的美术班和舞蹈班,跟她妈商量来看然然几天点滴,韩慧玲满口答应。
  次日,王文凯和宋乔都上班去了,宋乔中午去饭店点了两个菜,提着送去医院。
  进医院住院部大门,走到住院部一层楼梯处,看见她继母从另一侧走廊走过来,拿着饭盒要去医院食堂打饭的样子,她继母看见她,喊了声,“乔乔。”
  她继母喊得很大声,宋乔不能装没看见,站住问;“家里谁有病了?”
  她继母耿淑娴愁眉苦脸道:“是你爸,医生让做全面检查,说你爸的病好像不大好,听你妹妹说然然有病,寻思等检查结果出来,再告诉你。”
  宋乔愣住,什么病不好,难道是…….
  ☆、第26章
  宋乔提着饭回病房,跟她妈说了她爸大概得了不好的病,她妈韩慧玲倒是没有幸灾乐祸,二十多年前的那段感情,早就被风吹散了,宋之云毕竟是宋乔亲生父亲,尽管这亲生父亲这么多年对她漠视,她还是惦记检查结果。
  一会,王文凯过来,一家四口吃饭,吃完饭,母女俩去内科病房看望宋之云,宋之云住的是四个人的病房,她继母正在吃饭,不见宋姗,宋之云看见前妻,徒然心酸,“你们来了。”
  她继母看见丈夫的前妻穿金戴银,通身光鲜,手提的名牌包包,一派阔绰,娘俩往屋里一站,犹如一对姊妹花,看这母女俩生活优渥,相形之下自己母女俩一副寒酸,脸上显出愧色,招呼俩人坐,韩慧玲看前夫宋之云形容憔悴,这几年苍老不少,故作轻松地道;“老宋,你就是总不愿意运动,躺出病来了不是。”
  宋之云关切地道:“你最近还好吧?”
  “我挺好,没事就爬爬山,做做瑜伽。”韩慧玲道,她的生活丰富多彩,宋之云当年伤害了她,她早已不恨了,看宋之云现在这样,产生同情。
  宋乔问父亲病情,耿淑娴说检查结果下午出来,安慰父亲几句,宋乔看表快一点了,幼儿园美术班下午有一堂课,便和母亲韩慧玲告辞回病房,走到病房门口听见里面熟悉的说话声,宋乔知道是杨依依来了。
  宋乔进门,杨依依正跟王文凯说话,看见她打趣道;“我说王总,给你爆个料,你每次一出门,宋乔在家天天想你,跟我在一起三句话不离你。”
  “是吗?”王文凯笑看宋乔,仿佛说是真的吗?
  宋乔脸红,“胡说什么?”王文凯听了,以为自己爱上他了,多大的压力,把人吓跑了。
  杨依依嘻嘻笑,“我是说,宋乔虽然嘴上没说,心里想你。”
  宋乔上前拍打她,“你能不能正经点。”
  王文凯道:“爸检查结果出来吗?”
  “说下午出来。”
  宋乔对杨依依道;“我和文凯上班,一起走。”
  杨依依自己开车来的,宋乔跟她在医院门口分手。
  宋之云检查的结果出来,护士喊耿淑娴单独去医生办公室,宋之云的主治医生道;“病人确诊是肺癌中期,目前看没有远程转移,患者五十岁,不是高龄,建议手术治疗,术后化疗……..”
  耿淑娴吓傻了,癌症,丈夫得了癌症,她一直以为丈夫得了肺结核,紧张地问;“大夫,手术化疗要多少钱?”
  “手术费加化疗,大约十万块钱够了。”
  十万对耿淑娴来说是个天大的数目,家里就十几万的存款,丈夫这一病,都花空了,多少癌症病最后人财两空,丈夫撒手一走,自己没有劳保,手头没钱,怎么生活?
  这时,宋之云的妹妹宋春丽来了,听嫂子被大夫叫走,情知不好,赶到医生办公室询问情况,当听到哥哥得了癌症,顿时五雷轰顶,她父母没了,就兄妹二人。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宋春丽跟嫂子商量,“这事别让我哥知道,以免受刺激,先做手术,跟他说是良性肿瘤。”
  耿淑娴怕丈夫死,丈夫死了,自己生活没有着落,又心疼钱,道;“手术费要十万块,我哪里弄那么多钱,我看找乔乔来商量商量手术的事。”
  宋春丽就明白了,嫂子是想让继女掏十万块钱治疗费用,想宋乔刚给她姑父拿了十万块钱,宋乔姑父出院医保报销后,返回的押金,还了侄女五万,还欠五万,虽然侄女婿说不用还,她想着这钱慢慢攒还上,如今哥哥有病,还要侄女拿钱,宋春丽很不满意,嫂子明明手里有钱。
  两人回病房,跟宋之云说医生说检查结果是良性肿瘤,手术开刀切除。
  宋之云没怀疑,大概这类病人觉察出什么,也宁愿欺骗自己,不愿面对现实,尤其是胆子小怕死之人。
  宋春丽闹心,来医院本来是看然然,顺道问问哥哥的病情,素日跟嫂子耿淑娴不亲近,就从哥哥病房出来,去儿科病房看然然。
  韩慧玲听说宋之云得了癌症,也为他惋惜,又听宋春丽说宋之云住院治疗费用要女儿宋乔拿,暴脾气就压不住,气愤地道;“他们夫妻俩从前对乔乔不好,现在还好意思全叫乔乔拿这个钱,不行,我找她去。”说着,就去找耿淑娴理论。
  宋春丽想拦没拦住。
  韩慧玲到宋之云病房里把耿淑娴叫出来,开门见山地问;“你男人的手术费要我女儿拿,耿淑娴,我以为你破坏了我的家庭,抢走我丈夫,你们能过得多好,不就十万元,十万元我出,别说十万就一百万我也拿得起。”
  看韩慧玲很豪气,当年两个人是情敌,要情敌的钱,对耿淑娴是有极大的侮辱性,人穷志短,说不得舍脸拿着,伤自尊,也认了,刚想道谢,谢情敌念在与丈夫旧情的份上出手相帮。
  韩慧玲话锋一转,“十万对我来说也就是买一次衣服的钱,是小钱,但不能平白就给你们,你们跟我是没什么关系的外人,白给你倒是行,就当施舍乞丐,不过让外人误会我对宋之云旧情难忘,实话跟你说,我是为我女儿乔乔,你们就见不得我女儿好,她离开你们,刚过几天好日子,你们就打她的主意,告诉你,我不答应!你写张借条给我,不过你把房子做抵押,还不上钱我到时收房子。”
  韩慧玲义正言辞,高高在上,蔑视的态度,对耿淑娴公开的羞辱,耿淑娴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的治疗费不用别人出,我自己拿。”两人一回头,看见宋之云站在身后,宋之云在医生叫出妻子单独说病情时,就隐约猜到,他不是没有文化的老糊涂,看俩人出去谈,他悄悄跟出来。
  “要拿你自己拿,家里没钱。”耿淑娴急道。
  “我们离婚,财产各一半。”宋之云对耿淑娴是失望透顶,岁寒知松柏,患难见真情。
  之后,宋之云执意要离婚,谁劝也不行,宋之云脾气倔强,非要跟宋乔的继母离婚,不然就不动手术。
  耿淑娴看宋之云来真格的,态度软了,宋之云如今已是重病之人,离开他,自己解脱了,省得侍候病号,可是,夫妻离婚,面临分家庭财产,房子钱,各一半,法院判房子各占一半,自己没有住处,原来吃穿靠宋之云每月四千块退休金,跟宋之云离婚,吃喝都没有着落,生活成问题。
  这时候,反过来哀求宋之云,求宋之云原谅,宋之云是铁了心地要离婚。
  结果,宋家这对父母开始闹起了离婚。
  宋乔知道父亲的脾气,不同意他离婚,他不做手术,宋乔着急他快点做手术,癌症蔓延快,拖延不得,父亲跟继母离婚的事,她不反对,夫妻陌路人,勉强在一起,彼此痛苦,不利于养病。
  耿淑娴坚决不同意离婚,离婚她和女儿宋姗没地方住,她没有生活来源,就要出去工作,五十几岁出去找工作,能有什么好工作,也就是饭店洗碗洗盘子,清扫厕所的活。
  宋姗到这个时候也怕了,替她妈哀求她爸,怎奈宋之云看透这母女的心肠,宋之云去医院检查,宋姗不闻不问,宋乔和宋姗俩姊妹小时候,宋之云偏心宋姗,俗语有后妈就有后爹,也是有生活根据的。
  耿淑娴不同意离婚,最后,宋之云单方面起诉,提出离婚请求。
  结果,耿淑娴一咨询律师,比之前协议离婚,更对她不利,宋家的这套老房子,是夫妻婚前财产,这套房子是宋之云当年和前妻韩慧玲购买,离婚时,宋之云折现一半给前妻韩慧玲,产权变更为宋之云独有。
  法院判决,夫妻现有房屋,归宋之云所有,夫妻共同财产,银行方面查实,二十万元,各一半,夫妻各十万,其它的没有未成年子女需要抚养,没有抚养费方面的麻烦。
  又节外生枝,耿淑娴几乎净身出户,她娘家兄弟和妹妹等来闹,撺掇起诉继女宋乔,耿淑娴称自己继母抚养继女长大,现在失去劳动能力,没有生活来源,继女宋乔应该负担继母的赡养费,宋家人听说,真是醉了。
  这本来应该另外开庭审理,鉴于这跟离婚官司有着密切的联系,法院一并审理,最终判决,关于父母赡养问题,宋家姊妹二人,父亲宋之云重病在身,需要人扶持照顾,判给亲生女儿宋乔赡养,继母耿淑娴没有经济来源,由亲生女儿宋姗赡养终老,问题就解决了,当然这是后话。
  打离婚官司,过程很长,大约要半年,宋之云的手术拖不起,医院定下手术日期,一周后动手术。
  宋之云动手术这天,宋家亲戚,宋乔的姑父姑母丁薇,宋乔和王文凯,韩慧玲,都来了,宋姗也来了,不过能看出她对父亲强烈的不满,耿淑娴却没来。
  宋之云被推进手术室,众人等在外面,手术结果不是很好,已发现有转移。
  宋之云手术当晚,宋乔的姑父和姑母年岁大了,身体也不好,宋乔让丁薇带着他们先回去了,韩慧玲心疼女儿,嘱咐几句,回去幼儿园接然然,帮着带孩子,宋姗本来想回家,看姐夫在,就主动留下不走。
  宋之云一宿输液,还没到十点,宋姗就哈气连天,不大一会,就出去走廊找了个空床,睡觉去了。
  宋乔和王文凯看着宋之云输液,熬到后半夜,宋乔依偎着王文凯坐在病床边,宋乔一整天紧张担忧,身体极度困乏,头软软地搭在王文凯的身上,王文凯替她理了下垂落的秀发,往怀里拉了拉,小声道;“闭眼睛休息一下,放心,有我!”
  宋乔闭眼紧紧贴着他,有王文凯什么她都不用操心,她爸手术所有的事,都是王文凯出面办,她只要紧紧依靠他,做个小女人就好。
  清晨,走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天刚放亮,患者和家属就开始起来了,护士已上班,宋乔出去盥洗间洗脸,想精神一下,走到门口,看见外面一张空病床上,宋姗把外衣蒙在头上,正呼呼大睡,宋乔真服了她了,这么大的动静都没醒。
  医院勤杂工清扫,来收临时的床位,把宋姗喊醒,宋姗醒了,尤不知身在何处,睡眼惺忪,才想起来自己父亲昨晚做手术的事,揉着眼睛进病房,一眼看见王文凯靠坐在椅子里,一下子清醒了,看姐姐不在屋,凑到跟前讨好地道;“姐夫,你歇一会,爸我看着。”
  王文凯揉揉额头,一整夜没敢阖眼,岳父术后第一晚医生交代格外注意,侧头看是宋姗,宋姗看着病人他怎么能放心,道;“没事。”
  宋姗又献殷勤道;“姐夫,你饿了吧!我出去给你买早餐。”
  宋乔进来,听见,接话道;“你姐夫一会回去,买早餐你还是自己吃吧!”
  这时,宋春丽送早饭来,对王文凯道;“文凯,你回去吧!我跟乔乔在这里。”
  宋乔推他走,“文凯,你回家换衣裳,泡个澡,好好睡一觉,你一整夜没睡,眼睛都有血丝了。”
  王文凯被宋乔推着出门,宋乔挎住他胳膊,“我送你。”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天还早,电梯里有两男一女,下去医院食堂打饭,宋乔挎着王文凯站在电梯后面,宋乔看王文凯这段时间着实瘦了,然然住院,她爸手术,文凯单位又忙,几乎没好好休息。
  那三个人站在前面,脸朝电梯门,宋乔看人不注意,踮起脚尖,极快地在王文凯脸颊上亲了一下,王文凯侧头看她笑一下,阳光般璀璨的笑容,宋乔仿佛眼前狭小的空间都亮了,宋乔扬起小脸,一脸幸福。
  把王文凯送到医院门口,宋乔伸手为他整理衣领,“回家睡觉,一会我要查岗。”
  王文凯低下头,碰了下她的小嫩手,“我中午过来。”
  宋乔摇摇头,“不许来了,听话,不听话,宋老师可要生气了。”
  “我听话,宋老师有什么奖励?”王文凯佯作认真地问。
  宋乔手摆弄他衣领,眉眼灵动,悄声道;“宋老师的奖励,不能让别人看见,偷偷给你哦!”
  王文凯摸下她的额头,“宋老师可不要忘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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