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外面寒意透骨,可是她的身体却热的仿佛有一个大火炉一般。
宋奕的双眼紧闭,脸色苍白,额头冒汗,身体因为痛苦而不住的颤抖着,但是,却没有任何人能帮她。
玄无机说,她必须靠着自己的意志战胜体内的其他两个脉相,如此才能去根。
那些不好的回忆一股脑的涌了上来,滚烫的烧的红彤彤的炭火,密密麻麻的满是钉子的钢板,浑身是血的景羽寂,被人拉着动弹不得哭泣着哀求着的云萝……一幅幅画面如此清晰,仿佛就在她眼前发生着一样,然而她却无法动作,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极其痛苦。
“不……不要……”她的嘴唇翕动,额头冒汗,脸色苍白的不像话,小声的呢喃着。
可是她无法阻止任何事。
宋奕痛苦到了极点,以至于一滴泪无声无息的自眼角滑出,她哭了。
天旋地转,意识丧失,那瘦削的身子直直的朝着身后摔了过去,“砰”的一声宋奕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这样痛苦无助的日子还要过好久。
寒窟外面,俊雅的男人神色担忧,旁边长发飘飘仙风道骨的玄无机却一脸镇定。
“她……能坚持的下来么?”段睿逸声线中透着焦虑,看着那空无一人的洞口幽幽问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只看她心中的恨意有多深,她有多想活下去了……”玄无机手捋着胡子说道,在他看来,宋奕注定不是个普通人,“此女子骨相清奇,若是男子,便是帝王之命,怕是咱们中原大陆上的霸主,你我都要臣服于她……幸好她是个女子,若是此番波折她能挺过去,皇上一定要留下她,霸业便成了一半了……”
无需玄无机说,段睿逸心中也是极力的想要留下宋奕的,只是不知道她肯不肯……
“从前国中有人中了蛊毒,不过三四日便能好,怎么今日宋奕却要历经这么多的磨难?”段睿逸问道,他是见过中蛊之人每每受蛊虫折磨时有多痛苦的,所以他对宋奕心疼不已。
玄无机微微一笑,“宋姑娘中的是情蛊,下蛊之人怕也是个半路出家的,情蛊虽然折磨人,但若不动情便没有大碍,除非因情痛彻心扉,便会伤及根基……臣要宋姑娘进去修炼,其实也是要她想到昔日心中的种种痛苦,等她出关之日,便会变成一个绝情弃爱之人,那时这情蛊自然拿她没有办法了。”
不能动情?段睿逸眉头微皱,那么鲜活灵动敢作敢为的宋奕,若是没有了感情……他不敢想象。
“国师觉得……绝情弃爱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么?”段睿逸问道。
玄无机收敛起神色,他也说不清,因为这世间的情感之事他已经忘记了好久了,“若是所有人都是傻子,而只有自己清醒,那不是很痛苦?倒不如自己也变傻,那样便不知道痛苦为何物了……”
人世间多半是无情无义之人,宋奕之所以痛苦,是因为她太过有情有义,每一次掏心掏肺的去对待别人,结果换回来的不过是利用与算计。
她若是无情了,便能看的清了。
段睿逸轻轻叹了口气,心想着:罢了,只要她此番能活下来就好。
至于以后,段睿逸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他在的地方,就一定要护着宋奕安全,绝不会让她遭受任何痛苦。
绝情弃爱也好,冷酷无情也罢,只要他爱着她便好了。
爱一个人不只是得到,而是守护,段睿逸便是如此。
第100章 为你倾尽所有
寒冷与灼烧,痛苦与欢欣,在宋奕活着的这二十几年里,痛苦总是比欢愉要多的。
冰冷的寒窟内,倒在地上的人缓缓醒过来,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也记不清了时辰,她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待了多久,她不知道。
只是在此醒过来,脑海中的记忆却像蒸发了一般,开心也好,痛苦也好,从前的种种她都记不清了。
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在冰床上,她竟感受不到丝毫的冷。
宋奕缓缓起身,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仿佛压在身上的大山都被移走了。
是谁送她来这里的?那双秀丽的眼睛打量着四周,从前她的世界中有颜色,可如今她的世界中只有一片白茫茫,只是这样反而让她觉得舒适。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萦绕:宋奕,你还会爱人吗?
爱?她唇边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心想着爱是一个多么可笑的字眼。
这世间满是算计与阴谋,若是非要说出一个必须爱的人,那便是自己。
没有了,她不会再爱人了。
那双秀丽的眼中满是冷漠,从前有光,有偶尔的柔情,此刻如同一谭死水一般,无波无澜,没有回响。
走出寒窟窿,宋奕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外面仙风道骨的玄无机,还有一袭玉色外衫的温润好看的段睿逸,一见她出来,段睿逸脸上的惊喜之色无法掩饰,他大步走过去,大手扶住宋奕的肩膀,声音温柔的说道,“朕久知道你今日一定能平安出来的!”他的神色中爱怜满满,若不是男女有别此刻怕是早已忍不住把她抱在了怀里。
可面前之人眼中满是陌生和审视,段睿逸倏然想起玄无机说宋奕再出寒窟的时候便会绝情弃爱……
宋奕没有答话,她越过段睿逸走到玄无机面前,这个人仙风道骨,在她闭关修炼时曾也出现在她的梦中,她唇瓣微动,说道,“多谢国师帮忙,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玄无机的衣摆,他的头发也被吹的有些凌乱了,玄无机似什么都已经猜到了一般眼带着笑意说道,“请讲。”
或许玄无机于宋奕而言不止是救命恩人,他们还是师徒,有种莫名的默契。
宋奕神色中透着冰冷,淡淡说道,“我要和国师学习运药之法,求您助我复仇。”
正如玄无机所想,宋奕此刻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报仇。
仙风道骨的男子突然大笑起来,语气中尽是畅快,他眼中透着对宋奕的欣赏,爽快的答道,“这有何难?”
从千年寒窟中走出来的宋奕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
每日坐在殿内与玄无机研讨用药之法,她聪明绝顶,几乎是一学就会,连玄无机都觉得她记忆力惊人。
“怕是以前心中有杂念,现在心无旁骛,所以记东西就快一些。”宋奕说道。
“你学这些东西……可是要回天烬国报仇?”傍晚,一起用午膳时段睿逸忍不住问道。
坐在对面的女人依旧一袭白衣,她神色淡然,头也没抬的答道,“对。”
今晚的御膳似乎不可口了,段睿逸神色忧虑的把筷子放在筷架上,他语气严肃,说道,“刚从狼窟里出来,如今又要回去?!”一个九五至尊,听到宋奕还要再回那虎狼之地,而且是要一个人和那些狡猾至极的人斗,段睿逸一颗心都揪紧了,他生气的低吼道,“从明天开始你不许再和玄无机学用药了!朕绝不允许他再教你任何东西!”
本以为宋奕只是学着玩玩的,而且用药那么难,段睿逸尚且一知半解,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谁知道宋奕竟然是个用药方面的奇才,别人十几年学不通的东西,她才用了区区几个月便让玄无机都感到了压力,段睿逸当真开始紧张起来了。
宋奕停下动作,抬眼看着段睿逸,她此刻看任何事都很通透,早也知道他对自己有情。
只是这份情,她这辈子都是还不起的。
“你喜欢我?”她直白问道。
那一国之君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有些慌张,惊讶的甚至说不出话来,可是耳根儿却倏然红了。
只是这不带感情的一眼,他竟然也觉得心跳加速起来。
宋奕垂下眼稍想了想,突然站起来,她修长的手指解着自己的衣服,走到了段睿逸的身边。
“你喜欢我,可我必须回天烬国报仇,你帮了我太多,宋奕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若是你……”
“宋奕!”她话还没说完,段睿逸就脸色沉沉的站起身握住了她解衣服的手,表情严肃不带有一丝邪念的帮她系好衣服,他的眼中满是自嘲,语气中透着责怪,“在你的眼中,我段睿逸的感情就这么不值钱?”他眉头微皱,神色认真的问道,“你以为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你的身体?”
这话倒是把宋奕问住了,她知道段睿逸不是那样的人,她也从来没那样想过,只是如今,她没有其他报答他的方法而已。
换言之,段睿逸的一片深情她还不起,所以想了这个直接的办法。
见宋奕不回话,双眼茫然的看着自己,段睿逸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竟忘记了宋奕已经不懂感情了。
“坐吧,”他重新坐回原处,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缓缓说道,“我不需要你报答。”
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要过任何回报。
若是宋奕能放弃仇恨,安心的在这祈天国中待着,他能每日见到她,那便是段睿逸最想要的。
可是如今,怕是不可能了。
宋奕总觉得自己不理解段睿逸。
他喜欢自己,当她要把自己交给他时,他却不要,这是什么道理?
一个人站着也无趣,宋奕也坐回了位置上,她神色淡然,丝毫感受不到尴尬。
今晚的御膳让段睿逸觉得索然无味,突然他把筷子甩在了一边,桌子上的小碟子一扫而光,噼里啪啦的全部摔在了地上,引得门口守着的太监急急忙忙的闯了进来。
“皇上……”那太监小心翼翼的说道。
“滚出去!”段睿逸冷冷的喊道,他的双眼一直在看着宋奕。
那人倒是坐的端正,一双秀丽的眼淡定的和段睿逸对视。
她要走,他是留不住的。
良久,段睿逸表情暗淡了下来,他颓然的说道,“你一定要走?”
“是。”宋奕毫不含糊。
段睿逸心中一阵抽搐的疼,他从未像此刻这般心如刀割,不是因为得不到宋奕,而是因为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回到那杀机重重的地方遭罪。
面对别人,段睿逸是万人之上的王,可是面对宋奕,他却什么都不是。
感情中最先爱上的人便是输家,段睿逸在宋奕面前便输的一塌糊涂。
良久,那一袭玉色外衫的温润男子不得不妥协了,心中百般不情愿,却也没办法阻拦,除了助纣为虐,他没有别的选择。
“若是要报仇,也该好好想想主意才是,要不然以你的身份,等你混入宫中那些太后嫔妃们怕是都老死了……”
他语气温柔,无可奈何。
宋奕眸光微变,对于段睿逸的话有些意外,他这话的意思……是要帮自己复仇。
“那日我曾说,会以举国之力帮你,如今,便是我兑现承诺的时候了。”段睿逸说道。
若是爱一个人,便爱到极致吧,管她爱不爱自己做什么?
白色的单子下面是被烧的黑炭般的尸体,宫女太监们看到这惨状都吓得悄悄躲在后面,只有那一袭黑袍的人踱步走到前面,甚至还蹲下了身去仔细查看。
慕修寒不愿意相信宋奕就这么死了,所以他派了大量兵力去找宋奕的尸首,如今,这黑炭般的身体被送回来了。
看身形和宋奕确实相像……慕修寒的眼眸暗淡幽深,让人读不懂。
他一双敏锐的眼打量着黑炭般的尸体,良久缓缓起身,声音低沉的说道,“抬出去埋了吧。”
宫人壮着胆子把尸首抬了出去,那背对着众人的天子眼眸中却重新燃起了光亮,他知道刚才那尸首不是宋奕。
第101章 前路漫漫
慕修寒知道宋奕没死,可他不打算再声张,毕竟这皇城内要杀他的人那么多,他死了,那些人反而能消停了。
人走茶凉这句话说的一点不假,宋奕死讯一传出,早朝的时候就有人建议取缔宋家军,让他们去自谋生路,美名其曰为国库省银子,一群除了打仗没有任何谋生手段还身无分文的兵,突然就把他们解散,这群人能干什么?还不是去当土匪?到时候这些大臣又会说,宋家军的人果然不成器,早就是狼子野心,你看看如今一放手,还不是落草为寇了?
这些人的伎俩,慕修寒再熟悉不过了。